见的是两种颜色的信纸,普通的白色信纸上誊写着密密麻麻的关于【奇洛】的事情——这是斯图鲁松主任的回复;另一张绘有树形家族徽章的高档信纸上则写满了家长里短——这是斯诺对里格说的话。
海姆达尔率先拿起了徽章信纸,开篇便是一大通抱怨之词,抱怨他这个小没良心的把可怜的上了年纪的叔叔丢在孤独的英国不闻不问,又抱怨他每次寄家书只有短短的只言片语,有明显的敷衍了事迹象,最后抱怨隆梅尔这个极其不负责任的老子,把人往学校里一送了事,一点都没尽到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抱怨归抱怨,斯诺还是帮他大哥说了不少好话。
通过斯诺的信件,与便宜老子分别八个多月以后海姆达尔终于对这个名义上的爸爸以及整个斯图鲁松家族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斯图鲁松家族绝不是海姆达尔以为的那样人丁单薄,事实上这个家族人口众多,据斯诺信上透露,如果把全世界与斯图鲁松家族沾亲带故的人全部聚集起来,绝对能填下一整个透天大礼堂。斯诺这一支,也就是老斯图鲁松这一支算是家族正统之一,也就是与第一代先祖血缘最相近的一脉子孙。
斯图鲁松家族发迹于北欧的冰岛,他们在冰岛生活发展壮大,追名逐利尽心钻营,直到后来势力遍及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当时冰岛国内甚至称其为【北欧第一巫师世家】。
就算现如今家族中人分散在全世界各地聚少离多,但没有一个斯图鲁松会忘记自己的根在哪里。老斯图鲁松这一支也不例外,虽然他们的祖先14世纪时离开故土,漂洋过海来到大不列颠岛,几个世纪温暖的西欧生活并没有令他们忘本。家族里总有人会毅然舍弃英国的一切,去冰天雪地的北欧从零开始。隆梅尔就是一个。
隆梅尔生在英国长在英国,与斯诺不同的是隆梅尔对英语有着天生的抵触情绪,老斯图鲁松当年费尽心机才让他把英语继续学了下去。他自己接纳的母语是冰岛语和芬兰语。
老斯图鲁松似乎也看出大不列颠岛将来留不住这个十分有主见的大儿子,羽翼丰满以后英国魔法部并非良栖。他迅速放弃了开先河的打算,遵循家族模式把大儿子送去了德姆斯特朗。(PS:老斯图鲁松原本打算送隆梅尔去霍格沃茨,因为便宜爸爸背上小书包时正好赶上德姆斯特朗历史上最倒霉的黑暗时期,如果已经没有这方面印象了,可以参考前文。)
很多年以后,老斯图鲁松回顾往昔之时觉得当年的当机立断是正确的。隆梅尔?斯图鲁松是一个野心家,他自己也从不否认这点,他在北欧政坛内混得风生水起,就连逐年销声匿迹、辉煌不再的北欧第一家族的名号都借着他的脱颖而出又一次扶摇直上一飞冲天。
族长的位置他当之无愧,当年族长推选时家族内部全票通过。斯图鲁松家的老人们很清醒,资历少又如何,年轻就是资本,有冲劲才是关键,淡泊名利的人不适合做族长,爱权却不恋权的隆梅尔才是良选。
斯诺在信的最后特别提醒海姆达尔,毕业以后如果想要从政,打算碌碌无为只为拿薪水混日子的,可以选择英国魔法部,这里的上层酷爱内斗,不投靠任何势力的普通小职员一辈子升职无望,比较太平;打算干一番事业的,就去北欧诸国打拼,家族的关系网和隆梅尔的身份会助他在斯堪的纳维亚顺风顺水一路高升。
这话带有强烈的嘲讽意味,海姆达尔笑着摇摇头,现在想这些还早得很。感慨万千地放下徽章信纸,拿起了普通信纸。
斯诺利用职权之便,在魔法部专门管理巫师户口登记注销的部门查询了一下,整个英国境内记录在案的叫奇洛的巫师一共89人,有姓有名,有男有女。他把这些人的资料列了个大概,也就是写下了这些人目前做何工作。这是海姆达尔的要求,他不想知道的太详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更不想太麻烦斯诺。斯图鲁松主任很体贴的没有询问海姆达尔叫他查这些的理由,为此,海姆达尔心怀感激。
这89个巫师工作纷杂,做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一个哑炮。海姆达尔还注意到,其中有一人甚至是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就因为这个教授身份,海姆达尔首先把他排除掉了。
在他心中,能够当上教授本身就该是才华横溢并且某方面受到肯定的人才,具备这样名声的人与信里表现出的唯诺彷徨无法统一?既然能够当上霍格沃茨的老师,那就是说他是经过校长审批的,邓布利多的大名在英国家喻户晓、倍受尊崇,海姆达尔也是久仰多时。这么了不起的巫师审核了他并且聘请了他,如果此人有古怪肯定会被发现并被立刻扫地出门……
之后,海姆达尔又陆陆续续排除了不少人,目光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叫达蒙?奇洛的人身上。这个人有犯罪前科,但是情节较轻构不成大罪,没有受到牢狱之灾却被没收了全部家产,档案上留有这方面记录,或许正出于这个原因,斯诺特地把该劣迹列了出来。问题是这个人如今一直在靠巫师救济金生活,微薄的救济金能够供他出国甚至去环游世界?
于是乎,海姆达尔猜测,奇洛这个名字很可能是假名。为了与自己通信而起的笔名。什么事啊都经不住多想,越想就会越感到“可不是嘛”“确实如此”。
然后,海姆达尔把信塞了回去,拿起叉子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早餐。
***
大老远他就看见了那个栗色头发的师兄,他抱胸靠在墙壁边上,眼睛正往这里看来。海姆达尔低头抓抓脸颊,这人总来总来的不烦吗?脚下未停,随着一年级同学一起朝魔法史教室走去。
那名师兄就那么盯着海姆达尔,直他从眼前走过,进入教室。之后,这名师兄便径自转身离去。
这个师兄叫什么名字,就读哪个年级,海姆达尔一概不知。一年级每星期有三堂魔法史。自从那天人兽大决战以后,这位师兄总会出现在魔法史教室前拦截他。但全部被他回绝了。海姆达尔已经斩钉截铁地告诉这人,他不会再跟他走到任何地方去,因为能力有限他眼下只想认真读书。话说的很明白了,这位师兄却还是雷打不动的每次都要来。只是最近两次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盯着自己,直到他走进教室。期间并未做出刁难之举。
可以说,这一个月是海姆达尔过得最像一年级新生的一个月。每天准时起床、准时吃饭、准时上课、准时做作业、准时睡觉。课业稳定。德姆斯特朗的教授们教书也很有一套,除了变形课与魔法史的课后作业比较繁琐以外,一切都和煦平稳地进行着。
现在,唯一令海姆达尔感到担忧的是实验研究室。
一个月过去了,始终没有人上门。随着时间的推移,海姆达尔恍然大悟,一年级就接下这个职务其实并不妥当,因为他缺乏众室长的认可,也就是缺少所谓的群众基础。高年级学生在校时间长,接触的人面广,无论课业还是某项长才都能受到诸多人的关注,几年的读书生涯能够让他培养出多方面的肯定。只要他真材实料确有才华。海姆达尔虽然比其他学生早来半年,却无甚用处,这不能证明什么,那时候的实验研究室还是艾文?班森的天下。
“如果你不要就给我。”
海姆达尔猛然回神,忙转头看去,一个同年级的男孩正站他旁边,砸吧砸吧眼睛看着他……手里的樱桃派。海姆达尔看了看那樱桃派,转手把它放进男孩的盘子里,男孩对他感激一笑,低头扫荡其他吃食去了。
左手边忽然挤进来一个男孩,他看着海姆达尔盘子里绿油油的“威尔士绿龙”,一脸好奇且不确定地问,“那个好吃吗?”
“不好吃。”海姆达尔斩钉截铁地说:“比昨天的火龙蛋沙拉还要难吃。”
那男孩立刻变了脸色,看样子昨天的沙拉让他记忆犹新。
这是一个多月来的另一番变化,新生之间莫名其妙的排挤忽然消失了,多数同级生都愿意和他打招呼说两句话,更有甚者还同他勾肩搭背,能够比较亲近的闲聊一番。
等左手边的男孩转身离去,海姆达尔坐到座位上,比他早一步坐下的莱昂突然说道,“昨天魔药研究室的室长批准了我的申请。”
“如果我是魔药研究室的室长,我也会这么干。”关于这点海姆达尔毫不意外,莱昂在魔药学方面所具备的才华难以用言语表述,洛朗教授甚至私下询问过他要不要填写单科免读的申请单,被他一口回绝了。
“这不是重点。”
海姆达尔听言抬头眯起眼睛看他,很少听他操持这种谨而又慎的口吻说话,虽然平时言辞匮乏,但很少这么严肃。
“我昨天去了研究室,室长和我阐明了魔药研究室的一些注意事项。”
海姆达尔赶忙点点头,“这是肯定的。”
莱昂睨了他一眼,续道,“学校每一学期都要对各个研究室进行评估,评估结果会上报德姆斯特朗教育委员会,由该委员会针对这些报告做出后续判断。”
海姆达尔似乎有点明白了,便问道,“评估主要包括哪些方面?”
“研究室内部人员组成情况,各项物资的利用率,研究结果的多寡以及好坏,该研究室的得奖率等等……”稍许顿了一顿,莱昂又道,“不是我危言耸听,你的实验研究室再这么无所作为下去,室长下台是早晚的。”
海姆达沉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莱昂以为他又“半死不活”了,在心里仔细措辞了一番,然后道,“这间学校注重的是名声,以及由名声带来的入学率。毫无作为的室长肯定要被取缔,然后替换上能够有所作为的人选。或许……你可以在研究成果方面下点——”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海姆达尔陡然投射过来的古怪眼神令他后背好一阵发毛。
海姆达尔的眼睛里闪动着银色的星星:“莱昂亲爱的,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我真是太感动了!”说着便猛地朝对方扑了过去,死死抱住人家的胳膊不撒手。他这一手突然袭击把布鲁莱格先生吓得不轻。
海姆达尔在贴至莱昂身上那一刻后便没再搞怪,他轻轻说道,“其实我已经有所行动了。”
莱昂迅速安静下来。
“真的谢谢你。”海姆达尔松开手退开一步,笑道,“非常感谢。”
莱昂盯着他的眉眼看了一会儿,然后道,“你做了什么?”
海姆达尔坐回原位,从书本中拿出一封信并递给他,“两个星期前,我给国际魔法师联合会下属的未成年巫师教育促进委员会写了一封信,这是他们给我的答复。”
莱昂拿过快速浏览起来,可能该委员会顾及到海姆达尔是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回信是用德语写成的。让莱昂惊讶的是,该信满满当当记述着当今巫师世界内仍在举办的各种未成年巫师竞赛,笼统算一下大概有不下一千个。涉及庞杂数量众多,其中包括魔药、魔咒、草药学等大项,还有从大项分支下来的小项,比如从魔药学中分出来的真菌培养、蜘蛛毒汁摄取等单一专精的比赛。
有些赛事声名显赫,五大洲四大洋无一不晓,这些竞赛往往竞争率极高,参赛选手一般都代表团体或者某个国家地区出赛,德姆斯特朗从来都是这些大赛的拥护者和参与者。出动的学生都是各研究室的精英。
看着看着,莱昂很快发现了问题。这些比赛的报名时间大多已经过期,过期了今年就无缘参赛,更何况很多赛事不是每年都有的。不过看海姆达尔胸有成竹的模样,他知道对方已有良策。
“你报了哪个?”
海姆达尔从书本里又抽出一封信,“这是主办方昨天寄来的入围通知,我现在就在等接下去的赛事安排。”
莱昂发现这个信封不同寻常,像彩色拼贴画一般夺目绚烂,没有一丁点大奖赛该有的庄重肃穆感。上面印刷的主办方的落款也很有特色,彩色糖豆似的:【糖耗子基金会】
莱昂没有打开信封就把信直接还了回去:“德姆斯特朗从前有参加过这个赛事吗?”
海姆达尔摇摇头,然后笑道,“实验研究室的奖杯橱窗里没有这个奖项,一个都没有。”
莱昂点点头,“虽然糖耗子奖在国际上名声不小,但是跟那些大赛事比起来就显得过于轻浮和没有分量了。如果出现赛程冲突,学校肯定会选择别的对名声叠加更有利的大赛。”
海姆达尔低头看着手里色彩缤纷的信封,满怀希冀地说:“我不管学校怎么样,我本人对它十分的期待。”
莱昂拿起托盘站起身:“那么我等着奖杯橱窗里能够看见糖耗子奖的那一天。”
海姆达尔闻言挠了挠脸颊,然后干劲十足地点头微笑起来:“为了你的这个愿望,我一定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