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肃北笑,脸一侧说道:“那这边也来一个,两边都有章,谁都不敢来了。”
“叶肃北你快滚!”
……
看着叶肃北的车飞驰而去,顾衍生在原地站了很久,她脸上就那么不可抑制的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心里像织起的棉絮,柔软的不可思议。
她想,杞人忧天自怨自艾这样太过复杂的心理活动不太适合她,她只需要简简单单抓住现在就好了。
补习班的课程相比学校强度更大一些,不过上课的学生水平比较一致,领悟能力很强,所以她上的也算轻松。
下课以后时间尚早,她看了下时间,三点不到,于是打电话把乔夕颜叫出来吃东西,去的是叶肃北告诉她的那家新开的意大利餐厅。顾衍生最爱甜品,所以总是翻着花儿的找各式各样具有特色的餐厅品尝。叶肃北在外应酬的多,每次吃到适合顾衍生胃口的东西,总会告诉她,如果有时间就亲自带她去,当然,后者出现的几率少的十只手指数的完。
乔夕颜似乎心情出奇的好,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顾衍生专心致志的低头吃着甜品,偶尔乔夕颜说兴奋了,她就点头附和一下。
乔夕颜在城中文化圈里也算不大不小个人物,她利用业余时间写的书据说销量已经累计达到一百多万册。正因为如此,她常常用教育的口气对顾衍生说:“听姐的没错,姐好歹是个作家。”
每每听她这样说,顾衍生就会毫不给面子的泼冷水。
顾衍生嘴上虽毒,但心里还是很喜欢乔夕颜的。每次她犯浑的时候,只有乔夕颜能劝得住她。当初叶肃北一夜易主的时候,就是乔夕颜一直在她身边鼓励她。后来她总是打趣的说:“如果不是路丛光又跑出来了,我说不准真会头脑发昏爱上你啊!”
乔夕颜听了,就没好气的应道:“你最后还是跟了路丛光啊!可怜我一心向明月,明月却照沟渠啊!”
四年大学上的顾衍生精疲力竭,要说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乔夕颜了。
乔夕颜也算是大家族出身,尤其是他爷爷,更是名噪一时。即使是顾衍生这样插科打诨的人也在语文课本上读过他的文章。“乔夕颜”这名字便是她爷爷取的,据说是希冀乔夕颜能像历史上的小乔一样有才有谋有貌。她自小受着很传统的中式教育,活在当代却很不巧的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不知是不是真有物极必反这句话,她爷爷越是想培养她娴静淡然的气质,她就越是往相反的道上跑,这一跑就是十万八千里,怎么拉都拉不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顾衍生的态度太过敷衍,乔夕颜一个人说着说着就没乐趣了。她凤目圆睁,瞪着顾衍生:“你丫有没有听我说话啊!靠!”
顾衍生噗嗤一笑:“大作家,注意影响啊。”她放下吃了一半的冰激凌蛋糕:“我现在开始专心的听,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羊城十八个富豪巨额相亲的事儿啊!”
“关我们什么事儿啊?”顾衍生诧异:“我结婚了,而你不准备结婚,你说你关注来干嘛?”
乔夕颜翻了个白眼:“谁说我要相亲来着,我只是说他们还请面相学大师在现场看相,这个很好笑。”
“是看谁旺财谁旺家宅这样么?”顾衍生想想,这样的现场确实蛮好笑的,这娶老婆又不是请门神回去辟邪,还要看面相?!
乔夕颜乐不可支:“最主要的是,那面相大师说下巴较圆,颧骨较高,鼻子较长的人旺夫。我当时就在想,这不是说我呢嘛!”
顾衍生鄙夷的睨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说:“按照你这个说法,米老鼠才最旺夫。”
乔夕颜一口冰茶喷了出来,她一边狼狈的擦桌子一边笑:“顾衍生你这丫真有才!”
还不待顾衍生继续说,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顾衍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叶肃北。
“干嘛?”她明明是想声音放柔一些,却还是一贯使然脱口而出。
叶肃北倒是对她这样干巴巴的口气习以为常,他的声音清濯悦耳,从电话那段传来,像蛊惑人心的咒语,他说:“想你了。”
那一瞬间,顾衍生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漏跳了半拍,由心底涌起的一股暖意正以极致的速度蔓延至全身。她握紧电话有些不自然的侧了侧身,避开了乔夕颜戏谑的目光。
她说:“别开玩笑。”
叶肃北笑:“好吧,那就当我开玩笑吧。”
他这么一说,顾衍生却又不乐意了:“不许拿这种话来开玩笑!”
她态度反复,叶肃北倒是乐在其中,即使是在电话里也能听出他此刻心情大好。
“到底有什么事?你打电话来该不是就为了和我争论这么幼稚的话题吧?”顾衍生看了一眼窗外,27楼的旋转餐厅,窗外高楼林立,碧空如洗,美不胜收,如她的心情。
叶肃北清了清嗓子说:“晚上八点以后的时间空出来。有安排。”
“什么安排?”
“卖个关子,你晚上就知道了。”
挂断电话,顾衍生眼底流露出的幸福掩饰不住,乔夕颜酸酸的说:“哎哟哎哟,打了个电话马上表情都变了,拜托,你不是得了世界小姐,不要一脸‘世界很美好’的表情谢谢!”
顾衍生抿了抿嘴:“叶肃北莫名其妙让我把晚上八点以后的时间都空出来,说有安排。都老夫老妻了,还搞这一套。”
“啧啧啧,”乔夕颜眯着眼嘲笑她:“小姐你该不会真的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顾衍生一脸茫然:“什么日子?”
乔夕颜笑的一脸会心,她伸手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递给顾衍生:“生日快乐,傻瓜。”她微微颔首:“还总说叶肃北忘了这忘了那,你自己更糊涂,本来不想煽情,准备等要走的时候再给你礼物的,不过现在给了也是一样。”
顾衍生惊喜的接过礼物,眼底顿生湿意,她一直奉行的原则是记住她生日的人不要多,只要她最在意的人都记得就好。以往每次都有一点瑕疵,这次却突然完美了起来。想到叶肃北那忙昏头的木头竟然也有心了一次,她就更是感动的无以加复了。
只可惜乔夕颜真不是个省油的主儿。当顾衍生拆开纸盒,刚刚还培养起来的几分感动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乔夕颜,你这王八蛋!”
乔夕颜笑的前仰后合,一脸恶作剧成功洋洋得意的表情:“我这是为你们好好吧,这样才能更健康的过某生活啊!”
不说还好,一说顾衍生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她紧紧握着从纸盒中拿出的书,克制着自己不往乔夕颜脸上砸。
没错,乔夕颜这损友,竟然送了她一本《夫妻“房事”最完美策划》……
拜托!他们某生活很和谐的好吧!
摸了半天鱼,顾衍生坐计程车回家。一路上顾爸顾妈叶父叶母都先后打来了电话,内容倒是千篇一律,都是祝贺她生日快乐,让她回家吃饭云云。她都一一感谢又一一回绝。现在的她没有什么心思去应付他们,她归心似箭,只想快些回家。
不想电话竟又不识相的响了起来。顾衍生有些不耐,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顾衍生。”
“……”顾衍生顺口的一句“谢谢”瞬间锁在喉间。她拿远电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真是的路丛光。她突然就有点紧张了。
她小心翼翼的答着:“你好。”
“顾衍生,你现在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你怎么了?”顾衍生疑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别问我任何话,我什么也不想说,顾衍生,你快点到我身边来,现在。”
“哐当——”说话间,那段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塌了。顾衍生紧张的握紧了电话:“路丛光?”
“……”那端什么声音也没有。
“路丛光?”
半晌,一怔窸窣的声音,路丛光的声音终于又从听筒里传来。他冷冷的说:“我在工作室。你可以选择不来。”
“……”
握着挂断的电话,顾衍生眉头紧蹙。
去还是不去?
顾衍生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半。
她果决的对司机说:“师傅,掉头,去东兴路。”
……
第十五章
等顾衍生赶到工作室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顾衍生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十五,距离和叶肃北约定的时间只剩四十五分钟了。要说她不急,那绝对是骗人的,她和叶肃北认识二十几年,叶肃北从来没有主动帮她过过生日,即使他有送礼物,那也是顾衍生提前很久就开始旁敲侧击的。所以今天对顾衍生来说,无疑是非比寻常的重要。
她凝着眉,一咬牙三步并作两步两步的上楼。脚步停在门口,眼前的工作室里一片黑暗。
她猛一推开门,还没等她摸索着开灯,整个工作室就突然亮了起来。路丛光手里握着一束花站在一大簇绑好的气球堆旁,他身前用于绘图的长桌被收拾一新,铺上了垂有流苏的桌布,上面摆放着精致的食物和熠熠生辉的金属烛台。
路丛光笑脸盈盈,好看的眼睛弯成一轮新月,工作室里灯火通明,烛台的金属光芒折射在他的袖扣上,隐隐发亮,璀璨迷离。
顾衍生惊愕的怔在原地,像被定身一般,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路丛光笑:“惊喜么?”
顾衍生不是铁石心肠,但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早已不能坦然自若的接受这童话一般的际遇。她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转而对路丛光深深鞠躬,她咬着唇:“路丛光,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也谢谢你为我准备的一切,但是很抱歉,我现在不比以前,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她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路丛光。他脸上有一瞬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僵硬,但是只一瞬他便恢复常态,他耸耸肩:“没关系,我早想到会这样,你会过来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看他有些失落的眼神,顾衍生有些不忍心。她沉默了许久才说:“那我先走了,真的很对不起,叶肃北还在等我。”
路丛光继续笑着:“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看一眼而已,原本就是我逾越了。”
她不敢再看路丛光,他越是云淡风轻,她越是愧疚的无与伦比,从认识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带给他的就是灾难一样的生活。
她喉间像哽了什么一般,转身离开的每一步都迈的异常艰难,脚下像灌了铅一般。头顶的天空像蒙上了一层晦暗的色调,以往璀璨的星光全数隐藏在这大片的晦暗中。
一刹那间回忆像泄闸的洪水,几乎在一瞬间将她从头顶开始淹没。她眼前满是路丛光那张笑的温柔的面孔。
他对她的纵容几乎能和她父亲相提并论,过去她常常对他说:“路丛光,我觉得你不像我男朋友,你像我爸一样,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呢?”
路丛光对她这样幼稚的提问总是不厌其烦的回答着:“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正因为路丛光的宠溺和纵容,她才能活得那么肆无忌惮,她每次找路丛光有事的时候总爱撒娇喊他“小爸爸”。而他也不介意,只是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这样的时刻顾衍生总会有几分恍惚,以为是叶肃北回来了。
她知道自己是不对的,可是在最痛最痛的时候,她总想拉一个人和她一起痛。
她至今仍记得大学时她无聊加入烹饪社学做菜,她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懂什么烹饪?做了一盘黑乎乎的青椒肉丝就兴冲冲的带给路丛光,还趾高气扬恩赐一般的对路丛光说:“我亲手做的,你有口福了。”
路丛光笑呵呵的拿着筷子把那一盘全数吃下去,吃完以后还一本正经的说:“这腌肉炒的火候正好。”
当时顾衍生就一脸窘迫的用筷子沾了下剩下的汤汁来尝,咸的几乎不能入口,她愧疚的扣路丛光的喉咙让他吐出来,他却打开顾衍生的手说:“要是能吃一辈子,我肯定每次都吃完。”
顾衍生的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她知道此刻若是生出怜悯的情绪,那才是对路丛光最大的侮辱,可是她不能阻止这样的情绪在她心里泛滥。
她果决的转身,上楼,回到原处。
她大力的推开门。路丛光大概没想到她还会回来,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受伤的脆弱表情。他身后大簇大簇的彩色气球让他此刻看上去更加落寞,他像一只受伤迷失的小兽,目光胆怯的望了一眼顾衍生,随后又垂下头去,他声音低哑:“为什么要回来?是想见证此刻的我有多么的可怜?”
他的刘海低垂着,脸上的表情隐藏在刘海里,她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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