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职业习惯,苏承趁着他哥哥长篇大论的时候、一直在很仔细地观察着方致新。他估计他还存有一部分视力、只是可能已经弱到“失明”的标准、无法独立行动了。
苏承打量方致新的时候,余洁一直在偷偷看着他的反应、打着自己心里的小算盘,越打她就忍不住越得意。
等苏霆说完,方致新才放下咖啡杯道:“苏先生……”
“叫我苏霆好了。”苏霆很客气地打断了他。
方致新笑笑,点头道:“好的,苏霆。我是说,医疗方面的投资业务不是E&S熟悉的领域,所以对如何开办医院这方面的事我爱莫能助。不过,光是听你刚才的分析我就已经觉得这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发展空间。上海有大约150多万外籍常住人口,其中有多少儿童我并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很肯定的说,这些儿童肯定都需要像你刚才所说的专门的儿童医院的!”说着,他勾起嘴角颇为欣赏地笑了笑。
苏霆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并没有感到失望、反而觉得颇受鼓舞。方致新的话虽然算不上有切实价值,不过无疑是很正面地肯定了他的投资目标。他看得出他是个很有才干的人……双目失明却还能如常人一样生活、工作,还拥有颇多产业,可见他付出的代价必定不少、更可见他的成功。他能把话能说到这个份儿上绝对是对他的一种鼓励、已经让他又对未来的投资增加了不少信心。
方致新听出他的愉悦,便再下一城道:“你的投资很有眼光。”
苏霆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这个主意其实是家弟想出来的。他本来就是医科出身,拉他弃医从商实属万不得已。如果……”他笑着看了看苏承道:“不让他做一些与专业对口的事情、恐怕他是万万不会答应回来帮忙的。”
余洁瞥了一眼苏霆、笑道:“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说着,她举起酒杯朝苏承轻轻扬了扬道:“你哥哥是打算把你先诓回来,然后再一点一点把肩上的担子卸给你呢!”
苏承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办法,已经被他诓回来了。”他也举起杯、轻轻碰了余洁的一下,笑笑道:“其实……哥也挑了这么些年了,累坏了。”
苏承的话让方致新忍不住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因为距离太远、光线太暗,除了模糊的黑影、他完全看不见对面的两个人。“弃医从商?”他低喂了一声,扯了扯嘴角、笑道:“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苏氏兄弟都听出了他话里有着一层淡淡的惋惜,但是因为不熟、所以也不好多问什么。
“开医院的事我帮不了你们,”方致新沉吟着道:“不过如果在公司注册、选址或者其他方面的业务需要E&S帮忙的话,到时候请尽管提。”也许是这两兄弟的话让他想到了自己与致远的手足之情,他发现自己竟然出尔反尔地多管闲事起来……刚才他已经回绝了这件事了呀?
余洁用杯子掩着嘴偷偷直乐。
方致新的话倒提醒了苏承,忙问:“我想在上海买个落脚的房子,想趁着这些日子在上海就先看起来。不知道方先生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
“叫我致新好了。”方致新礼尚往来地说了一句,然后才问:“准备买什么样的房子?公寓还是普通住宅?”
“刚才过来的路上看到很多既漂亮、又精致的老洋房,不知道这些房产是不是可以买卖?”苏承满脸向往地问。
“嗯,可以买卖!”方致新点点头,眉毛挑得更高了,“怎么、打算买一栋那样的老洋房自住么?”
苏承隐隐感到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嘲讽的味道,迟疑了一下、解释道:“我在北京的家父亲当【奇】年请著名的设计师设计的一套花园【书】洋房。我自小住在这样的【网】环境里、难免对这样的房子情有独钟,所以才有此一问。”
“嗯!”方致新点了点头。
苏承等了一会儿,见他就这么没下文了,倒有些纳闷了、追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买一栋洋房自住不妥呢?”
苏霆也很认真地看着方致新,他也想听听他关于上海楼市的评价。
方致新微蹙了一下眉、慢吞吞地反问道:“上海的地价和房价你们应该很清楚的吧?”
“知道一些。”苏霆应了一声。
苏承从方致新的口气和哥哥的表情里认识到自己肯定是打了个傻主意、忍不住埋怨地瞥了苏霆一眼。
余洁端着杯子靠到了沙发的角落里,隐隐觉得好戏似乎要开场了。以她对方致新的了解,只要他开始用问题回答问题,这就说明他要主导谈话的内容了、而后面的谈话也就会变得很有意思了。然后她就忍不住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嫁给方致新,否则他要是一天到晚拿这套对付她的话、她肯定会受不了地跳脚的。
于是乎,她又忍不住开始想商静言了。
“我出去一下。”她放下杯子、起身离开了。
三位男士几乎同时朝她欠了欠身。
出了包厢,来到僻静一点的消防通道里,余洁拨了家里的电话。
没一会儿,商静言就接了起来、声音听起来很精神、没有睡着的样子。
“还没睡?”余洁靠在墙上、嘴角高高地扬了起来。
“嗯,睡不着!”商静言也笑了,然后就有些苦恼地发现才短短几天的功夫,他似乎已经养成了抱着她睡的习惯了。“事情还没谈完?”
“嗯!”余洁叹了一声,歉然道:“大概还要个把小时呢!”
“那你快去谈正事吧,老是打电话回来干嘛?”一个晚上已经三次电话了。
“啧!”余洁嗔道:“我想你了不行啊?”
商静言很窝心地笑了起来。
“睡不着就看会儿电视吧,别傻坐着!”余洁听到他那边的背景很安静。
商静言笑着摇头,“你放心吧,我自己会打发时间的。你去忙你的吧!”
余洁扁了扁嘴,“哦”了一声、道:“我会争取早点回来的。”
“我不会跑掉的!”商静言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余洁听了却有些愣住了,又想起洪建邦说的那句:他会一直在原地等下去!“静言……”她忍着胸口里泛起的阵阵酸涩感,低语道:“有你在家等我真好!”
商静言也愣了愣,嘿嘿憨笑着、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余洁揉了揉鼻子、道:“我进去了。累了的话就在床上躺着等我!”
“嗯!”
余洁回到包厢,正看到方致新和苏承两个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地前倾着身子,好像在讨论一个很激烈的话题,而苏霆则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若有所思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她连忙坐到了他身边,低声问:“说到哪儿了?”
“才开始没多久。致新在问这傻小子上海的气候条件呢!”苏霆侧着头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啊?!”余洁愣了愣,“不是说买房子的事吗?”
苏霆很正经地点点头,“就是在说买房子的事!”
余洁翻了翻白眼,端起杯子继续看好戏。
只见方致新用指节轻击着桌面道:“上海的天气总结下来是这样的,春天温暖潮湿、夏天闷热潮湿、秋天短而潮湿、冬天阴冷潮湿。”
苏承微张着嘴……这还是他头一次听人这样形容上海的天气呢!
“潮湿的话会有什么问题呢?”方致新又提问了。
苏承有些恼了……他觉得自己像个笨蛋小学生、老师的问题一个都答不对。从方致新进门的那刻起,他就觉得这个人的浑身上下带着种疏离感、颇让人不快。他自己本是个性格随和的人,别人待他宽厚、他定会加倍偿还,可是现在被方致新像个孩子一样地耍,让他情不自禁地竖起了满身的刺……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身上也有刺!于是他生硬地道:“如果你觉得我的想法太天真幼稚,其实不必绕这么大的圈子、直说就可以了。”
方致新笑了……苏承的话里带着满满的书生气。“的确!”
“啊?”虽然是自己要求的,可是真的听到人家这么肯定地答复时,苏承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地张大了嘴。
苏霆也有些意外,挑着眉看了看余洁。
余洁朝他无可奈何地耸起了肩膀。
方致新猜也猜得到苏承此刻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勾起嘴角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回答太过直率了呢?”
苏承点头,“的确!”
“呵呵!”方致新很好笑似的笑出了声。苏承果然是个十足的读书人呢!
苏承被他笑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方致新这样的人他真的是头一次碰到!
方致新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先不说买洋房这样的投资是不是明智,”他耸了耸肩,虽然没开口挑明、但是表情和姿势已经说明这样的投资并不明智。“只说你买洋房的打算是为了自住就是一件值得三思的事。”
“哦?”苏承的尾音扬得高高的,“洗耳恭听。”
方致新的兴致回落了不少……他忽然觉得苏承还不如他哥哥有意思。于是他靠回了沙发里,淡淡地道:“老洋房的年代久远,各种管道、尤其是下水道基本上都铺设得不合理,而区域改善还需要时日。如果你打算买的是独栋洋房还好些,只是房价动辄千万、甚至过亿,还没有算上管线改造、房屋维护的成本。如果是旧式里弄里的那些联体洋房,那房价是便宜了一些,不过要面对的问题就更多。而且不管你买的什么洋房,都要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霉变和虫害。你觉得这样的房子还适合自住吗?”
苏承默然了。
苏霆看了看傻乎乎的弟弟,笑着拍拍他的背道:“买公寓房吧!”然后又转头对方致新道:“谢谢你的提点,致新。”
方致新牵了一下嘴角,“不客气。”
苏承悻悻地暼了一眼苏霆,他明白哥哥一直不出声的原因了……必定是借方致新的手来给他上一堂内容生动丰富的课!于是他又觉得自己被哥哥也给耍了。
分手之前,余洁把方致新的电话留给了苏承、又把苏承的电话输入了方致新的手机里,说道:“以后生意上的事,你们可以自己联络。”说着,拍了拍苏承的肩膀道:“生活上的事你自己搞定,其它的事可以来找我!我会负责偶尔跟你哥哥汇报一下你的情况的。”
苏承哭笑不得。
苏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样的余洁才像是他熟悉的那个余洁。
余洁叫了车、先送方致新回家。
路上,方致新问:“你的车呢?”
余洁颇有些忿忿地道:“送去修了,被人撞掉一面镜子。明天才能拿。”
“新婚生活怎么样?愉快吗?”
“嗯,愉快!”余洁暖暖地笑了,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加了一句:“还有很多地方有待磨合。”
方致新也淡淡笑了笑,摸摸余洁的头道:“好像真的变得女人了!”
余洁懊恼地拍掉了他的手、嗔道:“昏头啦?敢摸姐姐的头!”
方致新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悄悄地蜷了起来……他本想……唉,算了!
“苏承怎么样?”余洁问起了她最关心的话题。
方致新耸耸肩道:“他不太适合从商,还是做医生的比较好。”
“为什么?”
“太理想化。”
余洁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道:“不过他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开儿童医院这个主意就很不错。”
方致新耸耸肩,微蹙着眉问:“你到底为什么叫我来?你应该知道开医院这种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的呀!”
“嘿嘿。”余洁缩了缩脖子。
方致新明白点什么了,眉头蹙得更紧了,“苏承?”
“嗯,你觉得呢?他是不是gay?”
方致新又想了想,耸耸肩道:“没兴趣!”
“真的?为什么?”余洁纳闷地问。
方致新悻悻地哼了一声,调头向着窗外、不说话了。
余洁看了他的后脑勺一会儿,心里的小算盘彻底没声音了。
次日,星期天。余洁收到了两个大大的“惊喜”。
早上,余洁是在一阵阵很轻微的滋滋声和噗噗声、还有淡淡的食物香气里醒来的。这种听觉和嗅觉的感受对她来说是如此之陌生、却又是如此之甜美,让她还没醒透就已经微笑了起来。
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却发现身边空空的、商静言已经起床了。“嗯?”她还混沌着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警觉地一骨碌坐了起来,大叫:“静言?”
“醒了?”商静言的声音隔着低垂在床前的电动卷帘、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余洁揉了揉眼睛,跳下了床。一边理着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边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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