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副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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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副县长-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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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七点半,乡政府大楼黑咕隆咚。张火丁下车,问门卫老头要了杨春林家电话,响了半天,杨春林才接:“抱歉啊张主任。你弟妹馋了,她说她都一个多月没沾腥活啦。求你让我在家睡一宿行吗?回头请你吃海——”鲜字没出口,电话撂了。估计准是他老婆干的。张火丁嘟囔,扯淡!腥活谁他妈不馋?

  李力听见了他嘀咕,问张火丁,“张主任,馋什么呀?”

  张火丁差点说出来,发现邱云在身边,又咽回去。“瞎打听啥,不怕灌一肚子风?”说完拍司机肩膀,“去大霹雳村。”

  进村的土路五里地。桑塔纳在一溜儿土坯房中间穿行,七拐八拐找到村长李四让家。进了屋,张火丁屁股还没放进破沙发,李四让半截就跟他咬耳根:

  “报告张主任,王五行这小子耍花活。听说正和齐二水鼓捣鬼点子哪。”

  老中医,甭来这套。张火丁清楚李四让猴精,鬼主意比脸上的麻子还多。其实他和王五行一路货,暗里支持齐二水抢分土地。他明面上一直假装给工作组通风报信,无非想借工作组之手整倒王五行,由他取而代之书记。张火丁扼要介绍了常委会精神,问李四让:“你什么态度?想不想跟县里保持一致?”

5   书记与村长,水火不相容
“还用说,当然想啦。”李四让先嘴硬,然后话软,“可是我没权,说话不如放屁有味。你们下了王五行,我当书记,保准摆平齐二水。”

  张火丁嗓子眼哼哼,打鬼借助钟馗,拿我当枪使?你当书记也这个屁味。心里可以这样想,嘴上不能这么说。他搪塞李四让:“先想法说服齐二水退地。事情干成了,我肯定替你说话。现在去叫王五行,我跟你俩谈话。”

  “哈哈,张主任,假了。”李四让打哈哈,脑袋晃得像拨浪鼓,“我去叫王五行,哪不证明咱俩穿一条裤子吗?主任亲自找最好。对不?”

  滑头!张火丁暗骂。出门去王五行家。

  西北风还在穷刮,刮得各家屋前苇垛上的残枝败叶胡乱飞舞,冷不丁抽在脸上,像被谁打了耳光一样疼;风干了的肥土堆随风扬起粪渣和土灰空中飞扬,你张嘴喘气,它就钻进你嘴里。张火丁头前领路,李力低头随行,给身后的邱云挡风,粪渣和土灰全进了张火丁嘴。三个人缩着脖子一溜小跑到了王五行家,隔窗一看,满屋子人正听齐二水比比划划。李四让消息准确,这帮人肯定在一块儿憋坏,琢磨咋对付工作组呢。张火丁没敢进屋,想了想,决定去村委会单个教练。

  村委会三间土坯房。窗户钉着塑料薄膜,一张破桌子吱吱作响,墙边四个长条凳,上面布满脚印。议事时没人坐凳子,都习惯蹲在上面抽烟,凳子下面一层大喇叭筒烟屁股。砖砌的扫地风炉子没生火,屋子冰凉呱唧,冻得人打哆嗦。

  李力懒得坐条凳,嫌脏,脚蹬炉子立在那儿,顺便让邱云靠在他身上。张火丁提醒他:“哎哎哎,啥地方呀,还花前月下?注意影响。”然后打开桌上的喇叭,“王五行!王五行!我是张火丁,赶快来村委会,有紧事商量!”

  喇叭叫了四五遍,五大三粗的王五行姗姗来迟,进门就抱拳作揖:“哎哟喂张主任,明儿就年三十了,您还下村指导工作。啥事呀?”

  一听就虚头把脑。张火丁说,别玩玄乎套,快弄点水涮涮嘴,我一嘴的粪渣和土灰。王五行出去一会儿,端个破茶缸子回来。张火丁一摸缸子冰凉呱唧,来气了,哎,你打发要饭的,弄口热水呀。王五行诉苦,没钱买煤,村委会二年没生炉子了,上哪儿给您讨还热水去。张火丁只好将就了,涮完了嘴,捂着冰凉的腮帮子给王五行传达常委会精神,主旨就是退地。“你快去找齐二水,咱们一块说服他。”

  王五行嘬牙花子,说:“哎哟喂,我跟齐二水说话不灵,主任亲自来吧。”

  张火丁说:“你是书记,拿组织俸禄。屁股究竟坐哪头?”

  “天地良心,”王五行委屈装的特别像,“我放屁都想把臭味留在县里板凳上。就为这,村民才起哄架空支部,支部又架空我,人心聚到齐二水那边。还有王八犊子李四让,领着村委会一帮人和我对着干。我没辙,玩不转哪。”

1   年关将近,张火丁与齐二水村委会交锋
指着破鞋准扎脚。张火丁朝王五行瞪眼,瞧你这磨磨叽叽的熊样儿,快去叫齐二水,我亲自跟他谈。王五行转身走人。张火丁骂了句,组织拿钱喂了狗。

  没一会儿,齐二水摇头晃脑进了屋。往条凳上一蹲,托着下巴耍贫嘴:“年根底下还惦记村民,张主任三个代表哇。”

  张火丁烦他阴阳怪气的样子,直接挑明了说:“别犯贫,往正题上撂。常委会有精神,你到底想咋办。”

  齐二水掏烟口袋,卷了根大喇叭筒,点上,吐了个烟圈,说:“主任忒抬举啦,实在不敢当。我齐二水算一算六?找书记、村长啊。”

  张火丁说:“耍哩哏愣有劲吗?谁不知道你是村子的大鬼,管他俩,还管全村的牌。赶紧的,给句痛快话。”

  齐二水闷头抽烟,不吱声。

  邱云想劝齐二水几句,耐着性子上前叫齐大伯,您看您,在违法的路上越走越远啦,这可不好哇。她话说得有些直,齐二水直抽鼻子,心想黄毛丫头也敢教育二爷,哪看人去。他合上眼皮,不咸不淡地说,大侄女,你只说对了一半。邱云问,哪另一半呢。他牙缝挤出四个字,自己琢磨。邱云原地转了两圈,没琢磨出道道来,空转舌头,一时无话。只好求助李力,她回身抻了一下李力衣角,咕哝一句,上啊。李力也没有新鲜词,接茬解释邱云的话,土地早已定性,抢分抢种算什么,就是违法!末了,他又补充,她可不是你侄女啊,别乱认亲。

  “你这孩子成心呛火?”齐二水吐个烟圈,歪头对李力甩闲话,“闺女叫我大伯,我顺茬叫她大侄女,辈分乱了吗?你说抢分抢种违法,那还得看谁先下的手。知道嘛,五四年就有土地纠纷,估计那时候你爸妈还没出生。要论违法,我们不过才刚开头,农场违了五十多年啦。对了,按理说,我还得叫你大侄子。”

  死螃蟹,邱云和李力顿时没沫了。没在一个级别上,跟齐二水对不上话。俩人躲到一边看张火丁,那意思,我俩替您说话啦。齐二水饶舌的能耐张火丁领教过,损人不带恶言,跟他在话语上纠缠,谁也讨不到半点便宜。张火丁只能单刀直入,说:“退不退地,给句痛快话?”

  齐二水吐完烟圈打哈哈:“嘿嘿。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玩硬的,逼着县里采取措施?”

  “咋硬?抓人嘛?”

  “说对了,算你透亮!”张火丁壮壮胆子,编个瞎话唬齐二水。“农场警察今天没抓你,那是看我面子。不然,你就监狱过年了,信吗?”

  烟屁股烧手了,齐二水又抽了一口才扔。“得了吧主任,你蒙谁呀,当我傻小子啊?农场理亏,他们不敢抓人。”踩灭了烟屁股,小眼睛盯着张火丁,咋看咋别扭。并非看张火丁不顺眼,他一个小芝麻官,忙上忙下不容易。齐二水别扭柳河县,讨厌工作组多管闲事。“真怪了。这年头还真有不嫌屎盆子脏的,竟然捡起来扣在自个儿脑袋上?”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2   张火丁与齐二水各怀心事,妥协为上
“说啥那,”齐二水骂人不吐脏字,张火丁懒得听,“你嘴上干净点。”

  “话糙理不糙,事实在哪儿摆着。”齐二水摆出掏心掏肺的架势,适当配合手势。“你们纯属咸吃萝卜淡操心,生往土地纠纷里插一腿。农场是法人,大霹雳村也是法人,两个法人闹纠纷,你第三者插一腿算干什么的?罢了,插腿也可以,反正闲着也是去歌厅唱歌跳舞。都生在柳河县,咱是一家人哪,你插腿起码应该插到大霹雳村这边吧,帮我们挣挣口袋,放几个响屁。你们可倒好,胳膊肘往外拐,帮农场挤兑我们退地,哪儿说理去!得得得,主任你别插嘴,我把话撂在这儿,真要把人挤兑到墙角,逼上绝路,我们摞锄把的手可真敢玩命,啥事儿都干得出来。你不信?那好,咱走着瞧。”

  这话挺重,张火丁语塞。他心里没插着坯,脑子有本一清二楚的帐。农场确实仗势欺人,齐二水的胡搅蛮缠确有逼迫之嫌。怨谁呀,他脑子不止一次私下开小差,县里逃脱不了干系,如果挺起腰杆替村民据理力争,没准事情比现在好办得多。这想法早就有,他敢往出说吗?与领导公然唱对台戏,态度问题,麻烦大了,事关他正处极取舍。“老齐呀,”张火丁话茬软下来,“求你给点面子。手下留情,先痛快过个年好不好?”

  “嗳,这就对劲了。”齐二水笑了。他很享受居高临下的感觉。“话都往软和劲上说,事情就好商量。主任你上支下派,难处我清楚。我答应你,正月里不再分地了。主任你等会再笑,还有条件呢。我们退了一步,农场也得退一步,必须停止对外发包。”

  笑容僵在张火丁脸上,像个卡通人。停止抢地很好,前进了一大步,但是离常委会精神尚有差距。他说:“常委会精神是,退地——”

  “免谈!”

  “啧啧,老齐啊,你真缺哪一亩地?”

  “我缺不缺土地放一边,两码事,关键是维护村民权益。是我们的地,就得要,就得种,天王老子也拦不住。什么,你问为啥?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穷呗!老少爷们看见土地,眼珠子呲呲往外冒血丝。没地,他们活得不舒坦!”

  关于退地,齐二水基本等于下了死闸。张火丁不死心,还想再磨叽几句。齐二水逐客了:“主任快回家过年吧。啥事撂到开春再说。”起身先走了。

  常委会精神灌了一半,另一半咋办?张火丁电话请示崔副县长,他拿不定主意,转手汇报马书记,马书记也基本没辙,想了下,停止抢地维持现状也行,起码暂时消停一个月。农场停止对外发包柳河县做不了主,指示张火丁马上协调。

  张火丁火速赶到农场,警察将他拒之门外。林副场长外出,监狱重地禁止外人出入。他打林迪手机,十几次都没接。李力和秋云陪他围着桑塔纳转圈。

  嘣——嘣!天空突然炸响。二腿脚响的脆生,焰火弹仿如火树银花,年味一下子到了。归家心切。张火丁给林迪发了条短信。上了车,说:“撤,回家吃肉!”。 最好的txt下载网

3   瞎婆婆登门,乞求齐二水
没让张火丁讨得实质便宜,齐二水心满意足往家溜达。他心下早有定见,出了正月,有你张火丁好瞧的。嘣——嘣!二腿脚在头顶炸响,吓他一激灵。才想起来,哦,年到了。三个混账儿子来电话,说眼下挣钱机会多,不回家陪他过年了。想想一个人冷锅冷灶过年,他心有点寒。到了家门口,恍惚发现门槛上蹲个黑影,又吓他一跳,说:

  “谁?”

  “二爷?”黑影颤颤巍巍起身,胳膊半空中胡乱抓挠。“我呀。”

  哦,瞎婆婆,李三柱娘。齐二水踏实了,迎上前。“哎呦喂,老嫂子咋这么叫,折我的寿哇。叫二弟。”

  “替孩子叫二爷。应该。”

  “别介别介,”齐二水要搀瞎婆婆进屋,“我心里不落忍。大半夜的,啥事找我?”

  瞎婆婆推开齐二水,扑通给他跪下,说:“儿媳妇哭了一天,念叨日子太难过,想带儿子回柳州。二爷开恩,别让我家散了。再给二分畦,凑一亩地吧。”

  “老嫂子快起来,我担待不起呀。”齐二水眼窝发酸,弯腰搀扶瞎婆婆。她长跪不起,脑袋在他脚面上来回蹭。齐二水眼窝一下就满了,血往头上拱,咬着后槽牙说,“如果事情闹成了,肯定给一亩。”

  “好。好。”瞎婆婆爬起来,给齐二水鞠一躬,摸摸索索往回走。走几步停下来,仰脸望天说,“二爷恩人。二爷菩萨。”

  爽!齐二水脆生生打了个响指。一股从未体味过的豪气从丹田往上蹿,拱的太阳穴砰砰跳。瞅瞅,瞎老婆子都来求二爷,我他妈牛啦。王五行、李四让算个蛋,跟二爷比,简直就是屁泥!给二爷提鞋,慢了,踢你下巴;敢瞪眼,再饶你一脚。为啥,我是齐二水!

  进了冷灶冷锅的屋子,孤独感顿时袭来。齐二水打个哆嗦,心悬起来。没底呀,万一分地这事闹不成,岂不吹了牛皮?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京城李律师,再次跟他讨教。手机和律师费是老少爷们集的资。王五行与李四让在这点上高度统一,搞这么大动作,没钱玩不转,不管穷富,每户拿三十块钱。李律师支招:全村联名给国土部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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