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机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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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机词-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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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松了口气道:“那是飞来横祸,你又何必自责?”

    我止住哭泣:“殿下,玉机有要事禀告。”说罢看了看慧珠。

    长公主道:“慧珠,你先出去。”我回头看一眼绿萼,绿萼连忙扶着母亲随慧珠出去了。

    长公主温和道:“日前你写信给孤,孤便知道你在宫中时日虽短,却颇有所得。你且说罢。”

    我低头良久,说道:“前些日子陆贵妃于巳时之前在仪元殿书房伴驾,被皇后责罚。原本玉机以为皇后与陆贵妃亲厚,不过略作小惩,谁知皇后命贵妃每日在自己宫门前跪一个时辰,连午膳也不能按时享用。”

    长公主一直闭目倾听,此刻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慢吞吞呷了一口茶道:“那又如何?”

    我抬头盯着长公主的脸,字字都咬得清楚:“玉机听姑姑说,先帝曾命尚太后参政。尚太后在早朝后陪伴先帝在书房中检阅公文。”

    长公主闻着茶香微笑道:“孤明白了,你是说皇上有意命陆贵妃参政么?即便如此,那也不算什么。贵妃系出名门,饱读诗书,若她肯襄助皇上,想必皇上于政事上更游刃有余呢。”

    我恭谨道:“或许是玉机想太多,但玉机总觉得并没有这样简单。”说着抬眼看长公主的神色。

    长公主端坐如一尊玉雕佛像,神情端然,看不出悲喜,只淡淡道:“怎么不说了?”

    多日的念头在我胸中流转,我轻轻道:“上幸上林,皇后、慎夫人从。其在禁中,常同席坐。及坐,郎署长布席,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入禁中。盎因前说曰:‘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与同坐哉!适所以失尊卑矣。且陛下幸之,即厚赐之。陛下所以为慎夫人,适所以祸之。陛下独不见“人彘”乎?’于是上乃说,召语慎夫人。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注1)

    长公主倏地睁开眼睛,目光中似有不可思议,说道:“玉机你是说……”

    我望着长公主道:“玉机不敢擅言。但玉机一向以为,皇上若要挑选**一人襄助政事,论理,当是皇后,论情,当是周贵妃。陆贵妃僭越于皇后之上,于仪元殿书房议政,实不寻常。”

    在太**中嬉笑打诨的长公主早已不见,她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良久,我与她对视片刻,终究还是微微垂下眼帘,目光放在她左手金黄色的玉髓戒指上。我要说的已然说完。

    长公主冷冷道:“你是说,皇上有意废后,要立陆贵妃为后么?”我垂下头,微微冷笑,却不回答。

    长公主叹道:“玉机,孤使你进宫,果然没错。实不相瞒,皇后原本并没有打算要严惩陆贵妃。让贵妃在宫门口长跪十日的主意,是本宫告诉皇后的。”

    我大惊,抬头道:“殿下……”

    长公主侧头吸一口气,明亮的窗纸衬出她柔和的侧影。不知怎的,我只觉浑身发冷,心悸烦恶。只听长公主继续说道:“本宫已与皇后约定,将柔桑许配给了皇子曜。”

    我呆呆道:“为什么?”

    长公主道:“本宫自然有本宫的道理,你不必问。如今柔桑的性命前途都系于皇子曜的身上,皇子曜若一直都是嫡子,本宫的柔桑才有将来。”

    我心念一闪,追问道:“殿下,您是不是早有主意,因此才遣玉机入宫服侍二殿下?”

    长公主不答我的话,只是微笑道:“玉机,你陪伴柔桑多年,柔桑视你为亲姐,难道你不肯为柔桑筹谋打算么?”

    我从听闻嘉?与红叶的死讯到现在,已经不能再掩饰我心中的震惊、悲痛和愤怒。我流泪冷冷说道:“玉机自然要为柔桑打算。只是玉机以为,若皇上真要废后,羞辱陆贵妃也不能打消皇上此念。裘皇后出自当年的废骁王党武英伯一族,皇上当年只究办首恶,胁从不问。他昔日不问,难道永远都不问么?没有陆贵妃做新后,自然也有别人!”

    长公主冷笑道:“好!好!既然你连废骁亲王的事情都知道,你可知道,你亲父卞经便是随骁亲王一道在东市问斩的!你姓卞的时候,是废骁王党的遗女,如今你姓朱,还是骁王党的。你自出生,便是这样的命数。你以为你能逆天么!”

    我站起身来,浑身颤抖。长公主也站起来逼近我,转了温柔的语气道:“玉机,你自己好好思量吧,别错了主意才好。”

    她说出了我一直以来不肯承认的现实,她说得对!我一阵眩晕,往后退了一步,被绣墩绊倒,瘫坐在地。

    注:

    1,出自《史记·袁盎晁错列传第四十一》,上指汉文帝,皇后是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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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穷匕首见,要站队了。从25章开始,好戏正式开场,热身赛进入尾声。

    可怜的徐女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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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机词(二六)
    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只见一个白色人影坐在我的床前,我只当是绿萼,便合上眼含糊不清的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现在都申时三刻了,妹妹也该起来了。”

    这不是绿萼的声音。我睁开双眼,忙要坐起来。那人竖起床上的枕头,让我靠着。只见她穿着一身雪白的枫叶暗纹窄袖锦袍,腰上系着我曾见过的流云百福和田青玉佩,正是启春。

    我理一理鬓发,赧然道:“启姐姐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启春笑道:“没多一会儿。想着你若再不醒,我只好走了。”

    我问道:“启姐姐今日是进宫请安的么?”

    启春关切道:“正是。今日的事情我听说了。妹妹也太实心了,怎能让自己伤心成这般模样?我听绿萼说你险些晕过去。可请太医看了么?”

    我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不必看了,只怕太医也医不好……”

    启春微微冷笑:“不过是个丫头,服侍了你几日而已。至于那位徐姑娘,不客气说一句,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草包罢了。妹妹何至于这样伤心?”

    我心里一惊,不知她为何口吐凉薄之语,心里更是难过,低头道:“启春姐姐自来不将出身放在心上,为何今日说这样的话来刺妹妹的心。红叶虽然只是个宫女,可到底尽心服侍我一场;徐女巡虽不曾与我深交,但她临死之前对我很是信赖。是我辜负了徐女巡,是我害了红叶。”

    启春奇道:“听说她二人溺水,只是意外,妹妹为何这样说,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么?”

    我苦笑道:“隐情,或许有吧,谁知道呢?”

    沉默半晌,启春点头道:“适才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妹妹别往心里去。只是有句话我要劝妹妹,还望妹妹听我一句。”

    我忍住泪意,说道:“启姐姐请说。”

    启春道:“我的外祖母,曾是前朝的女官。她亲口告诉我许多宫里后妃争宠、皇子争位的惨烈之事。自来在宫里能出头的人,谁不是掉了几层皮?像徐女巡这样醉心诗书的纯良女儿,根本不应该进宫。既进了宫,就要多出一百个心眼才行。她命途不济,实在怨不得别人。恕我多口,今日就算她不在文澜阁淹死,焉知她明日不会在御花园的池中溺毙呢?”

    一语惊醒了我,眼泪汹涌而出:“启姐姐,正因如此,你才不愿进宫的么?正因如此,你才在与邢姑娘比武的时候,故意打成平手的么?”

    启春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淡淡道:“妹妹听说武术中有一种劲力叫做内劲。那日启姐姐打断了邢姑娘的蝉翼剑,我明明见到白虹剑完好无损,不知怎么后来又断了剑尖。想必是姐姐使用内劲折断的吧。”

    启春微笑道:“玉机妹妹最大的好处就是观人入微和学以致用。相比起来,那位徐女巡真是差太多。我想,她若非只知空谈,今日也未必会丧命了。”

    我只觉她说话太刻薄,完全不同于我当初所认识的启春。正要起身反驳,启春按住我道:“我知道我说话不好听,但妹妹心里知道,我说的都是于你有好处的话。你若不懂得释怀,又如何一步步向前走呢?”说着微微一笑:“远的不说,就说说近在眼前的人吧。”

    我不解道:“什么?谁?”

    启春扭着身上的银丝宫绦说道:“便是周贵妃啊。周贵妃在十年之前,还是辅国公莫璐的夫人。我听长一辈的人说,他们的婚事是当今太后亲自定的,是朝中公认的佳偶。可是天不假年,辅国公英年早逝。谁也没想到,三年丧满,辅国公的遗孀就嫁给了当今圣上。虽然周贵妃进宫的时候,还只是德妃,可她一连生下两位皇子与两位公主,如今已是西宫的贵妃,不但太后极其喜爱她,而与皇上的恩爱就更不必说。妹妹试想一想,若周贵妃执着于昔日的恩爱,不肯嫁于皇上,哪有如今富贵繁华、心满意足的好日子?”

    启春见我呆呆的,继续说道:“多年的恩爱尚可放下,十几日的主仆之情又有何放不下?放下了,才能看得更通透,走得更好。”

    我喃喃道:“放下了,才能走得更好……”

    启春笑道:“我今日来原本是给你送册封女巡的贺礼的。贺礼我已经交给绿萼了,话也多说了不少。你自己好好歇着吧,我下次进宫请安的时候再来看你。”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看着我道:“你若真的在意她们的死,唯有尽快放下,说不定还能为她们做些什么,你说呢?”

    我伏在床沿,呆呆的看她走出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好运所迷惑,我太得意于我的入选,我太沉醉于对乳母王氏的小小胜利,我太忘形了。这些日子以来,我居然忘记提醒自己的家奴出身!这些年以来,都快不记得我曾是罪臣之后!我痴心妄想凭着隐翠博得周贵妃青睐,我羡慕锦素与易珠,我瞧不起皇后!我错了,大错特错!启春说得对,我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就看不清我的前路;长公主临走前说,我认不清自己的命数,又怎样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在床上坐着,也不叫人进来,也不想起身。窗纸上的日光渐渐弱了下来,寝殿里一片昏暗,只有我随手撂在镜台上的一只缠丝玫瑰金环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拼命彰显它的存在。今天是合宫参见太后的大日子,我才戴了它一次,平日里它不过静静的躺在妆奁中。我日日都打开妆奁挑选首饰,但我从来都无视于它。我默默起身,呆坐在妆台前,将金环绕在食指上缓缓转着。镜中有一张我十分熟悉的童年面孔,但倏忽之间,就变作成年女子的容貌。一切都蒙昧不清,一切又清楚可见。

    忽听寝殿外芳馨的声音在细语:“都这会儿了,姑娘还没醒?”

    绿萼道:“姑姑回来了。才刚启姑娘出来说,姑娘还没醒呢。到现在也不见姑娘叫人,恐怕是还睡着。且今日姑娘耗费不少心力,要多歇息一下,也是应当的。”

    我听得芳馨回来了,便扬声道:“都进来吧。”

    绿萼挂起门帘,芳馨在门外说道:“姑娘醒了,进来伺候吧。”

    小丫头们忙捧了湿巾漱盂进来,绿萼进来为我梳头。绿萼一边梳头一边在镜中微笑道:“姑娘歇了这么一会儿,精神好多了。才刚皇**里的桂旗姑姑亲自来传话,说是皇后知道姑娘伤心,可歇两日,不必带着二殿下读书,也不必去请安了。”

    我点点头,转头向芳馨道:“红叶去了,谁来补她的缺呢?”

    芳馨不意我有此一问,颇为错愕,呐呐道:“这事还要请姑娘做主,姑娘看谁服侍得好,便提拔谁吧。”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明日你让小钱出宫去一趟熙平长公主府,就说我想要长公主当日指给我的小丫头,请她设法送一个进宫。”

    芳馨不解道:“何必这样麻烦?”

    我看了她一眼,她低下头不敢再说。我将金环依旧放回镜台,递了一只银环给绿萼,说道:“姑姑可知道昨夜思乔宫的故事了?”

    芳馨忙道:“奴婢打听了这半日,总不算白忙。虽然思乔宫上下瞒得很紧,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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