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带上苗苑转身就走。关门声响过很久很久,陈正平才慢慢坐下来:“又怎么了?你怎么能打人呢?”
韦若祺心酸之极,歇斯底里的大喊:“怪我??你怪我?我好心好意我有什么错,我错就错在生出那个狼心狗肺的儿子,娶回个好媳妇,不干人事,不知好歹!!!”
“你还想怎么样?”陈正平握着拐杖用力捣着地面:“你还嫌这个家里不够冷清是不是?你这个人呐,一辈子就不知道你儿子要什么。你这辈子就不知道要给人留点余地!你以为你让他滚了他会怕吗?你听他那个意思,人家小姑娘对他知冷知热的,人家娘家对他多客气,你闹吧,再闹,由着你那个破性子使劲的闹,再闹几次,你儿子就是人家的了,人家爹妈可乐意接手呢!是哪,你儿子有人品的,不会真的不管我们,怎么管呢,生病落痛的过来看看,付付医药费。你在乎吗?反正我不在乎,钱我有的是,人我请得起,可那不是我儿子!!”
韦若祺愣了,心口疼,脑子里也疼,好像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偏偏想哭还哭不出来,眼泪凝在眼眶里,憋得脑仁像要炸开来似的。她用一种几乎是虚弱的声音极度委屈的哭诉着,来龙去脉,她的打算,苗苑的不可理喻。
“我年龄就快到了,年底就要退了,你的身体在那里,也不可能再出来干了,我为什么……我为了什么?我为了我自己吗?”韦若祺心中气苦。
陈正平听完长长叹气:“你知道你这辈子就毁在什么上面吗?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是对的,什么都听不进,好心都让你办成坏事。”
这世上或者有人能在盛怒时也听得进忠告,但那绝不会是韦若祺,陈正平说完这句也倦了,蹒跚垂步,拄起拐杖慢慢的躲进书房里。韦若祺终于感觉到眼眶里热辣辣的,好像有什么液体在流出来,可她又不想哭了,此刻这房间里空无一人,陈默走了,陈正平也走了,她这把辛酸泪,又流给谁看呢?
苗苑那皮肤素来爱显印子,一会儿的功夫,红通通的掌印已经涨起来,半张脸肿得像猪头,走在路上半条街的人都在盯着她看。苗苑心里又是恼火又是委屈,一出小区大门就迫不及待的打车。陈默一直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一声不吭的坐着,脸色铁青,出租车司机被这把邪火压着,连大气儿都没敢喘一下,悄没声儿的把俩人送回了家。
平心而论,听完陈默当时在韦若祺面前说得那几句话,苗苑心里已经不生气了,可是这一路过来摆这么大个臭脸又算什么意思,她只觉莫名其妙。
苗苑记得网上说,家庭暴力这种事可一绝不可二,第一次就要闹得天崩地裂,要让对方明白你的立场你的底限,明白你对此深恶痛绝,绝对不能让他打顺了手。这次虽然不是陈默的错,可那毕竟也是他妈,苗苑感觉如果让韦若祺这此打顺了手也绝对是件可怕的事儿。苗苑思前想后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出了错,于是也就心安理得唬上了脸,就这么跟陈默僵持着。
她心想你吓我??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刚一进家门,苗苑就嚷嚷着想要先发制人,她努力挣扎着想要脱出手腕,陈默也不理她,一脚踢开房门,轻而易举的捉住她的双手把人推到床上。苗苑顿时火大,一翻身就想坐起来,被陈默紧紧的捏住了双肩。
“闭嘴!”陈默哑声低吼。
苗苑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肚子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她看到陈默的眼底有一丝血色的红印,非常骇人的模样,苗苑不自觉的抬起手,想要触碰他,却又有些怯怯的蜷起手指,停在了中途。
“陈默?”苗苑有些慌了。
“从今天开始,就从现在,你再敢说离婚,我明天就把字签好拿给你。”陈默说:“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说到做倒。”
苗苑顿时傻了。
陈默慢慢松开手,牙根咬紧,肌肉绷出刚直的线条。苗苑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陈默像终于受不了似的转身离开,书房的门重重关上,巨大的声响吓得苗苑一哆嗦。
苗苑独自愣了好久也没醒过神,这这……这算什么事儿呀!陈默这算是在抽哪门子的疯啊?现实与想象天差地别,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要柔情蜜意的道个歉,然后许诺会永远保护她才对么?怎么……
苗苑一边窝火一边委屈,生起气来把床边的大兔子拎过来使劲儿的捶,死陈默骂了一千遍,终于累了,一头扎进枕头里放声大哭起来。
真是见鬼了,这么些日子她为了谁?好好的改发型,改衣着,留心那些本来不关心的国家大事,说话做事都小心谨慎的她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大家相处能融洽点,为了他那个妈能别这么硌应人。苗苑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就想跳起来去书房找陈默:这样不行,我们两个得再摆摆道理,我哪里做得不好了,你凭什么还敢对我吼?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时近了一时又远,终于,推开门进来,苗苑堵气把脸埋在枕头堆里假装听不到,一个还带着湿意的硬乎乎的东西碰了碰她的肩,苗苑气呼呼的把头抬起来瞪过去,却看到陈默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盒切碎了的苹果。
苗苑愣了一会儿,抽了抽鼻子一古碌爬起来,她凶巴巴的把盒子抢下来抱进怀里,含糊不清的嚷道:“叉子呢?让我用手抓啊!”
陈默连忙出去给她拿了一只。
苗苑买吃食都不小气,这苹果按理应该是很好吃的,可是她慢慢的嚼着,一时味如嚼蜡,一时又觉得甜得过分,于是心情也就像这苹果那样,一时欢喜一时恼火。
苗苑抹了抹眼泪,仿佛已经很沧桑似的感慨:“看来我得多买点苹果备着。”
“一个就行了。”陈默说。
“那夏天没苹果了怎么办?”
陈默踌躇了一下,问道:“西瓜你吃吗?”
苗苑终于忍不住笑了。
“宵夜吃吗?”苗苑说。
“吃。”陈默马上点头。
现在是下午三点,窗外阳光明媚,苗苑在厨房里煮着酒酿小圆子——当夜宵。
当然,平心而论她现在还怒着,且不论之前积蓄下来的宿怨,就单单说今天,莫名其妙的就让她换工作了,莫名其妙的吵起来还连累她妈,莫名其妙的居然还给她一巴掌……回到家,陈默没有一点柔情半分歉意不说,竟然还敢吼她,眼睛瞪得那么凶,苗苑想起来就是一阵恼火。这么些个乱七八糟的麻烦事目前全郁在心里,沉甸甸的全压着,可她还是爬起来煮宵夜了,因为陈默已经先给她切了个苹果。
这种无言的默契很难形容,苗苑只是朦胧的感觉到;好吧,虽然我是有理由生气的,有权利摆摆样子的,可是既然陈默已经搬梯子过来了,就先下吧,还有什么话,等咱们回平地了再细说。
苗苑想起结婚之初他们两个闹冷战,拖了好几天拖到三更半夜才和解;现在就好多了嘛,当天下午茶时分就能坐下来一起吃宵夜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进步啊!
苗苑失手放了太多的糖,小圆子甜得几乎有点腻,好在煮得不多,两个人一人一小碗慢慢的吃着。苗苑看着自己碗里白乎乎软绵绵的粉圆,慢慢解释方才发生的事,韦若祺让她去考研她不乐意什么的,言及对方父母,苗苑的理智说你得留下点余地,可是情感在说到那一巴掌的时候还是爆了。
“我爸从来都没有打过我,我妈都有十几年没打我了。”苗苑很愤怒:“她还打我巴掌,我妈都没打过我巴掌。”
陈默低声说着对不起,伸手摸了摸苗苑的脸颊,指下的皮肉红肿着微微发热,陈默像有些烫到似的缩了手。
苗苑狠狠的瞪了一眼陈默,不满的控诉:“你也不帮我,回家还对我吼,我才叫倒霉呢……”
“别说离婚,我不想听。”陈默一手捏着勺子指节绷得发白。
“我当时都气糊涂了,你就跟我较这个真儿?”苗苑大怒,声音提了好几度。
“我知道你这次不是认真的,可我不想听,你知道我这个人很当真,我不想听你说那两个字,我受不了。从小我妈就这样,气头上什么话都能说,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你也这样。就算将来哪天你真的跟我过不下去了,也别说。家里钱在哪里你知道,你要什么都拿走,我什么都给你,离婚就别再回来,这辈子别让我看见你。”
苗苑看到陈默眼眶发红,原本,陈默的瞳仁是黑色的,那是一种闪着坚硬冷光的纯粹的黑,可是此刻生出波动,那是一种无可形容的近乎于心痛的温柔。
“你你……你别难受啊,是我不好,我乱说话,我以后再也不说了,我保证。” 苗苑马上慌了手脚,心疼的一塌糊涂。
陈默慢慢的把苗苑拉近,抱到腿上,他又听到那单薄的胸脯中惊慌乱跳的小心脏。他原以为,柔弱会是这个女孩最大的优点,这样,他就能凭借他的强硬束缚她,带着她一并走下去。可是现在才发现不是的,再柔弱的女孩子都可以逃开他,只要她真的想离开;其实再强硬的女孩子也能陪伴他,只要她真的愿意陪伴。
是的,其实那一切的一切中,真正重要的,是她是否愿意,她是否愿意坚持。
“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别这样。”陈默交错双臂把苗苑锁在怀里。
别这样,轻易就失望,轻易就放弃,像原来一样。
别这样,以为还能分手,以为总能离婚,像别人那样。
别这样,我不喜欢。
24。
“我知道,我知道呀,我以后再也不说了,”苗苑急得眼泪直流:“我保证,我们都要好好的,我们不分开,我们一家子……”苗苑拉过陈默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一家子,还有宝宝,我们都好好过。我怎么会跟你离婚呢?你那么好,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我不好,也不行。”陈默说。
“行行,你不好我们也不离婚,我打你,我把你教好。”苗苑有些想笑,眼眶湿了又干:“我们怎么都不散伙,吵架了也要和好,就算不爱了,我们就再谈一次恋爱。”
“我这辈子呀,都跟你耗着。”苗苑忽然笑了笑,她紧紧的抱住陈默,反反复复的抚摸着他的脸。
这仍然不是苗苑心中期待的结果,现实与想象还是相差甚远,然而,苗苑这时已经顾不上了。陈默牢固的拥抱着她,也被她抱紧,那天下午,他们就这样长久的相对,苗苑哭过又笑,笑中却还有泪。他们慢慢的说着各自的心里话,对未来的期待,种种的忧虑,这才发现,原来表面上蜜里调油的小日子背后也有无数琐碎的烦恼。
你的家庭,我的家庭,原来都是压力;你的心思,我的心思,其实都让人捉摸不透。
苗苑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有些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清晰了,却又抓不住。她一直在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到底什么地方错了,我要怎么办,她想得头都疼了,晚上睡也睡不着,却还是想不明白。
夜静更深,陈默把脸埋在她颈边睡得很安静,有很微弱的呼吸声,伴着淡淡的温暖的气息从皮肤上掠过。苗苑知道他已经睡着了。
起初,她是分辨不出来的,陈默无论睡着醒着都很安静,几乎听不到呼吸与心跳的声音,好像没有生命的物体。最初时苗苑都没机会听到陈默睡着的呼吸,陈默总是比她更晚入睡,只要她一动就会醒来。后来慢慢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默改变了他的习惯,而苗苑并没有察觉,直到有一天她听了郑楷的话,去找一些有关狙击手的书来看,才明白警觉对于陈默来说是多么根深蒂固的习惯,才明白这种改变意味着什么。
似乎我们总是这样,不知道手里已经握着怎样的关键,总以为得不到的更重要。
苗苑慢慢转过身,在极近的距离看着陈默,月色很淡,连轮廓都照不分明。陈默有着很单薄的嘴唇和挺直的鼻子,剑眉浓黑修长,眼角锋利,这样硬朗的五官凑在一起几乎是不好看的,可是却让她一见倾心。
为什么?
谁知道?
仿佛从第一眼开始她就这么认定了,陈默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男人,沫沫说你这叫花痴,可苗苑不在乎,花痴就花痴了有什么不好,至少她嫁给了她眼中最帅的男人,那是别人没有的幸福。
似乎长久以来都是这样,陈默是她眼中的神,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她背后的高山与大树。
苗苑喜欢这样,那就是她梦想中丈夫的范本,他可以不聪明也没什么钱,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浪漫的小把戏,可是他忠诚大度,正直强大,永远都能保护她,宠爱她,只有她。而她则乖乖的做一个快乐的小女人,一心一意的爱着他,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让他开心,让他快乐,为他生一个孩子,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