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副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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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副县长-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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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谈了三个多小时应该结束了,他拨李东手机,听了七次移动小秘书甜腻的声音。他叹口气,没别的事,准又喝上了。李东喝酒习惯特讨厌,坐上酒桌就不接电话,除了政府办,其他电话统统由移动小秘书敷衍。他又按了两次键,小秘书让他恶心。拉蛋倒吧,他灰心地想,东跑西颠累坏了一天,回家睡觉解解乏。他走出信访大厅,拐进存车处,骑自行车回家。

家里的微澜
家住城边,靠近棚户区的三居室旧楼房。骑车走鸡场路,穿建国门,过柳河大桥,四十分钟就到。不知从那年开始,县里头头每天上下班车接车送,那怕步行十分钟到单位,你也得坐车。马如民认为没必要,纯粹摆谱给人看,没特殊情况,他上下班就骑车。本来上班除了坐轮子就是坐皮椅子,一天接不上地气浑身难受,骑车权当锻炼了。房子是十年前县里照顾乡镇党政一把手分配的,俗称书记楼。产权制度改革,他花八万多买下来。这几年城里建了几处高档社区,其他书记镇长纷纷乔迁,他始终没动。改善的机会不少,都放弃了。贵为主任和后来的副县长,搞一套像样的房子唾手可得,但他没搞。前年给儿子贷款买新房,去年结婚,钱花光了,没精力再给自己折腾新房。关键妻子在这儿住惯了,她认为那些卖菜蹬三轮的邻居很淳朴,是非少,住在这儿图个自在清心。他对善解人意的妻子非常知足,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老婆。但今天不同了,他一进屋妻子就冷冷地给他一句:

  “咦,回家也不打招呼?”

  按惯例,马如民回家吃饭一般提前打电话。他一周难得在家吃几回,做了饭也是浪费。偶尔忘记打电话,冷不丁回家,妻子嗔怪几句就进厨房烤烧饼。烤烧饼她强项,他好这口。今天实在乏了,就想睡觉。马如民脱了夹克衫,随便往鞋柜上一扔,像往常那样摆手说:“烤烧饼费事,煮一锅面条就得。”

  “抱歉,没有面条。”妻子面无表情盯着他,“按程序来。”甩手进了厨房。

  她今儿怎么啦?马如民疑惑。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母亲摆手叫儿子过来,小声说,生你气呐。马如民无辜地眨眼,我没招惹她呀。母亲嘀咕,孩子老舅上午来了,进屋就跟他姐埋怨,亲戚的事儿姐夫一推六二五,他一点光也沾不上。姐俩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叫人伤心。马如民恍然大悟拍脑壳,想起妻子的电话,她准是为基建工程跟他怄气。

  母亲嘱咐儿子,老舅八成有为难事儿,你能帮忙就搭把手。马如民知道母亲喜欢儿媳妇。妻子隔三差五去大梁村看公婆,村里不少人没见过马如民,都知道她是马副县长老婆。她前年办了退休手续,几天后打车接公婆进城。父母故土难离,懒得来城里火柴盒蜗居。她会哄老人,您孙子结婚单过,眼下没孩子,我一人在家闷得慌。二老进城一来陪我解闷,二来也免得如民分心。母亲常说,这儿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母亲指指厨房,催马如民:“快去。”

4    两头起火
他犹豫进去说什么,感觉挺对不住妻子的。她除了精心照料公婆,丈夫当了这些年官,她一次枕边风没吹过,只为弟弟工作张过一回口,还被他回绝了。她弟弟在县建筑公司码砖墙抹水泥,弟媳工伤致残病休,双胞胎女儿上初中。记得那天她对他说,我弟挣钱少,活儿也累,你分管劳动局,换个好单位行吗。他反对,挣钱少毕竟有工作,下岗工人那么多,咱走后门不合适。事后他采取补救措施,每月拿一千元工资贴补内弟。金融危机拖累建筑市场低迷,公司经理要求人人想门路求生存,听说他县长姐夫正争取五百万项目,经理对他说,揽来项目就发工资,否则只能停薪待岗。涉及到弟弟饭碗,当姐的能不往心里去?

  “大民子!”马如民正在沙发背后抱着胳膊犯琢磨,父亲站起来,扭过脸瞪他,“办人事能难死你吗?”老爷子为大梁村生气,他恼火儿子坚持让乡亲们退地。“你当县长村里啥光没借着,成心让老少爷们戳我脊梁骨!”

  爷儿俩总为这事犯顶,吵起来脸红脖子粗。母亲按下老伴,又使眼神催儿子去厨房。两头倔驴分开就不吵了。马如民推开厨房门,妻子正在灶台忙碌,一股香香的烧饼味让他唏嘘,曾经的经贸委主任和副县长夫人,就在食品厂糕点车间烤了一辈子芝麻烧饼。他想为粗鲁的电话道歉,话出来却变了味:“别费事了。”

  “那哪行啊。”妻子没回头,“饿坏了副县长,谁来熊我呀?”

  “工程的事情比换工作还难。我没辙。”

  “谁干不是干?工程给老舅,他能保住饭碗。”

  “我只负责退地。工程随便乱插手,逼我犯错误嘛。”

  “别人干就不犯错误吗?”

  马如民语塞。再解释就涉及李东,闭嘴为妙。项目即便批下来,李东早许诺秦经理,岂容别人插手。一想起李东,他马上打手机,还有一百万饥荒等着呢。

  “他吐得磨磨唧唧,”李东老婆接的电话,“早晚喝死!”

  她就挂了。马如民把玩手机的同时也把脉李东,酒精依赖症,喝死与否不好说,起码耽误正事显而易见。这时妻子推过盘子,没理他就走了,进了卧室关灯睡觉。他狼吞虎咽吃烧饼时,客厅里的母亲死乞白赖拉上父亲进屋睡了。他懒得洗脸洗脚,巴不得赶紧睡觉,卧室门从里面反锁上了。没办法,他只能沙发忍一宿。脑子装着大梁村鞋厂两档子事,根本睡不着。鉴于明天他分身无术,电话指示唐文:“你先去大梁村。我忙完鞋厂这边再过去。”

  现场办公会在破烂不堪的鞋楦车间召开。来者不分大小一律坐工作台四周的条凳。

  “谁也别藏别掖,”马如民扫视众人,“把话摆在桌面。”

  工人七嘴八舌倒苦水;经贸委主任提出部门制肘难题;厂长埋怨开发商土地出让金压得低。马如民听透了,虽然经贸委主任和厂长有难处,但他们在补偿费发放和转岗再就业安置上有优亲厚友之嫌。他告诫两人屁股必须坐正,工人没安排好之前,三亲六故统统在家歇着,不许上岗。随后叫来企改办社保中心劳动局规划局的头头。头头们绕来转去各说各话,一上午没议出结果,伤透了马如民脑筋。更伤他脑筋的是唐文电话。

5   李东啊李东
唐文早上一到大梁村就觉得情况诡异。村委会大院一群人,商量好了似的跟五叔和三爷嚷嚷:包地是好事,马副县长办事像爷们;交了承包费,没钱买种子咋办?人群里窜出愣头青甲,煽动众人说,眼下种白茬地已经错过茬口,天气预报又说今年先旱后涝,棉花单产肯定高不了,恐怕到时候成本都收不回来,弄个狗咬尿泡空欢喜。五叔好像勾引他话,你说咋办呢?愣头青甲说,先种地,秋后交承包费。四周哗哗响起掌声,好,秋后算账好。五叔故作为难,大民子跟我有话,秋后算账良种场不干。愣头青甲蹦起来,政府上访,找马如民说理去!五叔扭头看唐文,唐秘书你说咋办?唐文感觉他们要反悔,故意做给他看。他坚持既定方针,好言相劝了半天,越劝村民情绪越激动,他赶紧报告马如民。

  “坚守底限!”马如民吼,“一亩一百!”

  车间里的人面面相觑,马副县长跟谁发火。

  “有话快说,”马如民扫视头头,“有屁快放。别耽误事。”头头们谁敢言声。经贸委主任嘀咕,一点多了,先让工人回家吃饭,中午我做东请头头们,为县长下午做工作来点铺垫。马如民说,“臭毛病。就知道喝。买盒饭,都留下吃。”

  盒饭连买带吃二十分钟解决问题,抹抹嘴继续研究。马如民挨个叫头头们表态,跟挤牙膏一样总算拿出解决方案。此事涉及三位分管县长职权,马如民不敢擅自拍板,需要请示李东同意。

  越忙越添乱。小齐电话说皖西人来农场威胁他,如果强行解除合同,将向法院起诉。他请马如民赶快施援手。马如民电话求法院院长通融,屁股务必坐到良种场这边。院长不敢苟同,屁股岂能决定脑袋,依法办事才行。马如民急得跺着脚说,攸关全县维稳大事,胳膊肘万万不能往外拐呀。院长答应试试。

  接着找李东请示。他又犯老毛病,不接电话。马如民接通他司机,命令一分钟之内手机交给李县长。李东陪考察组在度假村钓鱼,没时间听他啰唆,可以全权处理。这就好,马如民得令之后快刀斩乱麻定下解决方案,工人们满意而归。

  经贸委主任想请马如民喝两盅;感谢县长帮他们祛除一块心病。马如民鼻子气歪了,说:“我都火上房了,还有心思陪你喝猫尿?滚一边去!”

  骑车走出鞋厂天黑了。他没去大梁村,回政府等李东,一百万还没着落呢。

  马如民进屋先泡方便面,之后让办公室值班的小张找李东。座机免提,小秘书一遍遍甜腻;小张又打李东家,他老婆说一天没见人影。马如民哼鼻子,你就躲吧,大梁村出乱子,你吃不了兜着走!这时唐文报告坏消息,村民情绪越来越不稳,五叔开始威胁他:大民子再不协调承包费,他们就去政府上访,我可胡噜不住啊。唐文急得要命,考察组正在县里,村民上访等于给马如民上眼药。他请求马如民快来支援。

1   相互角力
“支援个屁!”马如民说,“我还找不到坟头哭呢。手上镚子没有,我去了管蛋用?我这边找钱,你务必顶住。”

  他干脆关了手机,耳不听心不烦,天塌下来让唐文顶着。端着方便面坐在办公室椅子上吃,催小张一遍一遍打电话,始终没有李东消息,急得他两眼望天喘长气。快九点了,他咧嘴打哈欠,后脑勺偶尔磕沙发背,小张劝他回家休息,一有李县长消息马上报告也不迟。他不想走,回家也烦心。昨天半夜妻子拉他回卧室,累了一天应该睡个踏实觉。他很感激,可没等他闭眼睡她先抽泣了。她说这辈子就求你一回,要么工程给老舅,要么调一个新单位。他心软了好几次,差点答应调换单位,幸亏想起上访工人和大梁村,才打消了优亲厚友的念头。

  又过了一小时,马如民困得打起呼噜。小张扶他回宿舍,让他安心睡,保证误不了事。罢了,睡吧。一夜乱梦如芳草,他梦见小舅子没下岗,小齐那边平安无事,大梁村包了地;还梦到了届中调整结果,省里外派了书记,西光县幸莫大焉。本想好梦接着做,有人敲床铺,他睁眼发现天亮了,仔细看是李东,他差点哭出来:“李县长啊,大梁村十万火急呀!”把李东按在床上,一股脑汇报完毕。

  “啥,财政垫一百万?”李东噌地站起来,不认识马如民似地问,“你睡糊涂了吧?”以往谁打穷财政主意他早发脾气了,幸亏心情好。经过昨晚陈述,考察组采纳他这个候任县委书记关于调整班子的建议,盘驼乡书记任副县长,马如民腾出位置。考虑到老上级人之将去才给他留面子,所以李东没发火。“县里没闲钱垫。在大梁村挖潜力。”他说。

  县财政寅吃卯粮,开工资东拆西借,这马如民知道,但让他在大梁村挖潜实在勉为其难。他揉揉眼,掰起指头给李东算细账,一亩棉花成本要二百块,丰产年纯收入四百;大梁村棉花种得稀稀拉拉,天气预报今年沥涝,估计毛收入顶多二百,拿三百承包费确实吃力;良种场与皖西人解约急等用钱,救急如救命;县财政先垫一百万,大梁村连本带息偿还。“钱用两年,”他手捂胸口,“我负责讨债到底。”

  李东被他这架势弄得难为情,赶紧躲到窗台边。应该承认马如民的确用心良苦,说服良种场同意包地实属不易,可惜他即将出局,没机会负责到底了。稍微惋惜之后李东冒出个念头,如果财政宽裕,是否让马如民接着干?一分钟后他摇头,算了,不是一路人,走吧你。打发人走的理由有的是,他回头对正洗脸的马如民说:“真没钱哪。”

  “不可能。”马如民脸上肥皂沫都没顾得擦,走过来问李东,“二百万农业专项经费倒出来用一下嘛。”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2    五叔上访救了驾
这话让李东意识到马如民做好了从他口袋抠出钱的准备。干脆吐出实情:“二百万是空头支票,就为人代会能通过财政预算。根本没钱。”

  马如民手一哆嗦,湿毛巾掉窗台上,捡起毛巾擦擦脸,要把李东看透彻。从李东草绿色脸上他看出财政的确窘迫,也看出草莽的李东经过历练变得比过去油滑,都能蒙混人大代表啦。为了抠钱,马如民当然还有办法。他问李东:“你跟书记和副书记的奥迪能否暂时不换?”

  这空子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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