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索性在中铭兄家里宿了一夜。”
范氏听着笑道:“那好,我等会让人准备四色点心送过去——你吵了人家,总不能连个谢也不道吧?”
这些小事俞敬修并不放在心上,点了点头,随意用了早膳,和范氏去给俞夫人问安。
俞夫人没有看见孙女,问:“珍姐儿呢?”
范氏忙道:“今天一早又发起热来,就没敢抱出来。”
俞夫人听了神色微愠,道:“怎么又病了?她身子本来就弱,你们照料起来就更应该上心才是,一点也马虎不得。”
范氏听俞夫人声音里有责怪之意,忙道:“都是那些丫鬟、婆子不尽心,我已经叫了丫婆,把两个值夜的丫鬟卖了。”
俞夫人神色更不是虞,道:“德圃出生那会,身体可好着了!可我们三房只这一根独苗苗,我和她乳娘衣不解带,日夜照顾,直到德圃三岁,连个喷嚏都没有打过,长得也比别的孩子壮实,我这才敢一夜睡到天亮。”
言下之意,丫鬟、婆子照顾不好,那你就应该自己照顾。
范氏不禁咬了唇,低低地应了声“是”。
俞夫人不再理睬她,和儿子说了几句话,就端了茶。
范氏和俞敬修忙起身告辞。
俞夫人笑着点头。
两人出了门。
范氏的委屈就止不住地涌了上来:“相公,我半夜也常去看孩子……”
“我知道。”没等她说话,俞敬修已笑道“你这些日子清减了少了。”
范氏心中一甜。
谁知道俞敬修话锋一转,道:“不过,娘说的也有道理。那些丫鬟、婆子懂什么,还是你亲自照顾的好。珍姐儿可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说来说去。还是觉得她没有照顾好孩子。
范氏暗中生恼,正想和俞敬修辩两句。俞敬修已道:“等会下了衙。我还有点事,今天就不回来用晚膳了。”然后带着澄心扬长而去。
范氏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所以她一回到屋里,立刻叫了墨篆来:“我让你打听的事你到底打听的怎么样了?怎么一直都没来给我回信?”
墨篆吐吐吞吞的。半晌才道:“大爷这些日子心情不好……说是,老爷原准备让大爷去六部的吏部任左给事中的。却被人捷足先登,抢了大爷的位置……”
范氏大吃一惊:“不过是个从七品,竟然让人给抢了?”
墨篆点头。不敢言语。
范氏心里一阵阵发慌。
俞家立家百数年。在她心里,如那吉庆街的牌楼一样,任它风吹雨打,都屹立不足。
怎么突然间就风雨飘摇,动荡不安起来呢?
她忙问墨篆:“你还听到些什么?”
墨篆还有些踌躇。
范氏已不耐烦地道:“你我息息相关,有什么话说不得?若是因此而误事。那才是对不起我。”
墨篆这才道:“他们都说,老爷和沈阁老走得太近。如今沈阁老致仕,我们家老爷入阁多年,又得人心,那新阁老容不下我们家老爷,所以要对待我们家老爷了!”
范氏听得一愣一愣的,慌张地道:“这,这可怎么办好?这可怎么办好?总不能不当阁老了啊!”
墨篆也发愁:“是啊!大家心里都有些不踏实,不知道会怎样呢!”
范氏不由咬了牙:“大不了回南京去——大爷可是甲戌科的状元,俞家祖上出了好几个祭酒,开个书院总成吧?”
墨篆听着表情一松,忙笑道:“是啊!大爷可是状元郎呢!要是要开书院,只怕那些想拜师的人会挤破门槛。”
话虽这样说,可堂堂状元郎去做了教书先生,她心里到底有些意不平。
范氏神色很是怅然。
或者是“欺上不瞒下”的缘故,吴姨娘也知道了这件事。
她问莲心:“知道是什么人抢了大爷的差事吗?”
莲心摇头。
吴姨娘想了想,道:“过两天是吴家三少奶奶的生辰,你到时候帮我送点东西过去。然后问问吴夫人身边的人,看是谁抢了大爷的差事。”
“嗯!”莲心连连点头。
吴姨娘就沉吟道:“你也打听一下,隔壁的赵太太是哪里的人?或者是赵大人是哪里的人?若是内院没有人知道,就去问问那些管事!”
莲心茫然道:“打听这些做什么?”
“就是有点好奇。”吴姨娘笑道“听说赵大人是南边的人,可我看赵太太那样子,倒像是北边的人。”又道“赵太太长得可真漂亮。”
莲心释然,笑道:“姨娘放心,我一准打听清楚了。”
吴姨娘满意颔首,赏了莲心一两银子:“给你买huā戴。”
莲心欢天喜地退了下去。
吴姨娘去禀了俞夫人。
俞夫人自然是答应的,还赏了她二十两银子:“到时候也帮我买点什么送过去。”
吴姨娘谢了又谢。
待她走了,束妈妈就笑着奉承俞夫人道:“夫人心可真好,吴姨娘能到我们家来,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俞夫人叹了口气,道:“我这也是未雨绸缪——吴大人和原吏部侍郎郝剑锋是同科,两人私交很好。郝剑锋也是吏部的老人的,这次德圃的事,少不得要求到郝剑锋的名下去。”
束妈妈笑着应了一声,没再作声。
到了那一天,天没有亮莲心就起来梳妆打扮,待用过早膳,坐了俞家的马车,欢欢喜喜地去了吴家。
只是刚过晌午,莲心就回来了。
她哭丧着脸对吴姨娘道:“吴夫人说,让您即刻过府一趟。”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温言
“现在?让我去趟吴府!”吴姨娘错愕地望着莲心,“出了什么事?”
莲心的头垂得更低了。
“是,是我不好。”她开始抽泣,“我大爷的差事是怎么丢的……被吴夫人知道了……她,她要叫您过去问话。”说着,“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去报了吴夫人……”
竟然被吴夫人发现了!
吴姨娘顿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但她还是问道:“那你打听到赵太太是哪里的人了吗?”
“打听到了。”莲心抽咽着,“说赵太太是陕西人氏,抢了大爷差事的是个叫沈任思的人,和大爷还是同科,陕西韩城人……”
吴姨娘心里狂跳。
都是陕西人……有罅隙……稠酒……丢了差事……
她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偏生莲心在她耳边哭着:“吴夫人派来的轿子就停在腰门……贴身的妈妈已禀了夫人,说是您有心了,还惦记着三少***生辰,想接您过去热闹热闹……夫人已经答应,让我来给姨娘传个话……”
吴姨娘只得收敛了心绪,有些混混沌沌地由着莲心帮她捯饬了一番,辞了俞夫人,上了吴家的轿子。
因上面还有吴夫人,吴三***生辰不过是在家里摆了桌酒,自家人吃了顿饭。吴姨娘到的时候,吴家的人正在花厅里打马吊。
听丫鬟说吴姨娘来了,吴夫人不动如山,继续打着她的牌。只是在出牌的空间抬头瞥了吴姨娘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来了”。
至于吴家的其他人,则是看也没看吴姨娘一眼。
别说吴姨娘现在是俞家的妾了,就是她在吴家做姑娘的时候,吴家的花厅也没有她的位置。
吴家人的态度反而让吴姨娘自在了很多。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吴夫人打完了一圈牌站起来冲着她冷冷地说了声“跟我来”后,给屋里的人曲膝行了个礼,随着吴夫人去了花厅旁一间小小的宴息室。
吴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指了身边的锦杌,让她坐下说话。
吴姨娘谢了道,坐了下来。
等小丫鬟上了茶。吴夫人就遣了身边服侍的。看吴姨娘的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你捣什么鬼?俞家大爷的差事是怎么丢的,这是你应该打听的事吗?你只要好好的呆在后院,他们家不少你的吃,不少你的穿就行了,你管这么多闲事干什么?我看你是个挺老实懂事的孩子,怎么今天突然转了性子?还好今天是被我识破了,要是被别人发现,告诉了俞夫人。俞夫人会怎么想?你怎么也不动动脑子?”又道,“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你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被俞家的人发现要打要罚的。你可别指望着我去给你丢这个脸帮你去说情!”
心里仿佛有把火在烧似的,吴姨娘“腾”地一下脸胀得通红。
当初你让我进俞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现在我的孩子丢了。俞大爷对我视若无睹,你的口风就全变了。
做人怎么能这样没有良心?
想到这些,她再也忍不住,硬邦邦地道:“我再没有规矩,也比不得俞家,和赵太太结仇,竟然还惹得赵太太要置俞家于死地!”
“你胡说些什么?”吴夫人又惊又骇,手扫过手边的茶盅,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快给我闭嘴!”她的眼底闪烁着惊魂不定的光芒,“你,你都听说了些什么?”
吴姨娘表情有些呆滞。
她被自己的话给吓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下可怎么收场?
要是传了出去,俞家和赵太太岂会善罢甘休?赵太太岂不因她而受了无妄之灾?
念头一闪而过,吴姨娘“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吴太太的面前:“我,我,我是胡说八道的……夫人千万不要听我的……都是我自己想当然的……”脸色已雪白如素绢,“这件事与赵太太无关?真的!都是我胡言乱语……”
吴夫人却根本没有听吴姨娘的辩解。
她眼睛有些发直,脑子里全是吴大人嗡嗡的声音:“……还好之后的事你没有管。
“赵凌人还没有回去就把赵家摸了个清清楚楚。他一回松江就作出副‘只要赵家把当年陷害他母亲的人交出来他就既往不咎,否则就到御前去打官司’的样子,逼得赵八爷只好让赵家六太爷在祠堂里当着全族人的面给赵凌的母亲赔罪,将家产赔偿给赵凌。
“谁知没几日,官府突然将赵家六太爷的独子拿了,说是五年前和隔壁田庄争水,是赵家六太爷的独子领着家丁将他们家的人打死的,如今隔壁那家的把赵家六太爷的儿子告了,现在要一命还一命。
“赵太爷只好拿了棺材本和隔壁的人家打官司,就是媳妇的首饰,也拿出来当了。
“结果官司输了,儿子被判了充军九边,媳妇一听,丢下孙子跑了……
“你想想,那赵凌是九边总兵之一,大家彼此都相熟,打起仗来还要互相援手,他若是想对付赵家六太爷的儿子,只要他透个风,连句话都不用说,自有巴结奉承的人帮他办妥了。
“那赵家六太爷可能到了这个时候也想明白了,事情都过去几年了,这个时候隔壁家的才去告官,背后不仅有人怂恿,而且怂恿之人还要让他家破人亡。而这个人除了赵凌,别人也没这能耐。为了保全孙子的性命,赵家六太爷索性吊死在了赵家的祠堂里,算是给赵凌一个交待了。
“这下子赵家的人不干了。
“觉得当年的事的确是赵家六太爷做的不对,可赵家六太爷已经赔了银子给赵凌。和隔壁人家打官事的时候,赵八爷做为族长,应该出手相助才是。否则,赵八爷也不用吊死在祠堂了。
“接着就有族人出来说,当初赵家六太爷的儿子犯事,官府曾请了赵八爷去问话的……
“赵家像炸了锅似的。
“大家都觉得赵八爷这样太过份了。对长辈不敬不说,还闹得亲族不睦,见死不救。
“然后旁支那边的人就嚷着要重新选族长,还推出了赵棋……
“这样的人,我们得罪不起啊!”
想到这里,吴夫人就打了个寒颤。
她一把拽住了跪在地上的吴姨娘,表情有些凶恶地道:“你给我说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吴姨娘生怕吴夫人误会了傅庭筠,就把当初怎么在潭柘寺遇到傅庭筠的,自己看见一个熟人,又怎么想和傅庭筠说说话,傅庭筠却告诉自己她和俞家有罅隙,俞夫人听说她和傅庭筠见过一面后怎样的惊慌失措,还派了俞大总管悄悄去了西安……等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吴夫人:“……我就是一时嘴急,就胡乱猜了一句……”
“等等。”吴夫人打断了吴姨娘的话,她显然没有把吴姨娘那些自责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喃喃地道,“赵太太亲口跟你说她和俞家不合……接着俞家大爷就丢了官……然后沈任思和最这个官,而沈任思却和赵太太是一个地方的人……”她说着,高声喊了贴身的妈妈进来,道:“老爷回来了吗?”
贴身的妈妈忙道:“老爷刚回来,正在屋里更衣呢!”
“你别动。”吴夫人听了就吩咐吴姨娘,“等我回来。”然后由丫鬟、婆子簇拥着去了正房。
吴老爷正准备去花厅,见妻子赶了过来,笑道:“怎么?你今天没有打马吊吗?”又见她神色匆匆,道,“你这是怎么了?”
吴夫人二话不说,拉着吴老爷就进了旁边的耳房,把刚才吴姨娘的话说了一遍。
吴老爷大惊失色,也不去花厅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