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将手中照片全数丢到朴正源的脚下。
朴正源身形未动。
金怒道:“分析过?那你分析分析看,这么多人,哪一个是她!”
未待朴正源回答金又道:“那天她离境的时候就是用的本来面目。要怎么做不用我来教你!”
朴正源应道:“是的,先生,我明白了。”
金说道:“明天我去中国,你留在这里,我只给你七天时间,七天后我回来,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朴正源欠身:“是,先生。”
金的猜测并没有错,除出执行任务的需要,唐仁并不爱易容。
顶着张陌生的面孔说到底还是有点诡异的。最重要的是,经常易容皮肤上会起很多细小的疙瘩。
所以唐仁是一贯的素颜。
对于默罕默德,唐仁是放心的。那是一个游戏人间的多情公子,他是不会浪费时间来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唐仁的。
至于金,唐仁认为,这个人的行事作风一贯务实。说得难听点就是市侩。所以,金也不会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她不过是一个走脱的保镖而已。最重要的是她的出身,她是由杀者转型过来的保镖,头脑但凡正常的人都不会将她久留在身边。
虽是这样想,唐仁也不敢妄自托大。一路上她使了很多的障眼法,也留了很多个指向不同国家不同方向的线索。如果认真查找起来,没有三五个月是不能将那些线索排除的。
在金的心目中,她大略跟一个小毛贼没有什么区别,所以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大费周章来寻她的。
唐仁安安静静的蛰伏了一个月,之后她回到了洛杉矶。
唐仁身穿灰色衣饰,头戴灰色帽子和围巾,从外形上她已经将自己融入了这个城市的基色。
她急于找到唐小婉或者曹墨,她的鼻腔里尽是血腥味儿,但是,唐仁对自己说不急,不要急。
唐仁耐着性子将嗜血的急躁情绪一点一点的打压下去。
不为其他,只为自私。因为她并没有打算玉石俱焚。
曹墨欠她太多,她要复仇,可是,她却不能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再没有别人在乎她。所以,她必须活得好好的。
她的计划必定要周全,要保险,要能够全身而退。
曹墨的身份今非昔比,出入都有专车,唐仁不易动手。她退而求其次盯上了小鼓。
在小鼓经常出没的酒吧里,唐仁偷听到了他和新近入门的师弟间的谈话。
师父过世已经两个多月了。曹墨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算算日子,师父过世时唐仁同曹墨还未决裂。但是曹墨却并未将这个消息告诉唐仁。
唐仁甚至想,是否曹墨一早就知道金的计划。是否曹墨一早就预备将自己牺牲掉。
如果不是她顺利逃脱,如果她卷入了默罕默德家族的纷争,那么此刻的她早已是一缕游魂了。
想到这里唐仁的心脏鼓噪得更加厉害。
唐仁一口吞下整杯酒,然后起身离开了酒吧。
唐园内部戒备森严,园内高手密集,所以那里并不适合动手。
唐仁耐心的观察着曹墨的行动轨迹。
但是她失望的发现,曹墨竟然并不经常离开唐园。距上次他乘专车出行已有了四天,曹墨竟然一直都呆在唐园里面。
唐仁的嘴唇烧出了两个大泡。
她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说:忍耐、忍耐、唐仁你一定要忍耐。
实在不行,唐仁想,实在不行就用枪。
杀者忌用枪。虽然唐仁枪法了得,但是林教习一直教导她,杀者行事首先要有艺术。用枪的是屠夫。
但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有用枪了。
曹墨终于再度出现了。
唐仁驾驶着车子远远的跟在曹墨的后面。
他先是去了老亨利那里,唐仁认得这条路线,所以她提前一个路口将车子靠了边。
曹墨是去结账的,唐门的生意想必蒸蒸日上,唐仁冷笑着看向后视镜中的自己,连她这把骨头都险些被曹墨给敲碎了炖汤呢。
从前因为有爱,所以不恨。
如今想来,那些甜言蜜语桩桩可恨。唐仁此来别无他事只为报仇,目的明确时间充裕,所以她的恨意格外的汹涌且腐蚀心肺。
隔了大约半个钟头的功夫,唐仁将车子发动起来,围着老亨利的宅子附近唐仁兜起了大圈。
兜到第三圈的时候,曹墨的车子驶离老亨利的院子。
唐仁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一个钟头后,曹墨达到了祝家明所在的疗养院门口。
唐仁看着曹墨进了疗养院的门后才将车子停到了咖啡店的门口。
曹墨的车内有三名新近入门的弟子,很是面生。
唐仁将大围巾紧紧的裹住头部,然后才下了车,并且走的是相反的方向。
沿着疗养院门前的大道慢慢的往前走,绕到西侧围墙的时候,唐仁四下查看了一下,无人。
西门守卫低头喝水的当口只觉得眼前一花,待抬头看去时,并没有什么异常。守卫谨慎的打开监控向前调了五分钟,五分钟内并无异常画面。
守卫于是放下心来。
唐仁熟门熟路的走到了祝家明所住的小楼面前,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祝家明的房间在二楼。
唐仁垂下面孔慢吞吞的踏上了楼梯,这间疗养院在业界一直自诩安全与守密。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安全。每层楼都安有五只摄像头,但是,可惜的是,但凡摄像头都有死角。
唐仁慢慢的踏算着时间走到了祝家明所在的楼层。
当她踏进起居室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娇笑。
微弱,却刺耳。
唐仁身如闪电唰一下钻进了起居室西北角的茶水间。
一分钟后唐仁听到了越来越近的清晰的对话。
唐仁此时正踩踏着两面狭窄的墙壁悬浮在壁顶上,当她听到唐小婉的声音时,她下意识的反问自己:为什么要躲?
唐小婉娇笑着说道:“家明,如今你的身子是大好了,我却是越来越笨拙。”
家明答道:“你的笨拙是喜事。”
曹墨沉稳的声音缓缓传来:“小婉不会说话,家明,你不要理会她。”
唐小婉嗔道:“家明同我可好着呢。如今我同他朝夕相伴,反倒是你,我都一年没见着你了。”
家明呵呵一笑:“一年没见?那你的肚子是如何大的?”
唐小婉“哎呀”叫一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唐仁心头一震,嘴里的血腥味更浓。她只觉得腿部一软险些要滑摔下去。
唐仁苦苦咬住舌尖,只听得外间传来曹墨的声音:“小婉,去按下电梯,家明的轮椅不好走楼梯的。”
唐小婉哼哼道:“你只念着家明,你从不关心我。”
电梯“叮咚”一声脆响,唐仁在心中数了十五下然后缓缓的滑下墙壁。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听见唐小婉的声音就要躲了。
她是在害怕。
因为,在唐小婉面前,她始终是一个失败者。
唐仁无颜面对自己。所以她下意识的选择逃避。
唐仁再度咬住舌尖,刺痛令她神志清醒。
唐仁推开茶水间的门,然后她快速的掠向了楼梯口。
当唐仁掠过楼梯口转角的大窗户时,她顿住了脚步。唐仁吸一口气后反身走到了窗户口。
不远处,曹墨正推着祝家明的轮椅,挽住曹墨手臂的是身形并不臃肿却穿着孕妇装的唐小婉。
唐仁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枪。
游戏(下)
曹墨、唐小婉都在唐仁的射击范围之内,但是唐仁的视线却一点一点的变得模糊起来。
豆大的汗珠自每个毛孔里钻出来,唐仁察觉到了自己的异状,她紧紧地咬住牙关,她对自己说,冷静。
唐仁缓缓的伸出没有持枪的左手,就在她的左手快要接触到窗子的那一刹那,一柄冰凉的匕首悄无声息的贴住了她的脖子。
热血一鼓作气冲到头顶,唐仁的身体刹时僵住。
异常熟悉的嗓音在唐仁耳畔响起:“不要碰窗子,一碰就会引发报警装置。”
唐仁收回僵在半空中的左手,但是她的右手上仍旧固执的紧握着手枪。
唐仁咬牙道:“我有何德何能,竟然劳烦金先生大驾光临。”
金的语气异常温和,他慢慢的说道:“你们这一行似乎不兴玩枪。”金的中文更接近于北方方言,但是这个时候唐仁并没有兴趣研究金的中文口音。
汗珠自额间滑落至嘴唇里,唐仁抿一抿嘴唇,涩味自口腔里蔓延开来。
从金的角度看去,唐仁的耳朵上有大颗汗珠滑落。因为迎着光线,唐仁的耳垂尤显剔透。
“流了这么多的汗。”金叹道,“你很紧张。”
唐仁并不应答,金也不需要唐仁的应答,他缓缓的说道:“你已经失去了杀者的本能。甚至我接近你你也毫无察觉。你不可能杀得了他们的。”
平缓的语气、尖锐的说辞、一针见血的功效。
唐仁的视线一直死死的盯住窗外,不远处的草坪上唐小婉和曹墨正不紧不慢的推着祝家明的轮椅。
窗外阳光明媚,唐仁的视线越发的模糊晃动。
贴住唐仁脖子的匕首被金收了回去,唐仁听见金在身后问道:“你准备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不。”唐仁的嗓音粗粝而压抑,“决不!我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金低笑一声后说道:“你要真想好好的活下去,你就不能去杀他。”
“为什么?”唐仁愤怒的回头看着金。
金将匕首插回到靴子里,收完了金才慢慢的说道:“因为你爱他,你忘不了他,如果你真的亲手杀了他,我担保你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一辈子?唐仁死死地盯住金的面孔直至双眼疼痛。她的一辈子究竟何时才能完结?
金说道:“如果你杀了他,你将永远活在他的阴影里。你想杀他,不过是因为你不甘。他欺骗了你,所以你恨他。”
唐仁咬紧嘴唇。
唐仁的脊背一直挺得直直的,这么的倔强这么的绝望,看得金心里痒痒的。金不禁放柔了嗓音说道:“三天前这家疗养院里刚刚安插了四名唐门弟子,这四个人是曹墨派来保护唐小婉的。唐小婉怀孕了,两天前曹墨安排她住进这里安胎。这里的所有警报设备都翻了新,今天,如果不是我的人跟在你后面替你遮掩,你这会儿已经被人发现了。”
他慢慢的说道:“你要真想杀他,我可以帮你。区区几个人,不在话下。”
唐仁木然的捏着抢,金探手握住唐仁的右手,唐仁没有挣扎,金顺利的取走了唐仁手中的枪。
金说道:“这才乖。”
分明是哄骗的语气,唐仁如何不知。
金将唐仁的手枪放进口袋里,末了他微微一笑:“怎么淌了一额头的汗?怎么你伤心地时候都是流汗不流泪的吗?”
唐仁咬牙说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金又笑了:“你的精明怎么都用在我身上了。”
金在唐仁倔强愤怒的注视下叹了口气,他说道:“没错,我是来带你走的。”
唐仁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睛的同时唐仁迈开步子绕过了金:“走吧。”
金握住了唐仁的手臂:“你倒是视死如归。”
唐仁面色惨白:“是我毁约在先。”
金冷哼一声后说道:“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接受惩罚并且接着完成你履行的合约;第二,做我的女人,我来帮你忘记曹墨。”
唐仁只觉得耳朵一嗡,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金。
金面色如常:“相信你的耳朵。”
唐仁皱眉道:“我选第一个。”
金又是冷哼一声:“好,那就走吧。”
唐仁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金并不松手,他用力拽拉着唐仁往楼下走去。
唐仁不得不跟住金的步伐,走到一楼出口的时候唐仁忍不住瑟缩起肩膀。金怒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他的眼里还有你?”
说归说,金还是将唐仁的面孔按进了自己的胸口。唐仁被金挟持着离开了疗养院。
金的身上有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即便唐仁被蒙住了面孔,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金的怒气。
刚刚曹墨果然没有看见她。唐仁正在想着冷不防就被金塞进了汽车里。
金用力拍上汽车门,然后车子就开动了起来。
金说:“去机场。”
司机应道:“是,先生。”
唐仁看见脚下摆放着的正是自己用惯了的那只大包,她不由苦苦一笑。
唐仁问道:“我要接受的惩罚是什么?”
金冷哼道:“服侍我,直到我觉得满意为止。”
流过汗水的脸被暖气一烘格外的难受,唐仁答道:“先生,您身份尊贵犯不着自降身份同我开玩笑。”
唐仁的理智叫她语气谦卑,但是她的冲动逼迫她口气不佳。
金定定的看着唐仁,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那套对付默罕默德的本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