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然不能拒绝,人家弟弟刚实实诚诚叫了声姐。
春儿吃两口,发现床头有水果,掰根香蕉,剥皮,把冰激凌往香蕉上抹,搭配起来吃,连呼过瘾。计然看着都饱的慌,那玩意儿真能好吃吗?还惦着春儿自杀的事,“你怎么会吞镇定剂啊?真的吗?要自,自杀?
春儿理直气壮,“当然不是真的,吓唬小真的嘛,”懊恼,“临了还没吓住。”看看好似松口气的计然,加一句,“镇定剂是我哥的,他倒是被你吓住了哦,好像又犯那失眠的毛病,医生才给他开这个药。爷爷过世那个晚上,我去学校找他,他大半夜的跑步呢……”眼睁睁瞪计然,“别这样嘛,他打你是过分点儿,可当时那情形你知道的,换你是他……”
计然半垂头,“我又没怪他。”
“嗯,没怪我哥就行。”春儿心无城府,嚼他的香蕉配香草口味冰激凌,讲他的看法,“哎,反正能救你的心脏也没了,那就还是保孩子呗,管咋地,那是我亲侄儿,我是他亲叔啊。你和哥快结婚吧,结婚了,那孩子出来也名正言顺嘛。”
计然头更低一点儿,期期艾艾,“结婚啊……”
春儿怕计然不答应,使劲儿游说,“你别不乐意哦,嫁我哥有啥不好呢?咱不论你们这么老些年的感情,单讲我这亲侄儿,一生出来,啊,那家伙,我们老怀家长房嫡孙,你没看我爸妈昨天中午那神叨叨的劲儿?保证疼孙子。这吃的用的,还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他啊?”
计然抬头,再不逃避春儿的目光,与他对视,“我的宝宝你们愿意照顾?”
“愿意,指定的,”春儿保证,“放心。”
“会让她从小学画画,学钢琴吗?”对计然来说,这已经很高级了。
“那还不小意思?”春儿做上梦了还,“不过这孩子要象我的话,画画学琴也没天分,光玩儿就行了,别遭那罪。”
计然抿嘴笑,“那我的宝宝长大了,能到处旅行吗?能去非洲看天上拳头大的星星吗?”
“你也太没追求了,”春儿嗤之以鼻状,“二叔带她去南极看企鹅。”
计然文文静静,乖乖纯纯的,“南极?好远啊,我就听你哥说去过南非,对了,你跟他去的啊?”
“不,他和他前女友去的。”
“温明娜?”
“不,还有个,父母都外交官,混血美女,叫……苏珊。”
“哦,”计然自动拿过春儿手里的小木勺,挖了口冰激凌吃,“那,以后,我的宝宝也可以出国读书什么的吗?”
“能……”春儿拖着长音,为使计然放心,施展那三寸不烂之舌,“我们都会为她安排的好好的,从找保姆开始,到上幼儿园,你知道咱们最好的幼儿园在哪儿?嘿嘿……”春儿这亲二叔,将那也不知是侄子还是侄女的未来蓝图,就这么描绘下去,直描绘到孩子大学毕业,嗯,大学那得在剑桥念,有气质啊,宝贝孩儿放假,得周游列国,自己开着设备完善的游艇,满世界走,想去哪儿去哪儿,那个叫自由啊……
计然笑脸明媚,“你这么说,我真的放心了。”
春儿大言不惭,“有钱就这点好,嫁个有钱人不亏,嫁我哥算了。”
计然答应,“行,嫁就嫁呗,结婚。”
春儿没想到还挺顺利,一下子都没反过劲儿来,哎哟,这咋就行了呢?求婚成功了?还他替他哥求的?不相信,又问一遍,“答应了?真格的?”
计然慢慢品着冰激凌,大力点头,“真格的。”感叹,“哎呀,今天冰激凌真好吃。”
春儿高兴,通体舒泰,贼真诚,“姐,你这人儿吧,就是心眼好,我以前跟你说过那些狠话,你都不生我气。”他起身,立正站定,大彻大悟正正经经地,“正式向你道个歉吧,对不起!”
计然想不到看上去死没正形的春儿来这么一出,还以为他开玩笑,咯咯乐,“别玩儿了,来,这里还有香蕉。”
春儿气,“我认真的好不好?你正经点,我再来一次,”立正,半鞠躬,“对不起。”
计然拉他坐,“不用啊,发什么神经,我又没介意……”
春儿没马上坐,“你确实不介意是吧?”
“我真的不介意。”计然急得就差赌咒发誓了。
春儿贼兮兮,“那行,嫂子,小真那儿,你帮我美言几句,以后我们家里,我闯祸啦啥的,你也得帮我说话哦,俗语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计然恍悟,老天,未来的小叔子在跟她这个将死之人讨价还价……她的生命里,没那些以后啊……
系青和计真与周大夫聊的兴浓,眼见天儿大亮了,周大夫也有疲惫之色,与他告辞,系青拿钱包,说“来的急,什么都没买,也不像探病……”
周大夫拦住,“别说来探病,我当你是徒弟来着,你以前可是说过,要当医生,来找我教你的哦,可惜,你没赴约,来的是计真,不管怎么说,你们这也算目标一致。咱们相识一场是缘分,别整那没用的。”
系青没再坚持,但他抱了抱周大夫,“师父。”就这一句,他少年时多少遗憾,都可就此落幕。
因着反正也在住院部这边,系青和计真决定顺路先去看看计然,再去门诊部急诊观察室那边找春儿。见计然病房门虚掩,里面笑语阵阵,推门看,春儿和计然俩人坐那儿,也不知在笑啥说啥,甚是愉快,并……用一根勺子共享一份冰激凌。
见着小珍珠和老哥,春儿立马冤上了,“哎哟喂,你两个去哪儿了?也不管我?”
计然容颜清新如朝露,冲系青和妹妹颔首致意,却没说话,捡根香蕉慢慢剥皮。
计真语气嗔怨,冲春儿喊,“不是让人照顾你了吗?你一大早到这儿来干嘛?你还给我姐吃冰激凌?”
春儿说,“我来陪咱姐聊天的。”也没看出来他哥是想和计然说话的意愿颇强,凑过去,想报个喜,求婚成功嘛,“哥啊,我跟你讲……”话没说完,计真送客,“烦不烦啊,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让我姐再歇会儿,过一下又要打针,又要等医生查房,睡不够还得多吐好几回……”
计真这是出于医生角度完全为病人的健康着想,而且标准的习惯性霸道,把自己当姐姐唯一家属了,都不顾忌系青的心情。不过她逐客的理由太强大,系青也不好反驳,冲媳妇儿点点头,“你多休息。”顺手把春儿也要拖出去。
春儿不甘心,“小真,我可都为你死过了,不能再生我气哦。”
计真一双杏眼似怒非怒又似笑非笑瞪春儿,嘴里倒很是凶巴巴,“滚!”
系青瞅着计然,她根本没看他,自顾自把香蕉掰成一点一点的碎块,丢装冰激凌的盒子里,拌着剩下的冰激凌汁儿吃,老天,这什么吃法?成吗?他冲计真挥挥手,那意思很明白,赶紧把那玩意儿缴了吧,看上去让人好担心。
………
悲欢离合人间路,我可以缝缝补补
有过你背影的这一条街 1
计真送怀家两兄弟到电梯口,二少一路追着二小姐碎碎念,“我爸我妈当年就算有错,没道理搞株连,他们的儿子没错的。”
计真不理他。
春儿又道,“就算我也有错,动机是善良的,怕被你抛弃嘛。”
计真还是不理他。
春儿坚持不懈,“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做人不能太跋扈。”
胆子大,敢控诉女王跋扈?小珍珠站在电梯口,俏生生扬着下巴,“我有跋扈的权利。”
她有没有跋扈的权利?春儿的目光求助大哥青,大哥青手插在裤袋里,左顾右盼,装没看见,春儿觉得……那就有吧,对着跋扈的计大夫,央求,“看在我吞了整瓶药片的份儿上?”
计真替这对双胞胎按电梯,“这么喜欢吞药片,不如使劲儿吞几瓶当饭吃啊,”把春儿重重搡进电梯,冷哼,“看我下次救不救你。”
系青不用小姨子发力,自动走进电梯,冲计真点点头,算告辞。弟弟和计真打情骂俏,他做好那枚沉默到被忽视的电灯泡,乐见其成。
回家车程,系青宽慰弟弟,“放心,小真原谅你了,就是嘴硬而已。”将春儿昨儿晚上在急诊外倒下那一刻,计二小姐真情流露的段子转播给老弟听。
二少开心,和哥交换情报,把怎么帮哥哥求婚成功的案子也转播给哥听,系青还没喜上几喜,又觉着不对劲儿,“我去非洲跟谁一起去重要吗?你该讲的就讲,不该讲的瞎讲什么?”
春儿无辜,“那计然在问嘛,再说老早的事儿了,她没道理计较……”说话间就到家附近街上,车窗外建军爸爸步履矫健,着唐装布鞋,拎着豆腐脑烧饼往家走。系青停车,春儿下来喊,“爸,这么早?”给老爸开车门。
怀建军上车坐好,“你妈一大早穷折腾,说要拾掇拾掇,带着工人翻箱倒柜,整一屋子暴土扬灰的,我看也没人弄早饭,出来买点儿吧。”瞄着春儿衣服上脏兮兮的炭迹,“这是咋了?你哥儿俩大晚上不睡觉,不是去找计然和计真的?咋整成这德行?吵架了?”
兄弟两个肯定不会详细告知家长昨晚到底干了哪些壮举,含含糊糊,“呃,去看看她们姐俩,那个……写……毛笔字,哥写,嗯……”
怀建军特别关注,“计然身体没事吧?昨天早上辛苦她了。”
系青说,“她没事。”
怀建军叮嘱,“找时间带她正式跟我和你妈见个面,赶紧把婚事办了。”
系青胸有成竹,“知道。”瞄瞄老爸买的几个油饼,善意提醒,“爸,妈不喜欢我们吃油炸的。”
怀建军固执,“我馋这口。”
春儿接过老爸手里的食品袋,先拣个尝,“要不,我们吃完再回家?”
怀建军还来不及表示意见,系青帮他做决定,“回去给妈打果汁煮麦片吧。”于是爷儿三真就把油饼吃完,才开车回去。进屋,如建军爸爸所言,常蓝妈妈带着两个工人楼上楼下地紧忙活,扫房子,晒被子,箱柜全开待清理,连置废弃物的阁楼顶上都没放过,怀家三男人瞅系着围裙包好头巾的常蓝妈妈,“这么大工程?干嘛啊?”
常蓝说,“老早想过来收拾收拾,也没倒出空,拣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怀建军试着抗议,“可有啥好收拾的呢?我一人儿能用多大地儿?”
常蓝与前夫说话的语气,跟和两个儿子说话的语气是有差别的,脸色也不一样,丧事办完,好似那股子热乎劲儿也告磐,盯了怀建军几秒,“你和谁住与我们没关系,我是为了把我自己的东西整理出来带走。”
怀建军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人家,息事宁人状,“哦,行,我帮你吧?”
系青觉得老爹这态度宁不了人,估计还会把亲娘给惹毛,和稀泥,“我帮妈吧,爸你收拾屋不行,不如去厨房给我们弄点吃的,”瞎扯,“我肚子里直唱空城计呢。”给春儿使个眼色,春儿弟弟很默契,拉走老爸,“我还没吃饱,爸煎蛋你拿手……”
常蓝还是没好气,冲怀建军背影喊,“刚你手机响,我没帮你接,手机我帮你放偏厅了……”
系青佯作闲聊,“谁来的电话。”估摸亲娘是为着某个电话号码的主人不开心,果然,常蓝气喘吁吁抱着一床棉被要往顶楼露台上去晒,答复儿子,“你未来后妈。”语气不善。
系青接过常蓝妈妈手上的物事,闲闲淡淡道,“爸应该不会有什么再婚的打算吧。”
常蓝明显口是心非,“谁管他那个。”见系青神清气定,没接着她话茬讲,只好主动问,“你爸跟你提过?”
系青嘴角不易觉察有笑意,道,“没,感觉。”
怀建军到偏厅找他的电话,看看号码,是江蓠,难怪老太婆那德行,这都离婚了,还介意?打回去,“找我?”
江蓠,“我就在你家院儿外……”
就在外面?怀建军往窗外看,果然,院篱榆树底下,江蓠立在那儿。他出去,“有什么急事?咋找到这里来?”
江蓠递给怀建军张支票,“喏,你投资的那部分,现在还给你。”
“你怎么有钱还?”怀建军惊讶,抬头望望头顶青天白日,艳阳烈烈,“来进屋坐。”
“不了,”江蓠倒不是客套,“我进去坐,大概你夫人和两个儿子都会不高兴的,在这儿说就行。我把厂子卖了,自然,要把你投资进来的钱还你,不过利息那部分暂时无能为力。”
“厂子卖了?”怀建军奇道,“为何改变主意?你不是很想做下去的吗?”
江蓠表情温柔中不乏坚定自信,“以后会继续做,但现在,我得去找他,对我来说,他比我想象中更重要。”
怀建军释然,支票又塞回给江蓠,“带着傍身吧,我欠你不少,偏我这老头也身无长物,只剩这么两个钱儿了。”
江蓠不要,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