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裁判高喊,菲耶拿下了这场比赛的第一球。
托比抓了抓球拍线,弯下腰,眼神中的压迫感让菲耶咽了咽口水,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外旋发球过网,托比直接回击以平击球将菲耶引致底线,然后不断将球回击至同一个地方,这让菲耶心中不禁惊讶他的控球能力,无论自己反击以大角度抽击还是扣杀,托比还是保持着底线落球。无论怎样变换球路,托比就似机器一般精准,菲耶感觉到自己就似缠在蜘蛛网上的小虫,被牵制得动弹不得。很快,菲耶拱手让出了自己的发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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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到了托比的发球局,情势对菲耶则更为不利。托比从二十二岁开始,便一直保持着发球最快的记录,他超过二百二时速的球,经过统计,只有皇帝克劳德保持着百分之七十八的接中率,换而言之,在与许多球手的比赛中,托比几乎不会失去自己的发球局。
从前看比赛录像以及现场观摩的时候,菲耶都没有如此深刻地体会过托比的球速之快。即便是动态视力优渥的菲耶,也只是感觉那球宛若小型的火箭,破风着陆,由地面弹跳起时,菲耶只能仰头任由目光追随。就这样,菲耶连失三球。
与朱利安诺ACE发球的雷霆万钧相比,托比以精细见长,他不是将身体的所有力量爆发出来,而是将它们都集中在球拍上,背部、腰部以及肘部的配合无可挑剔,如果单纯论球速,自己也许会反应不及,但是如果自己反应过来了呢?菲耶双眼紧紧盯着托比的手腕,从刚才的三球,自己已经可以估计出他大概的落球范围,现在只要球击出,那么开始跑!就在球离开球拍的瞬间,菲耶便飞奔出去,当球弹至菲耶肩膀的高度时,菲耶将球击中,可惜的是,此球撞在了网上。菲耶调整呼吸,不要急,自己还有机会。于是后面的一球,菲耶再次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球击出,这次的时机掌握得更好,球击出后擦网但是还是没有过场。之后,菲耶凭借对削球的回击以及抽击的判断,从托比手中拿下四局,而托比灵巧精准的落球点以及意外地球路还是让菲耶痛失首盘。
第二盘,托比发球,速度依旧不减,甚至有提升的趋势,毕竟托比最快时的球速可达240,但是就在那一刹那,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看清菲耶挥拍的动作,那球被击回,碰地砸在托比飞奔而至的右脚边,托比挥拍,却没有拦住他。场内一片惊叹,可托比却露出“果然会这样”的表情,因为从上盘开始,托比发觉菲耶已经开始适应自己的发球了。虽然,菲耶已经不至于再因为发球而痛失比分,可是托比的边线击球让菲耶疲于奔命,菲耶简直不敢想象,竟然有这样厉害的球员,普通球员的斜线球一般会落在球场两边靠近底线的位置,可是托比的斜线球能够打在单打线的两侧,甚至是小角度靠近球柱的边线上。渐渐,菲耶开始适应起来,如果是打在单打线靠底线位置,菲耶便回击到同一侧的单打线附近,这样可以调动托比的奔跑,如果是落在球柱附近,那就打网前急坠球或者削球放小球。菲耶的战术并没有错,他也因此从托比手中拿下两局,但是自己的底线落球并不如托比那样精确,所以也造成了不少失球。菲耶仔细观察托比,以落球的精确点来说,拉斐尔也是个中高手,但是托比与拉斐尔活用手腕的灵活能力相比,托比的击球更注重整个手臂和手肘的关系,以及球拍击球部位的变化,这使得他的精准性比拉斐尔相比更胜一筹。当托比知道菲耶已经适应自己的边线压球时,则马上变换球路,几乎让菲耶有些措手不及,自己的节奏完全被托比带走了,菲耶想要将节奏拉回,也只是造成更多的失误。菲耶依旧是6比4再失一盘。
再失一盘就彻底结束了。菲耶仰头,呼出一口气,几乎就在自己的呼吸里,他看见静静坐在观众席上的朱利安诺,他的身旁则是皇帝克劳德。虽然自己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菲耶却暗暗想,此刻的朱利安诺宠辱不惊的表情下会不会掩藏着为自己而紧张得无法跳动的心脏呢?
怎么肯能就这样结束!菲耶笑了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菲耶发球局,他看了看眼前的托比,谢谢你站在我的面前,让我可以吸取更多的养分!球触地瞬间,引起众人的抽吸,猛烈地弹起,托比奔跑而去,球拍却只是触到球便发出啪地一声响,托比差一点失拍。菲耶拉了拉额前的刘海,他只是观察托比的发球而已,照他样子协调肩膀和手肘的动作,这只是第一球而已,没想到效果不斐。托比转过身来,朝着菲耶意味深长地一笑。第二个球,球速不减,但是却被托比打了回来,菲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顺势上网,如果是放小球的话,托比的位置靠网,所以菲耶选择将球击向另一侧边线,托比赶上来回击,但这段时间菲耶已经做好准备,一记抽击再下一球。这一局,菲耶掌控了主动权。但是托比也不是省油的灯,削球让菲耶回击却为下一球做好准备,菲耶得时时当心托比设下的陷阱,并且一个一个陷阱越过去。托比将比赛节奏拉了过去,菲耶明白一旦节奏到了托比手中,就很难再拿回来了。
“没有什么,做你自己就好。”朱利安诺的话语不期然在菲耶的耳边响起。没错,不用强迫自己去适应托比,我也可以有自己的节奏。虽然这样的想法再很多人看来有点不可能实现,但是菲耶做到了。追逐球的时候,菲耶适应着托比,可是球一旦触上自己的球拍,那么这几秒钟便是自己的,反观托比也是。两个人打的极有耐心,回球一快一慢。自己的速率并不意味一成不变,菲耶不断变换抽拉球的速度,终于打破托比的淡定,一个月亮截击,让托比伸长了球拍却没来得碰到球。菲耶听着裁判的声音,有点不可思议自己从托比手中拿下了一盘。他看向朱利安诺,尽管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无所谓,在这个球场上,他能将自己看得很清楚。
下一盘的争夺日趋激烈,一球中几乎凝聚所有的击球技术,扣杀,平击、下旋削球、上旋削球……菲耶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这样地专注过,每一球应对耗尽心力。拼命地追赶,预测、判断回击……菲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脑子可以在一个零点零一秒内同时思考这些通常不会放在一起思考的事情。玛蒂尔德说的不错,托比和克劳德会把自己的对手带到另一个速度,一个高度,还有一个和他人比赛无法达到的境界。终于到了托比的赛点,但是菲耶却依旧保持着高昂的斗志和精力,总是不断得挽回赛点,最后的抢七一直持续了三十六球。
直至最后,菲耶将托比引致网前,然后将球扣向托比的后场,托比就似着了魔般向后跳跃,在球还没有达到最高点时用球拍顶框将球击过网,此时的菲耶却还因为刚才的扣杀刚刚落地。场内一片寂静,两三秒后,裁判宣布托比的胜利。
“菲耶,你很棒。但是我答应他一定要在决赛碰面,所以我一定非做到不可。”球网另一侧的托比浅笑着,透明而纯粹。
菲耶并不懊恼自己败给了托比,因为自己打的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但是只是那一句“决赛见”,却让菲耶不由得低下脑袋,眼泪滴滴答答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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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里,菲耶呆呆看着自己的双脚,直到看见那修长的影子延伸至自己的面前,他却无法回头,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呢?
毛巾从头顶盖下来,那个人的手指轻轻隔着毛巾揉捏着自己湿透的发根,“你应该把汗水擦干,否则会感冒的。”
原本想要勉强扯出自己的笑脸说声“很抱歉,但我已经尽力了”,可真正要面对他了,却只是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无法和你在决赛相遇了。
“但是我看见了菲耶?希德曼,那个最让我迷恋的菲耶?希德曼。”朱利安诺轻声道。
菲耶笑了笑,他猜自己笑得也许很难看,还好朱利安诺看不见,“你很失望吧,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我还没有走到你希望我走到的地方……”
“那么告诉我,输给托比,你觉得遗憾吗?”
“没有,”菲耶摇了摇脑袋,“我似乎从来没有打的这么……就连手指尖都在发烫……”
“既然如此,你就不需要对我说抱歉。”朱利安诺抬起菲耶的脑袋,让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因为现在的你,已经让我感觉害怕,好像一瞬间就会超越我到达别的地方去……我很羞耻自己的想法,因为你输了,我却感觉到庆幸。”
“朱利安诺?”菲耶有些惊讶于他的话,因为菲耶以为这样的情绪从来不会属于朱利安诺?拉尔斯。
“起得来吗?我们现在回去。”
菲耶呆呆看着朱利安诺朝自己伸出的手,迟疑着将胳膊抬起,却被对方紧紧抓住,走出了休息室,正午的日光有些逼人。
当晚,两个人分别躺在房间里各自的床上,菲耶因为比赛的疲惫已经沉沉睡去,另一张床上的朱利安诺靠在枕头上,看着今天下午出来的网球周报,上面登载着托比?华伦威尔的赛后采访。许多记者问及托比对菲耶,这位排名并没有进入前三十,却从自己手中拿下一盘并且在最后一盘将自己逼入抢七的年轻选手有什么看法。托比显得有些惊讶道,他没有进入前三十吗?这怎么可能,菲耶?希德曼的实力绝对能列入前十。当记者们问他是否谬赞菲耶的时候,托比只是莞尔一笑道,给他三年的时间,他会站在我现在所在的高度,甚至更高。
朱利安诺并没有继续往下看了,他只是将报纸随手扔在床头桌上,报纸扬起的微风掀起对面床上菲耶的刘海,露出宁静的眉眼,和着轻轻的孩子般的呼吸声。本想将床头灯关上的朱利安诺停下手指的动作,望着那陷入柔软里的侧脸。
第二日的清晨有些小雨,菲耶睁开眼拉开窗帘时,甚至有点错觉,现在是不是才五点啊,再看看手表,其实已经七点了。
菲耶转身,看见朱利安诺从浴室中缓缓走出,对自己说:“一起走吧。”
今天是朱利安诺与克劳德的准决赛,菲耶环顾房间,发觉朱利安诺的球袋已经收好,一切井井有条。菲耶看着眼前的男子,即便他面对那样强劲的对手,你永远无法在他的脸上看见坚定以外的其他情绪。
“那当然。”菲耶微微一笑,这一次轮到我全神贯注地看着你。
菲耶陪着朱利安诺做完热身,然后目送着他迎着日光走向球场的背影。看着他越渐越远,菲耶有种想要伸出手指的冲动,那个人似乎又要走到他只能遥望的地方去了。
心里面有一点酸,还有一点不安,菲耶微微皱起了眉头。
就在此刻,朱利安诺忽然转过身来,菲耶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他却大步走过来,一把将菲耶拽向自己,几乎刹那,两片柔软贴在菲耶的唇上,还没来得及回味,便刹那间分开,朱利安诺冷傲的声音响起:“现在,轮到我了。”
菲耶紧张地四下张望,没有人看见……没有人看见……这个混蛋,为什么每次做这种事情都不看场合!可是下一刻,菲耶却笑了起来,一开始的不安就这么简单被他驱散了。
当菲耶找到座位坐下时,却发觉自己身旁的竟然是托比。
“怎么露出这样吃惊的表情?还是因为昨天的比赛你不想再看见我?”托比的带着调侃的笑意,看的菲耶不禁有些脸红。
“不……不是的,即使在赛场上,我们也没有靠这么近过。”
看着菲耶有些发窘的表情,托比笑得更大了,“你这小子真可爱,好好看今天的比赛哦!我知道你很希望朱利安诺赢,不过决赛时我的对手一定还是克劳德。”
“那……那可不一定!”菲耶认真说,眼神中闪过的神采让托比为之一震。
缓缓地,托比露出怀念般地神色,看着球场上的克劳德说:“啊,这句话真耳熟啊……好像是五年前也是在澳网吧……我也是这么对伦道尔特这么说的……”
“伦道尔特?当时的世界第一?”
“是啊。”托比笑得意味深长,然后将手按在菲耶的脑袋上,“臭小子,你让我都开始怀旧了……要知道,怀旧可是衰老的前兆!”
随着比赛开始,两个人收敛起心绪望向球场。
首先是克劳德的发球。令人意外地是,克劳德的发球并不快,想想他明明与托比的发球球速在一个水平,但是为什么没有发挥呢?
“因为朱利安诺短跑爆发力很强,一旦高速发球被回击,那么这球的力道一定会比克劳德发球的力量还要大,这对克劳德并没有好处。”托比似乎看出菲耶的疑惑,解释道。
果然,这一球刚弹起,便被朱利安诺回击,球速相当快,直接打在了克劳德的双脚间,但是克劳德身体的协调能力令人赞叹,右脚抬起后,球拍将球挑起,落过网去,朱利安诺飞身补救,将球接起,但是克劳德就似计算好一样,球刚过网便被击回至朱利安诺的左侧。
“哈……”菲耶吁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