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回来?电话关机?系青直愣愣看春儿半晌,跳起来,“几点了?”
“这都十点多了。”春儿详述,“我回公司找你,你秘书说你很累想休息。我赶到这儿,你还睡着了。我寻思你倒时差嘛,没叫醒你,就玩儿了会儿游戏,哪儿知道你一直睡不醒,家里也一直没人,我电话给计然,她还关机了。”春儿小抱怨,“我饿的半死,刚在厨房找了点儿吃的垫吧垫吧。”
计然没回来?系青抓自己手机,打给计然,果真关机!打给张嫂,张嫂回应,“逛街的时候计小姐遇到了朋友,让我先回家,她说她会自己回去,我就走了,怎么?还没回去?哎哟……”
“她遇到朋友?什么人?”
“我不认识,也不知姓什么叫什么,见着计小姐就说让她久等了,因为有事耽误了时间,”张嫂描述,“看上去很体面的先生。”
一股火儿直冲系青脑门儿,先生???居然是位先生?这么晚不回来,关机,真的是外面有人?系青暴躁,开衣橱,箱子旅行袋都还在,上面的行李标签都没来得及没撕掉。他给她新买的,云彩样的新衣裳整整齐齐挂在衣橱里,安好无损,只是,她常穿的旧衣物与内衣不见了……系青的身体凉半截。机械性再拉开床头抽屉,信用卡,现金,摆放的妥妥当当,还有婚戒,装在丝绒盒子里……系青整个人都凉了,从里凉到外,连婚戒都不要了吗?她骗了他是不是?即使,他那么跟她千叮万嘱过。
不,她得给他个交代,人去哪儿了?系青无限悲凉,又开始了吗?他最痛恨的,那种生活,找她,到处找她……狠狠抓住春儿衣襟,差点没把弟弟拎起来,“计真有没有再介绍谁给她姐认识?”
春儿摇头,“根本没听她说起过。”
系青揪着春儿往屋外走,“带我去找计真,她肯定知道怎么回事儿。”
“你冷静点儿啊哥,计然要是答应小真介绍谁给她认识的话,她们姐妹哪至于闹翻嘛。”
也对,系青马上又要拨计真电话,“计然会不会去找计真?”
春儿不让哥哥找计真,“她在医院,有个危重病人状况不好,小真都连着上两天班儿了,根本走不开。你别吓她啊,她要是知道计然不见了会跟我们玩儿命的。”春儿嘀咕,“难道鬼子六又来找计然?”
鬼子六?系青停住动作,目光森森,“是什么人?”
春儿把老哥的手从他衣领上挪下来,“我拿资料给你……”
系青与那份久仰大名的资料谋一面之交后,脸铁青,维持着一个姿势,半天没动弹,没表情,好像连呼吸都没了,春儿给哥杯酒,“别激动,我知道这样是不好受,我听小真说起的时候也不敢相信。”
一杯威士忌系青仰脖灌下去,喘口气儿,刀锋似的目光盯着春儿, “怎么不早跟我说?”
春儿最知道的老哥的脾气,好声好气,“跟小真培训回来,你不是在计划出门旅行吗?要换成是我,你跟不跟我说?肯定是等你回来再讲。”瞅着哥哥表情软下来点儿,春儿无辜解释,“我怎么知道计然会为这不回家呢?你不计较不就完了吗?”
我不计较吗?系青自问,他不介意不计较么?他都要气炸了,那是计然诶,她在他眼里纤尘不染纯洁无瑕,她就是他的女神啊……
春儿觑着系青神色,“哎,哥,你不是很介意吧?”
系青没好气,“你说呢?这要是小真你怎么办?”
“我?我以前以为小真吸毒,也喜欢她啊,吸毒比做人情妇更好吗?再说小真本来也是因为要把自己卖掉才遇见我的。”春儿大大咧咧,心思单纯明朗,“小真都不计较我记录坏,我是不会去嫌小真的,哥,你嫌计然啊。”
系青火了,踹春儿,“放屁!”这一脚力度不小,见春儿呲牙咧嘴,系青又觉得自己过分,更懊恼的是,系青发现,他对这件事的看法竟不如春儿来的那么光明坦荡,他介意到不行,怄到不行……烦毙,手在衣服口袋里乱摸,还是春儿善解人意,递给系青一根烟。系青冒两口,“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计然,她能去哪儿?”仍坚定地认为,计然跟鬼子六走了,“这些年小然跟那个人仍有来往吗?”
春儿分析,“这些年不可能有来往的,不说别人,小真绝不会答应。”
“那是突然遇到的吗?”系青眯缝着眼睛,“还是说其中有诈?”兄弟两人向来心有灵犀,异口同声,“莫不是妈在搞鬼?”
对,有没有可能常蓝妈妈为了阻挠计然和系青在一起,故意把鬼子六翻出来的呢?但春儿随即推翻这个想法,“我觉得妈没那么坏吧?”
系青站起来,“我去找妈。”
“一起,”春儿这会儿看上去到比平时靠谱很多,“你这样子去哪儿我能放心啊。”肚子里少不得把计然腹诽上百十遍,又玩儿失踪,就不能换个新鲜的吗?她到不腻。
兄弟两个赶回怀家大宅,把已经睡下的怀建军和常蓝又给闹起来,怀建军睡眼惺忪,“什么事儿?大半夜的把我们吵起来。”
常蓝很清醒,款款而行,顺楼梯识阶而下。
系青没管老爸,盯住老妈,“我要知道计然的下落。”
怀建军愣愣,目光调到夫人身上,“常蓝?”
常蓝神色镇定如常,拿起叠便笺,写条地址,递给系青。
系青感慨,竟是如此相同的戏码,十多年了,为了计然,还是得来跟爸妈要人。而如此不同的细节,从前,他们守口如瓶,今次,轻易给出一个地址。而不能置信的是……“妈,开什么玩笑?这是咱家以前住的那层楼。”
常蓝靠进宽大的米色沙发里,笃定,还有点儿莫测高深,“我和计然有协议,她用和你之间的爱情,换层装修好的四居室,因为时间短,找新房子再设计装修,也来不及,咱家以前那层四居室反正一直空着没人住,我就找人收拾收拾,送给她了……”
常蓝的话混着一阵阵耳鸣,在系青耳边荡来荡去,听不太真切,计然和妈之间有协议?她把她和他之间的爱情卖掉换一层四居室的大房子?就是……这样?跌坐到沙发里,怀系青几乎丧失力量在父母面前维持好他的骄傲,曾经,他为了这个叫计然的女人,和爸妈斗得家无宁日,亲情之间的罅隙,一直无法得以完整修补,如今还是这个叫计然的女人,和自家高堂能私定协议,出卖他的爱情???
春儿张大嘴巴,傻对着老妈良久,蹦出句,“妈,你真的背着我们去找计然?”他瞄眼建军爸爸,他家父皇给他个“我不知道这事儿”的眼色,春儿问常蓝,“哎,妈,今天下午是你找那个叫什么杨学刚的六哥,带走计然的?”
常蓝骇异,“哇,把你妈想的那么缺德?我和计然约好去看房子,签过户手续,临时有事走不开,所以让孙律师帮我去接她,”
系青和春儿不由自主交换个眼神,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哦,原来是孙律师。
常蓝浅啜一口工人刚送上的热茶,道,“计然这么做,是被我逼的,她也是没办法。”怀家最有权力和威望的女主人在表明立场,她不想要计然这个媳妇儿。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系青好半天才挣扎出这么一句,问妈妈。
“她的经历太复杂,不适合做怀家的媳妇儿。”
春儿怒,“妈,是谁让计然的经历变得复杂的?不是你和爸昧下那笔抚恤金,她们姐妹两个至于那么惨吗?”
“算了,春儿,”已被打击到意志消沉的系青,对着母亲大人摇摇头,又摇摇头,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说过,你再耍手段,背着我搞什么,你会失去个孝顺儿子。”
常蓝不为所动,亦不发一言。
系青拽着春儿站起来,“我们走。”
春儿跟着哥哥走两步又回头撂话,“妈,这次你太过分了。”
两个孩子走了,始终沉默的怀建军才开口,“常蓝,这件事儿你没跟我提过。”
常蓝语气很淡,又似乎有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我知道你不会支持我。你觉得我错了是吗?”
怀建军只是安静地微笑,沧桑,倦怠,“不,小蓝儿,象你这样事事要求完美的人,我在你面前,只怕也显得罪孽深重。”怀建军起身,绕过常蓝,去书房了,他不想再和这个女人共处一室。
不过片刻功夫,一家四口的小偏厅,只剩下常蓝一个,空落落的,无论是空间,还是心灵。常蓝坐在沙发里,扭绞着两只手,没来由竟想起计然说过的话,“如果我将这些年,生活的不够好的理由,全归咎于你们没给我那笔抚恤金,我会觉得那样的我,比现在更可怜……”
嘘口气,常蓝从晨褛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给计然,事前约好的,计然关手机,她们座机联络。计然接电话时的声音,平和,恬淡,“系青已经过来了吗?”
“是啊,”常蓝顿顿,“计然,我跟系青说了,房子的事情,是我的主意,我逼你的,不如这方面,我们统一口径吧。”
“为什么改变主意?”
“儿女是这样了,恨父母比较容易,相比较下,恨一心喜欢的女人要难很多。就这么说吧。”常蓝很温和,“我还是不想青儿被伤的太重。”
………
当你的目光变成月光
当月光变成你的目光
计然放下电话,将空调温度再调低一点,系青怕热,不像她这么废,太冷太热都不行。必须要感谢常蓝,她将房间装修打理的不错,清爽,实用,没有太过花哨的装饰,和累赘繁杂的设计,尤其那张摆放在落地窗前的大摇椅……计然有种错觉,那是当年系青买来放在学校边租屋里的那张,当然只是款式象,这是一张更宽大更舒适的新摇椅。
走过空旷的客厅,到靠近露台那儿的大摇椅里坐下,计然心情忐忑,等系青。她手抄在口袋里,捻着系青早上留给她的那张字条,上面就是几个字,意简言骇,“等我回来,不要乱走。”计然闭上眼睛,她不是乱走,她是预谋已久。
计然这一天,都揣着这张字条,她知道,这可能是系青给她的最后一点温暖了,她带着这点温暖,联系过常蓝后,与张嫂到跟常蓝约好的见面地点,一家大卖场,假装购物,实则等人。计然假借选党参当归燕窝等物,背着张嫂,偷偷买了验孕棒,趁上洗手间的机会,试了试,结果令她兴奋不已,确实,她怀孕了。随即便是忧虑重重,她有流产先兆,这可不得了,她需要医生帮忙。医生?找妹妹不行,找常光顾的那家医院肯定也不行,上上下下,全是妹妹认识的人。她需要一家妇幼保健医院,找个经验老道又温和懂得体谅病人的医生。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应付掉两个人,先是系青,再是计真。
门铃响,该来的,总是要来,难道会比那年,与六哥约会之后回来,听到系青的声音更可怕吗?不,经历过那些日子的计然,什么都没必要再怕。
计然心里边念着演练过无数遍的腹稿,去应门。门口立着双胞胎一对,春儿神色愤愤,系青脸上铁青。她镇定,浅笑,“来了?”
面对显得如此轻松的计然,不要说系青是什么心情,连春儿都很想掐死她,出言不逊,“你搞屁啊你……”
系青沉默,进屋,春儿抬脚欲跟进,想想,退出,“哥,我在车里等你。”这对痴男怨女的事儿还是自己解决比较好,他别瞎打岔了。
坐到系青对面,计然其实还是紧张的,手放在膝盖上,她尽力稳住自己,“对不起。不过,请你体谅,我还是想要大房子。”
要大房子?我不是没钱买。系青没语言,没变化,维持一个姿势,双腿交叠,坐在那儿,白衣黑裤分明,面沉似水,幽幽灯下,如一尊暗夜罗刹。
计然读得懂他的心思,“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我要房子,可以跟你开口,这样的房子,你不是买不起,可是……可是……”计然牙一咬,心一狠,“我喜欢换来的,不喜欢开口跟你要。”
瞟一眼系青,他纹丝不动。计然觉得,最难出口的部分已经倒出去了,下面的表达就顺利很多,“我知道你会说,你我之间无须分的这么清楚,你有照顾我的义务,但是,两个人相处,层次上应该是对等的,系青,你给我的太多,你拥有的也很多,而我能回馈给你的,实在是少的可怜,我们之间差异太大,不对等的厉害。”
再瞅瞅系青,他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姿势和沉默,计然感觉很没谱儿,如果他给个什么反应,也好有路数可循,现在……无奈,只好继续,“有一次,你妈来你寓所找你,正好我在,就一起聊了一阵,我们聊到很多事情,我知道原来我爸是你家公司的司机,大人们为了我们好,将这些都瞒住了。我还知道以前我们读书时候,私自出走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