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名代表在心里懊恼的叫了一声。
事实上他也明白自己问的都是废话,千篇一律空洞乏味,这些废话他已经通过前面数位证人得到了一致的且肯定真实的回答,轮到最后这一位时,问这些问题就显得更加徒劳了。
“最后一个问题,”英国魔法部的代表说。“您亲眼目睹了化形并且您也承认了您是知道他的逃犯身份的,那么您为什么没有举报?难道那时候您已经明白布莱克先生是无辜的?”
该名代表都没发现他连称呼都改了,布莱克被套上了“先生”这个文明称呼。
确实是明白了,西里斯?布莱克化形后很快就对他说出了事实真相。
海姆达尔却没有那么回答,隆梅尔在听了他的说法后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然后对那位代表转达了儿子的话,“他记不住。”
“记不住什么?”代表追问。
“记不住举报方式。”
该名代表一听就垮了脸,旁听区内又发出一阵窃笑声,不,确切点说是嘲笑。
看过国外版本的《预言家日报》的巫师们都记得刊登在报纸上的凌乱繁琐、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联系方式,那个时候的英国魔法部根本无心关注国外的情况,一门心思在国内开展地毯式搜索,刊登针对国外的举报方式完全是出于一种姿态,对世界人民强调自己的苦大仇深、命运多舛。
海姆达尔沉默下来,有时沉默可以嘲弄人,英国魔法部的代表当即不自在的低下头,假装翻看台子上早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资料。
审判席上的轮值首席将指尖搭成尖顶状顶在鼻子下,同他的九十九位同事一起凝视着厅中的一切。
片刻后,英国魔法部代表组织好了情绪,抬头对审判庭方向点了下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我没有问题了,首席先生。”
另一边的辩护律师高度配合,忙扬声道,“我也没有问题了,首席先生。”
轮值首席就朝证人席摆了摆手,说:“谢谢二位的配合。”
证人席上的小盒子开了,斯图鲁松父子取出了自己的魔杖,顺着值庭警卫的指示方向离开了巨怪厅。
出门前海姆达尔情不自禁地回头张望了一眼刚才站立的证人席,实际上最后那个回答并非他的最初反应。
他想问问那位代表,这事要放在他身上,他会十分积极地去举报自己的亲生父亲吗?尽管那位亲生父亲从没有养育过他……
***
一走进房中,房间里的人都站了起来。
卡罗和里安对自己下意识的立正行为都有些无所适从,面面相觑了片刻,又讪讪地坐了回去。
海姆达尔发现卡罗的神色基本如常,里安和安妮塔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小心翼翼。
小胡椒睁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过来,充满了孩子气的好奇。猴子总是一副凡事不愁的茫然神色。他们的监护人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此情此景,海姆达尔不免感到有些好笑。
事实上他也确实乐了。
大家莫名其妙绷紧的神经随着他的笑容陡然松懈,气氛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了。
威克多早就大踏步的走到他身旁,拉住他的手——还有一只手正被隆梅尔握着。
威克多轻轻一拽,海姆达尔不自觉地松开了父亲,跟着男友前进了几步,然后忽然缓过劲来飞快地转头望去,这个时候,隆梅尔展颜大笑,朝儿子跨去几步,在他脸上留下响亮的亲吻。
同样还是这个时候,威克多的脸就有点黑。
他们坐了下来。
里安看着海姆达尔说:“那个西里斯?布莱克真的是你的亲生父亲?”
卡罗最佩服克里斯蒂安先生有话大声说这点了,自己根本不会这么直白的没有丝毫前奏曲的问问题。
伴随着这个问题的发出,大家都朝海姆达尔看去,顺带瞄两眼隆梅尔。
海姆达尔十分痛快的点点头。
里安就“喔”了一声,然后开始低声抱怨,“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我肚子饿了,你们不饿吗?”
克里斯蒂安先生转移话题的方式也总是这么突然而然且理所当然。
“不介意的话等会儿由我做东。”隆梅尔温言道。
“去哪里吃?”也就是里安会这么想当然耳。“我听说巫师联合会的员工餐厅十分出名……”
隆梅尔莞尔,“可以啊,如果你们都想去的话。”
结果除了威克多,其他人都流露出一副十分向往的垂涎模样。
海姆达尔心想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要去吃食堂?虽然这么“鄙视”着,心里对那个传说中集合了世界一流美食的员工餐厅还是好奇得不得了,所以海姆达尔顺带把自己也鄙视上了。
有人打开门,是奥萨姆?道尔顿。
“哟,都在这里啊。”
“别和我搭话,英国魔法部!”隆梅尔故作愤怒地大皱眉头。
奥萨姆翻了个白眼,直接看向海姆达尔,“亲爱的,国际威森加摩的判决下来了,翻案非常成功,布莱克先生被当庭释放了。”
十二年之后,西里斯?布莱克终于再度赢回了他的自由。
海姆达尔走出房间,在走廊上看见了西里斯,他就站在正前方的一个花架前,脸孔朝向花架上的植物,墨绿色的叶片在光线的照射下闪烁着如玉的莹润光芒,西里斯站在阳光下怔怔地看着它们,或许他自己都难以相信有一天竟能以寻常人的姿态在太阳底下欣赏茂盛的植物。
阿兹卡班监狱里永远不会有的——阳光和绿色的植物。
脚步声惊醒了他,他转过头来,与海姆达尔的目光相遇。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猴子看到西里斯的那一瞬很激动,他的父亲一把拉住想要冲出去的他,并对他摇摇头,很明显,眼下不是猴子出场的时候。
西里斯把目光从海姆达尔脸上移开,投向了地面。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到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在他的认知里他的儿子已经葬身于那场大火,已经不在人世了。
望着西里斯变幻莫测的神情,海姆达尔不发一言,这份沉默也没有持续多久,眼角余光扫到从走廊那头疾步奔来而后又骤然止步的黑发男孩,海姆达尔就朝那头看了过去。
哈利因刚才的奔跑而喘着粗气,那双漂亮的祖母绿眼睛中闪烁着欣喜若狂的光芒,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渴望和迫切,只是这份赤。裸裸的热望在看见海姆达尔的那一瞬稍有凝固。
海姆达尔心里一下子就敞亮起来了,他朝西里斯挥了挥手,西里斯抬眼不解地朝他看来,他就朝哈利站立的地方指了指。
西里斯扭头看去,哈利的脸就亮了起来。
“哈利!”兴奋和喜悦同时在西里斯脸上和眼底爆发。
“小天狼星!”哈利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
西里斯也很快有了行动。
看着那对紧紧搂抱在一起,而后又絮絮叨叨说着话的“父子”,海姆达尔心里感慨万千。
这应该是happy ending吧!
有人抚摸他的头发,海姆达尔笑了笑。
当西里斯?布莱克从巨大的喜悦和激动中缓过神来,再抬眼时,刚才的金发男孩已经不知去向。
TBC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老爷子过大寿——我这个不孝的孙女上礼拜天才想起来,明天晚上要赶火车回老家去,也就是没法更新了,请假一次
我这几天超字数更新也因为这个原因,想在这之前把这件事搞定了,实在没有时间积存稿,只好每天尽可能多写一点了
星期六能否更新还不好说,老爷子的九十大寿,可能会闹到很晚,到时候再看吧,如果周六晚上八点还没有更,那就是没法更了
星期天肯定会更的
另:向淡蓝桑致敬
ACT?309
海姆达尔不擅长整理,也许他收拾东西颇有效率,但不精细也不到位。
从前住在翻倒巷的时候有斯诺的家养小精灵芝士负责收拾,一旦到了芝士的假期,家里就会迅速凌乱起来。倒不是那种满眼狼藉的混乱,所有东西还会在原来的地方,也都能找到,就是某些东西不知怎么的会越堆越高,好比衣物,从晾衣杆上收下来以后,海姆达尔也会规规矩矩的叠好,可偏偏原本能再放进去三件衣服的抽屉就只能硬塞下一件了……
还有那一堆堆最后干脆充作临时凳子的杂志,海姆达尔会把它们全部堆放到客厅的沙发旁,冬天的时候就挪到壁炉前——就是得注意一下距离,炉子里偶尔会爆出一两个火星。
他觉得他不擅长此道可能是由于佛祖、上帝、耶稣……梅林——不管是祂们中的哪位吧——也就是天生注定的。
约尔夫不食人间烟火——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就是如此,那个时候也轮不到约尔夫自己动手,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值得庆幸的是约尔夫尽管不谙柴米油盐酱醋茶,但也不是太离谱,还是知道牛肉长在牛身上,不是天生就是牛排或肉干。
上辈子的海姆达尔因为生活贫苦再加上没有依靠,做家务啥的也就早早学会了,不过也就是学会了而已,能烧个饭煮个菜,洗衣服收拾屋子当然也能做,那时候的他不自己干就得饿死,更没有条件奢侈请钟点工。
反正他就是这么过日子的,一直到他再睁眼变成海姆达尔。
如今不会再有无缘无故以约尔夫为马首是瞻的另有所图的族人,也不会再有因为频频拖欠房钱总给他脸色看的房东。
海姆达尔觉得他始终还是他,貌似一直没咋变过。
“没错,某些方面真的是一成不变。”男朋友威克多十分肯定的点头。
威克多也没变,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包括他的那些在海姆达尔看来永远没办法获得共鸣的爱好,比如听了就让人昏昏欲睡的classical music;即使弄懂了书名也没法看懂里面意思的天书——据说是课外读物;充满血腥或者宗教色彩浓厚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油画等等。
威克多还很会收拾屋子,比他收拾得好,至少,能放进六件衣服的抽屉不会只放四件。
就连海姆达尔的实验研究室在他的建议下也变换了陈列摆设,虽说东西还是原来的那些,却有了旧貌换新颜的感觉。
既然实验研究室现在由海姆达尔管理,房间的装饰风格自然就该变成适宜海姆达尔的,最重要的就是能让他用起来比较顺手。
在威克多大刀阔斧的调整下,前几代室长遗留下来的痕迹渐渐淡去,格林德沃的亦然。海姆达尔觉得神奇,威克多总能轻而易举地把房间弄得整整齐齐,或者亲自动手或者几个魔法,经由威克多改建的室内陈设带着浓郁的威克多气息,就是无论他在或不在你都感到他依旧还坐你边上的那种感觉。
现在,海姆达尔就位于这间一改往日阴沉杂乱,变得井井有条且舒适宜人的实验研究室,坐在壁炉前的边角包裹暗红色铜边的橡木大书桌前埋头苦读。
书桌上瘫满了羊皮纸和普通的白纸,还有大本大本的魔法史教材。
此间主人眉头纠结地逐行扫描,橙红色的火光照在脸上,为紧绷的面容带出了几分柔和,却将眼底的沉郁反衬得更加明显了。
他手边放着一封拆开的信,信封是白色的,三角形的封口上滚着一条紫红色的窄边,土黄色的火漆印中间是一个背衬天秤的“W”凹形字母。
这是今天刚收到的国际威森加摩管理办公室的回信,信上通知他今年初级见习员的认证考试时间有所调整,原本在明年四月举行的考试提前到今年的十一月,信上说如果他仍然有报考的意愿,请把他入学以来的每个学年的年末考试成绩在规定时间内寄给他们,另外还要附加一份报考意向,也就是说明一下他为什么想进国际威森加摩。
海姆达尔感到头疼。
一是为了悲摧的魔药学、魔法史以及天文学成绩即将被送出去丢人现眼;二是由于这突然冒出来也是第一回听说的神马报考意向。
前两年的魔法史成绩木已成舟,除非他能说动曼科教授替他作弊——这当然是在异想天开。
最让海姆达尔纠结的是报考意向。怎么写?直抒胸臆还是高谈阔论?一点头绪都没有。
原来没有过的,新出台的吗?如果是的话也就没有资料可以参照了。
实验室的另一端,两名助手面对一大堆魔杖一筹莫展,手里举着海姆达尔书写的关于如何辨别魔杖外形的说明,艰难地往一根根魔杖上套用,进展极其缓慢。
就在三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悲剧模样之时,希娜又给海姆达尔送了一封信。
信封是罕见的松花色,精细的亚麻纸张上密布着丝质的条纹,随角度闪着星星点点的白光。海姆达尔心烦意乱地瞥了一眼,很漂亮的字,但很陌生,信封上没有留下寄信人的任何线索,犹豫了一下,他侧过身,背光拆开了信的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