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丫鬟、媳妇、婆子曲膝应“是”,站着的吴姨娘就显得格外的突兀。
范氏的目光就落在了吴姨娘的身上。
“你如今怀着大少爷的骨肉,应该静心修养才是。”她的表情肃然,透着些许的凌厉,“不过是两套衣裳罢了,你用不着这样费尽心思地来打探我,我也不是苛刻人的人。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只管让你贴身的丫鬟问墨篆就是了,切不可再做出这等小家子气的事来。不仅丢我的脸,也让大少爷不喜。”
吴姨娘惊讶地望着范氏。
她是在说,那妈妈去问她按什么样的配制给自己做夏衣,是因为受了自己的指使吗?
“少奶奶,”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里说,不过是自己出身卑微眼皮子浅,往大了说,却自己仗着怀孕争强邀功,吴姨娘忍不住辩道,“我没有让人去问做夏衣的事……”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那穿丁香色衣裳的婆子已一个激灵跪在了范氏的面前:“少奶奶,都是老奴蒙了心,看着吴姨娘身边没个服侍的,这才受了吴姨娘的鼓动到少奶奶面前搬弄口舌。还请少奶奶原谅我这一回吧!”说着,就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你……”吴姨娘只是觉得自己做了别人的妾室,羞愧难当,有什么事不敢理直气壮地说话,并不是傻。她望着给范氏磕头的婆子,顿时气得浑身直哆嗦,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范氏的身上。
范氏正在感叹这样机灵的一个婆子怎么混了大半辈子还在针钱房里当差,却感觉到了一道洞察世事的目光。
她不由回过头去,与吴姨娘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手段
范氏顿时心中燃起无名之火。
你那是什么眼神?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你一个小小的妾室,还敢和我横眉竖眼的······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扶了墨篆的肩膀,脚步有些匆忙地回了房。
却不去细想刚才为何觉心里会有股无名之火。
吴姨娘嘴唇抿成了一条缝,一言不发地回了屋。
外面传来嗡嗡的议论声。
吴姨娘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
她抱着被子,倦缩在床角。
进来给她送饭的莲心看了,犹豫了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边,轻声喊了声“姨娘。”低声道:“我们都知道姨娘不是那样的人……您,您还是别伤心了,身子骨要紧!”
吴姨娘一动不动,仿佛化石般,寂然无声。
莲心突然怕起来。
“姨娘,姨娘······”她慌乱地推着吴姨娘。
吴姨娘转过头来,脸上布满了泪水:“我没事······”她说着,自嘲地一笑,“做人家姨娘的,哪个不会遇到点这样那样的事,少奶奶……这个时候才发作······不过是要坏我的名声,已经是好的了……”她爬了起来,“你是来送饭的吧?就摆在这里吧!”
光线幽暗的内室,吴姨娘的脸雪白如素,像中元节糊的那些纸人似的,莲心看着,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忙低了下头,把食盒里的饭菜往炕桌上端。
屋里只有摆放·碗碟的声音越发显得阴森沉闷。
莲心害怕,不停地说着话:“今天厨房用人参炖了老母鸡,给您也留了一碗······听说这人参是夫人特意吩咐俞总管派人从老家南京带过来的,是夫人的陪嫁呢······原本灶上的妈妈还犹豫着要不要分成几次炖,结果束妈妈说不用,还说,我们院里有两个双身子的,这参只怕不够用,何况分成两次······灶上的妈妈听了就给我们留了一碗···…夫人还是很心痛姨娘的······”她喋喋不休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那心底的寒意。
吴姨娘静静地听着,手情不自禁放在了小腹处。
是吗?
那是因为谜底还没有揭开。若是她生了庶长子,少奶奶生了嫡长子,俞夫人还会这样的待她吗?
她不屑地笑。
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若是她没有怀孕该多好啊!
念头一闪而过,她不禁愣在了那里。
而此时的俞夫人却是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她使的手段,她还不如直接让人给吴氏灌碗药,我还佩服她杀伐果断,是个人物……”
“夫人!”束妈妈眼角瞥过屋里服侍的丫鬟,告诫般的大喊了声。
俞夫人沉默下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却透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屋里服侍的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束妈妈这才上前道:“少奶奶年纪还轻,有些事,不还得您指冇点吗?”
她的话音未落,俞夫人已冷笑:“我指点她?你看看她那样子,张口孔子,闭口孟子,我敢指点她吗?”
束妈妈讪然。
俞夫人狠狠地道,“我早就说过,这种单门独孺之家的女儿要不得。说她没规矩,她还读过四书五经说她知道规矩,使的全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给正怀孕的小妾穿小鞋,让底下的婆子看穿了不说还陪着她演戏,亏她想得到,做出得!
“她可是堂堂正正的嫡妻!
“若是小妾小产,一个照顾不周,就能让她背上“乱家,的名字,她以后还想不想在俞家立足了?她以后还想不想做俞家的宗妇了?”说完,余气未消地又道了句“还好我把她带到京都来了,这要是留在南京岂不让大嫂和弟媳在背后笑弯了腰!”
“怎么会呢?”束妈妈笑容勉强地安慰着俞夫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夫人和三夫人都盼着三夫人早生贵子呢······”
俞夫人听着就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道:“你去把她给我叫过来她是个桐油灯盏,不拔不亮,有些话,还是跟她清清楚楚地说明白的好,免得她又闹出什么笑话来。”
束妈妈听了就迟疑道:“您看,要不要过些日子?少奶奶这才刚怀上不久……”
俞夫人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就过些日子现说。”
束妈妈松了口气,就说些起俞夫人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来:“……我早上去给少奶奶送人参的时候,顺道去了趟厨房,听灶上的婆子说,吴姨娘饭量很好,我让小丫鬟去看了看吴姨娘,听说人长得比刚进府那会圆润了很多……”
俞夫人“嗯”了一声,脸色比刚才好看多了。
束妈妈见话对了路,心里轻松了许多,继续笑道:“不过我看吴姨娘的性子很内向,等闲不出门,这样也不太好。我寻思着过几天就是万圣节了,宫里按俐应该会有赏赐,你看你要不要也赏吴姨娘几匹尺头,一来安安吴姨娘的心,二来也让吴姨娘给没出世的小少爷做些针线活······”
一个人有事做,就不会胡思乱想。
俞夫人不由颔道,叹道:“还是你贴心啊!”
“我服侍夫人四十几年了,”束妈妈笑道,“不过是占了个熟能生巧罢了。等少奶奶生了小少爷,做了母亲,心也安定下来了,知道了做母亲的不易,慢慢也就知道该怎样心痛人了。”
俞夫人却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看着束妈妈满脸的期盼,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问道:“少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束妈妈笑道,“正和老爷在书房里说事呢!”
“哦!”俞夫人想丈夫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夫妻虽然同居一室,却是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地说话了,不由奇道,“老爷今天怎么这到早就回来了?”
束妈妈笑道:“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俞夫人虽然很信赖束妈妈,却不愿意让她去打探丈夫,显得她好像不信任丈夫似的,“等老爷回来了我再问他就是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俞阁老含笑的声音:“有什么事要问我?”说话间人已撩帘而入。
束妈妈忙曲膝行礼喊了丫鬟进来服侍俞阁老更衣,自己则沏了杯茶放在了炕桌上。
“老爷今天这么早就下了衙,”俞夫人笑着亲自上前给俞阁老拧了帕子,“有点好奇罢了!”
俞阁老听着,擦脸的动作突然一滞。
俞夫人看着心头一跳,神色一凛,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俞阁老直觉就想否认,转念想着这消息迟迟早早俞夫人都会知道的,与期让她从别人口中听到,不如早点告诉她让她也有个心里准备。
他凛然道:“鞑冇子集六部五万人马绕过张掖直奔宣府,陌毅和率兵迎击,却中了鞑冇子的圈套,赵凌领榆林卫五千兵马俘获三万鞑冇子,不仅解了陌毅之围,还立下了头功,皇上兴冇奋异常,那边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已招内阁集议嘉奖之事……”
俞夫人听着吓了一大跳:“这么说来,皇上是要抬举赵凌了?”
俞阁老点了点头眉宇间平添了些许的阴郁:“皇上一直想用自己的人,可惜秦羽飞之流虽然武艺高强,忠心耿耿却无将帅之才。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能打仗的冇,皇上心里的高兴劲就不要提了···…”
俞夫人沉默片刻,喃喃地道:“这个梁子难道就真没办法解了?”
俞阁老听着就有些恼火起来:“都是那个小傅,死要面子活受罪。悄悄地认下女儿又如何?他偏要摆谱。现在好了,傅氏根本不认这个父亲……还好没有和他结亲家!这样真成亲家,还不知道要给他收拾什么烂摊子呢!”
俞夫人听着长叹了口气:“可见这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俞阁老闻言微愣,道:“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为儿子的事丈夫已经很烦了,她不想让丈夫再为内院的事操心。
“就这几个人能有什么事?”俞夫人笑道“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
俞阁老点头,吩咐俞夫人:“那个吴氏你要多上点心。家里的太单薄,虽说是庶出的可有个兄弟帮衬着,总比外人要强。”
有时候未必!
俞夫人在心里道。这话却不好当着俞阁老说,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又说起赵凌的事来:“·……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想办法请那个在潭柘寺出了家的先生出面帮着说和说和。”
“还是不要了吧!”俞阁老道,“先不说我们和他没交情,他在潭枯出家的事一般的人根本不知道,何况皇上还派了一卫禁军护卫他的安全,一般的人根本就见不到他。”他说着,表情越发的阴沉起来,“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会想办法的。
这本也不是女人该操心的事,俞夫人恭顺地应“是。”服侍完俞阁老更衣,夫妻两就在内室摆了饭。
刚端碗,俞敬修跑了过来。
“吃完了!”俞夫人问他。
“还没吃呢!”俞敬修说着,朝俞阁老望去,眼中带着些许的兴冇奋。
俞夫人看着奇怪,俞阁老不动如山,沉稳地道:“那就先吃饭吧!”
俞敬修“嗯”了一声,坐在了下首。
俞夫人亲自给儿子张罗了碗筷。
俞敬修道了谢,坐下来静静地吃着饭。
俞夫人几次张口想问,看见丈夫脸上凝重的表情,都没能问出口。
晚后,俞阁老和儿子去了书房。(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不甘
走进书房,俞阁老的脸就沉了下来。
他低声训斥儿子:“什么事?竟然七情上面沉都沉不住了?”
俞敬修不以为然,冲着父亲一笑,表情中浮现些许的神秘:“爹,你知道了也一准高兴……”
俞阁老挑了挑眉。
俞敬修道:“西平侯那边递信过来了,说那个赵凌,从前贩过私盐……”话没有说话,已是眉飞色舞。
“哦!”俞阁老也不由地神色一振。
贩私盐本就是重罪,何况是守边的武官贩私盐……
“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西平侯不是世镇凉州吗?”俞敬修笑道,“和大食做生意的商队都要从那里经过,有些亡命之陡看着有利可图,拉杆子立山头时常打劫那些商队,西平侯就在自己的卫所里抽了些武艺高强的人组成马队,平时负责保护过往商队的安全,偶尔也会遇到出得起价格的主,帮着做做保镖。一年下来,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何福到张掖后,看着就眼红起来。把所在经过嘉峪关的商队召集在一起,定了个二十抽一的规矩,由总兵府出兵保护这些商队的安全。那何福毕竟是主官,又占了大义的名分。这样一来,西平侯的马队就无利可图了。正好有个姓冯的家伙,祖上就是贩私盐的,不过这些年做得风声水起,到了他这一代,就渐渐漂白了。因两家都姓冯,这个冯因和西北侯是一个姓,不知怎地,就攀上了西平侯,认了亲戚。西平侯家大业大,这日子一艰难,不免要想其他的法子。主意就打到了这个姓冯的人身上。”
“那姓冯的也不含糊说只要西平侯到时候派同个得力的人帮着镇镇场子,本金、人头都算他的,拍了胸保证一年交二十万两银子给西平侯。”他说着,嗤笑道,“要不然,西平侯哪里有钱到京都打点?”
俞阁老点头,微微有些吃惊,沉吟道:“难怪有人以身示法,原来贩私盐的收益这样的大……”
俞敬修笑道:“爹,您不用担心。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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