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进路边梧桐的间隙,丝丝缕缕,几乎全刺进了她一双蒙着薄薄雾气的眼睛,她恍惚地说:“你……你说什么……”
是全然没有意识的样子,只是本能的、机械的反应罢了。
此时路面堵塞严重,车声起伏不定。
“你们要聊天回车里行不,挡着别人的路,还让不让人……”
斥责声不断,邵致梁无法,只得示意江冉进车。江冉压着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潮,回到了车里。
“还要去机场吗?”他淡淡地问。
她垂下眼睑说:“先,先开过去吧。”
“好。”
邵致梁点头,发动车子,上不上飞机的选择权在于她。
“他们,怎么回事?”江冉的目光虚虚地落在前方。
邵致梁略略的将自己所知道的讲了一遍,江冉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心底的害怕却慢慢升腾。
她怕好梦破碎,从来彩云易散,琉璃碎。南柯一梦,醒来之时,事实惨烈。
邵致梁眼角觑见她脸上的忧色,低低地叹了声说:“你爸爸也不是个甘愿输的人。”
她微微地笑了起来,笑意有些凄凉。
只怪自己看到照片的时候,太过于震惊,连最基本的事都忘记了。现在静下心来想想,父亲在商场沉浮多年,而严绪再厉害,在父亲面前,亦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卒。
爸爸……
她默默叹息。
“江诺,他……怪不得……”
她犹记在新加坡时,江诺时时刻刻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她一直害怕真相,是她一厢情愿的去怨恨,于是,幸福渐行渐远,终不可见。
可是现在,她……
她有些恨自己。
车子停在机场,邵致梁静静地说:“这一次,你自己选。”
江冉想了好一会儿,车窗外,骄阳似火。她默默地下车,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对着车子里的他莞尔一笑,然后做了下个“谢谢”的口型。
他对她颔首,眼底平静无波。
她终于离他越来越远了。
那时,她独自闯进他的办公室,带着怯懦与坚持。在某一瞬,他动容了,即使明知道她是有目的的。
他不过是一只飞蛾,明知得不到,却偏向火海去。
江冉走进机场,行人来去,这是一个中点站,不是终点站。她是一个过客,来或去,都是自己在选。
严绪……
她知道自己还爱他,只是,她该如何面对他……
“江冉,迟早一切都会报应在你身上的,你的男人现在怕是……”
猛地,她心头一惊,颤着手拿出手机,强自镇静地拨号。
电话接通了许久,却没有人接。
严绪……
她心底益发的害怕起来,机场扩音喇叭响起了女播音员的声音,字正腔圆的声音回荡不已,她只觉,自己心底也有什么东西在来来回回的荡着。
她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隔了不知多久,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她激动万分,眼眶中积聚的热泪几乎要涌出之时——
电话里只有一声刺耳的嘶鸣。
耳朵一下子就刺疼了起来,可江冉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冲着电话直喊:“严绪,严绪,严绪……”
电话的鸣叫平静了下来,静寂得似乎只听得到风声。
她的手指不住的颤抖着,电话里隐约有低低的咳嗽声,有拳击硬物的声响……
严绪……
她顿时全身凉透,手机自手中滑落,脸色惨白得骇人,来往行人吃惊地望着她,只有她恍然未觉。
她立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中心,心头情绪如潮,起伏不安。
“发生……发生什么事了?”
邵致梁逆着光站在她面前,看着她骇人的面色,吓了一跳。他原本想进来送她最后一场,却没料到会看到这样的她。
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神竟是空洞洞的。
邵致梁吓得忙抓住她的肩问:“江冉,到底怎么了?”
江冉愣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木然地望着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又是另一副惊恐的模样。
她反手抓住邵致梁,犹如抓住身边最后一块浮木似的。
“他,他在哪里……”
“谁?”邵致梁不解,刚刚她还是好好的,现在……
“他……他……”
她只喃喃地发着他的音节,邵致梁略略思忖了下,猜是严绪。见她这模样,只好先安慰她:“没事,别担心。”
(103)
他将她扶到一旁的坐位上,去机场的星巴克买了热咖啡给她。她木然地接过咖啡,捧在手心里,他说:“小心烫。”
她却混然未觉,只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还带着止不住的不安之意。
他默默地替她打电话给与严绪相关的人,先是打给了曹理安。曹理安听到是邵致梁,先是不客气地说:“邵律师,我家BOSS与你无关吧。”
邵致梁瞥了眼江冉,压着火气说:“我是替江冉问的。”
“严太?”一听是江冉问的,曹理安立即改口说,“BOSS早上出门后就再没回来过,打他电话也不通……”
邵致梁皱着眉,挂了曹理安的电话,江冉默默地抬头看他,他笑了下说:“没事,他那么大个人,怎么会出事呢。”
江冉也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害怕。
明明严绪那么强大,可是……
邵致梁没有办法,打了许多电话,都不知严绪去向,最后还是打电话给了董飞扬。
董飞扬接起电话,倒低低的斥了声:“又和那个女人有关。”
“算我求你。”
董飞扬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啊你……”
“我知道我和她不会有什么了,可作为朋友,朋友有难,我总是要帮一把的吧。”
董飞扬只好叹了声说:“算了算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可人家严绪爱去哪儿逍遥是他的事,人家夫妻间……”
邵致梁沉着声说:“哥,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
董飞扬也没想着开玩笑,本来严绪去哪儿确实与他无关,何况他还是替着江冉问的。
可邵致梁是轻易不喊他哥哥的,这一声哥哥又令他没了拒绝的力气,他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梁繁花,压了声说:“我一会儿回电话给你。”
“好,谢谢。”
五分钟后,邵致梁的电话响了起来,江冉紧张地看了眼邵致梁,邵致梁怕她想歪,笑了下,转过身去接。
“怎么样?”
“有件事,不得不告诉你。”
“什么?”
邵致梁不解,董飞扬难得这样郑重其事,莫非是严绪……他转念一想,董飞扬又不是傻子,还不至于下手对付严绪。
“严绪和江国柱的照片……”
邵致梁讶了下,只说:“这件事,算了,我不怪你们……”
董飞扬叹了声说:“那些照片是吴家姐妹给的。”
“嗯?”
邵致梁低低地应了声,这件事他倒是知道的,却不知道董飞扬这个时候为什么叫提吴家姐妹。
此时,他却听到董飞扬说:“她们的条件是我们替她们找……保镖。”
虽然董飞扬说的是保镖,可邵致梁心里清楚她们要找的是什么人,吴家姐妹虽然脾气冲,可总算不是笨人,现在她们……
他忽然想起了前一阵子吴洪芝制造伪证的事,严绪多狠辣的手段,哪里容得了一个陷害他的女人存在,怕是吴洪芝的妹妹心怀了恨意……
邵致梁不免倒吸一口冷气说:“你们找了?”
“嗯,军少。”
军少本名江少军,是近年来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江少军的父亲早年和梁繁花一同在金山角做贩毒的买卖,后来梁繁花嫁了人,他一个人就在道上混,后来他儿子接了手,做起生意来也颇为厉害,没几年就成了道上鼎鼎有名的人物。
这一回,梁繁花为了儿子便让军少帮了个忙,基于旧情,江少军自然不好拒绝。
当下,邵致梁也不多问了,只问:“人现在在哪儿?”
“城效废墟。”
“城郊废墟,好,谢谢。”
江冉蓦地抬起头。
城郊废墟……
她猛地站起来往机场外冲……
“喂,你……”董飞扬正要说话,可邵致梁却将电话挂了,董飞扬气得要砸电话,护士路过,低低地说:“先生,请保持安静。”
站在医院走廊上的董飞扬咬着牙,冷冷的瞥了护士一眼,护士小姐也冷冷的回了一眼。董飞扬摇了摇头,懒得理这个无聊的护士,他一手握紧电话,一手扶着墙,压着火气。
护士见他不再大声说话了,得意的走了。
董飞扬吐了口气,隔了半晌,重新拿起电话,想了想,还是拨了号。
“军少,抱歉,上一回的事……”
“好好好……多谢……”
邵致梁挂了电话以后,回头一看,却不见了江冉的身影。
他猛地想起,刚刚他一时嘴快,重复了董飞扬的话,江冉肯定是听到了,她这个傻瓜,江少军的手下都是极为厉害的角色,黑白两道轻易都不敢惹。
万一,他骇地脸色大变,顾不上什么,赶紧往机场外冲。
作者有话要说:内牛的说,严二啊,乃终于快出来了吗?
53
53、104、105 。。。
(104)
江冉的车技并不好,心急如焚的她却不管不顾了,管它什么红灯绿灯。
过人行道的时候,江冉差一点儿就撞到了人,交警正要怒骂,江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就将车开走了。
交警赶紧记下车牌号,想着该怎么狠狠的处罚下这个危险肇事者。
城郊废墟原来是一位民国军阀的官邸,在多年前被一场大火烧毁灭。因地处偏僻,平常也不会有人到来,政府不愿为这样一处无用的地方费钱。
江冉抵达废墟的时候,巡警已经闻询赶到,警车挡着入口,无数警戒线围绕。
江冉急冲冲的下了车,冲过去,两名警员立即赶过来拦住她。
一名警员立即说:“小姐,这里面很危险……”
江冉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想要挣开他们,偏偏他们力气大得很,江冉心中焦急,没时间与他们多作纠缠,眉头紧皱,看准时机,在其中一人的脚背上狠狠的踩了一脚。
那人吃痛,料不到江冉会这么做,江冉趁机也踩了另一个人一脚,另一人也吃痛,手上力气小了些,江冉赶紧躲开他们往里面跑。
“小姐,小姐!”
“危险,里面有歹徒……”
“有枪……”
江冉急得如同身在热锅之上,哪里听得进去他们的话,跑进废墟,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两名警员因为长官的命令,不敢擅自行动,只得拿起对讲机知会他人。
这废墟,原本是军阀所住,建得格外的精巧,地方又大,江冉刚进里面,走了没几步就迷了路。她心里面有着急,怕严绪出什么事情,偌大的似迷宫一般的废墟她就更朝不着北了。
江冉在里面转了好几圈,急得直跺,就在此时,听到左侧似乎有响动,她想也没想,直冲了过去。
严绪站在那里,清俊的脸上挂了些许彩,嘴角微微扬起,逆着光,身姿挺拔,依旧是当初在衣香鬓影中所见的男子。
两个男人围着他,地上还躺着两个男人。
严绪却丝毫没有怯懦之感,只是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低低的喘着气。
“娘了个皮,这家伙还挺耐打的!”一个男人慨叹了声,他勾着腰,脸色泛白,有些不济的模样。
严绪冷笑着,锋利如刀的眸子扫过两人。
另一个的男人应声说:“听说还是什么空手道黑段十级,不过说实话,那种场子里练出来的都是花架子,哪里有我们这样实打实的有用!”
“大哥说得不错!”
这个被称作大哥的男人气力也有些不济,大大的喘了好几口气。
严绪挑了挑眉,拳头紧握。
江冉远远的瞧着形式,担心极了。她刚刚是急着跑过来的,脚下一个不留神,竟踩到了块石头。一个趔趄,却惊动了正在对峙中的人。
被称作大哥的男人瞥了这边一眼,冷冷地说:“一个女人。”
严绪脸色变了变,笑了笑说:“哪里跑来的女人。”
江冉知道他的意思,立即往外跑,那个男人皱了皱眉,瞥了眼地上的枪。忽然,人倒地,拿起枪,往另一侧滚去。
严绪并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做,此时再去抢枪已来不及了。
那个扣动板机,枪口却指着江冉。
“别动!”
江冉回头一看,吓得脸色发青。
半年前那场逃亡历历在目,血色的月光,无数拳脚,她的心狂跳了起来。
严绪没有片刻迟疑,在枪声响起的时候,扑过去挡住了子弹。
江冉瞬间便愣在了那里。
男人见射中了人,脸色大变,另外三个男人齐声喊:“大哥,军少说不能伤人!”
男人见事情到现在无法收拾了,忙说:“走,快走!”
“大哥,你……”
男人叹了口气,本来接了两个女人的命令,他心有不甘心。没想到遇到个强劲的对手,斗胜心上来,也不顾老大的命令了。反正在道上混的,迟早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垂下手,手里的枪还发着烫,如鹰一样的眸子冷冷地扫过他们。
四周有纷沓的脚步声,是寻声而来的警员。
他沉下脸来:“快滚!”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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