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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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言-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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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她和丁国祥在他办公室里争执到拍桌子的事就是关于委派谁出任该项目的负责人这个问题。那天她是脾气坏了点,不过谁叫丁国祥又要独断专行呢?隔了几天之后,他们两人各让了一步、最终达成了共识……她和他各派一个心腹出去,以达到相互协助、相互制约的目的。



前期策划和风险评估这些事情由余洁负责,于是她找了本来就是干投资策划的方致新来帮忙解决。



刚刚挂了和方致新的通话,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她没想到会打来的人、同时也是一个让她看了就有点生气的人——洪建邦。



当初他泄露按摩中心易手的事让她少少地气了几分钟、很快就过去了。真正让她感到生气的是他明知事情暴露了、也不在第一时间打个电话通知她一声!所以,接起电话的时候、她的口气实在是不怎么样。



“姐姐!”洪建邦的口气一如既往的谦和,“现在讲话方便吗?”



“嗯,说!”余洁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踱到了窗前、俯瞰着脚下被灰蒙蒙的雨雾笼罩着的黄浦江。现在已经入黄梅了,每天的天空几乎都是阴沉沉的,好像有很多很多负能量在凝聚、在酝酿,就等着时机到了、然后倾斜而下一样。一天之中难得有拨云见日的时候。



洪建邦当然听出她的冷淡、也知道是为什么,于是先是很诚恳、很郑重地向她道了歉。



余洁等他全都道歉完了,这才意思意思地说了一句:“算了,反正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洪建邦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这才把今天致电的主要意图说了出来:“姐姐,我是代静言来向你请假的。”



“请假?什么意思?”余洁很是意外……商静言能去哪儿?



“是这样的,”洪建邦笑笑道:“过两天我们一家都要回他和妹妹的老家一次、给过世的爸爸妈妈扫墓。回来之后,我和妹妹、还有宝宝就要收拾一下东西去台湾住一段日子了。”



哦,对啊!余洁这才想起这件事来,愣了一会儿、问:“是吗?佩言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最近好吗?可以又是回老家、又是长途飞行去台湾的吗?”



“可以!”洪建邦语气轻快地答道:“她的情况很稳定、恢复得也很好,现在只要一个月去医院检查一次就好了。医生那边也咨询过了,只要各方面多注意一下、旅行是没问题的。台湾那边的医院我也都托朋友给我联系好了,她一到那边就会先做一个很全面的身体检查。姐姐放心!”



余洁松了口气,随后才转到她最想问的事情上:“请假的事……静言自己为什么不打电话过来,还要麻烦你代劳?”



洪建邦早料到余洁会有这样一问,答道:“静言的手机坏了好多天了,大概是……”他故意顿了顿、用不确定的语气道:“上一次淋雨的时候淋坏了吧!”



淋雨的时候?余洁又愣住了,是不是就是她生病、他在楼下等的那一天?应该是!否则洪建邦不会用这种颇有所指的口气说话的。



“再说静言他说……上次好像说了得罪姐姐的话,这次他不好意思直接打电话给你、所以才要我代劳。嘿嘿!”洪建邦笑了笑。



余洁揉了揉鼻子,没吱声。



洪建邦接着道:“我和妹妹都想给他再买一个新的,可是……你也知道静言的脾气、不喜欢收人的礼物的……”



嗯,我知道!余洁有些郁郁地腹语了一句。



“他说反正也没什么电话要打,平常也只是家里和按摩中心的、总找得到他的,所以怎么也不肯要。还非要妹妹给他去修那个旧的,”洪建邦也有些郁闷起来,“不过,他的那个手机的款式已经太旧了、早就淘汰了,现在哪里还有配件可以修?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没手机。”



余洁的心又开始钝钝的痛了。她明白商静言这个傻瓜的心思……应该是因为这个手机曾经属于她、又属于过他的母亲,所以他才坚持要修好、要保留着的吧?傻瓜啊!这么想着,她忽然有些待不住了,心跳又开始用那种好久没有过的、熟悉的“扑通、扑通”的节奏砰动了起来。



“姐姐,静言他……”洪建邦沉吟着、没有说下去,好像是在等余洁的批准。



“你说!“余洁想都来不及想、嘴里已经冒出了这两个字。说完就想到自己表现得太急躁、露骨了。



“那次静言打电话问我要过你家地地址之后,我听说他没有见到你?”洪建邦对此一直都很好奇。



余洁皱眉、低低地“嗯”了一声。



洪建邦很识相地没有再绕圈子,直接道:“静言那天整晚都没有回来,第二天上午是两个警察把他送回来的,开门的时候,妹妹吓坏了,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说到这儿,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呃……妹妹她前面是急坏了,所以才打电话给你、口气……很不好……唉,姐姐,你千万别生小女孩的气啊!”



余洁笑笑,这个人不愧是久经沙场的生意人,一句“小女孩”便把他老婆自作主张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给一笔勾销了。“当然,她是我妹妹,我怎么会生她的气呢?”她偏不说商佩言说得也有理,只是告诉他、她是冲着姐妹情分才不生气的。



洪建邦了然地笑笑、接着道:“静言回到家之后就又是发烧、又是上吐下泻的,生了一场大病,不过现在已经康复了,姐姐不用担心!”



余洁还没来得及担心就已经伤心了、而且伤心得要命!他不仅仅是因为淋雨、大半夜地去机场放飞心事而生病的吧?而是因为……说不定都是因为打过那个电话给她之后,被伤透了心、还把自尊心完完全全地弄丢了,才病倒的吧?



洪建邦还在那边继续:“我问过静言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没有说、也没对妹妹说起,兄妹两个隔天还吵了一架……认识他们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他们两个吵得这么厉害。倒不是说他们很凶,而是好几天他们两个都不说话,嘿嘿,像小孩子赌气一样。”



“本来……就是两个孩子!”余洁揉着额头、轻轻靠在了茶色的玻璃窗上。心很痛、头也很痛。她忽然认识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要不是她在身体不适的时候,任性地打电话给商静言、然后却又不理他,他就不会急匆匆地赶过来、也就不会淋到雨,更不会带着一身的雨水、一颗伤透了的心和一个又破又旧的坏手机离开;再然后,也就不会需要去机场、对着他看不见的天空和飞机诉苦,就不会生病、不会和相依为命的妹妹吵架、冷战……



“姐姐……”许久没听到余洁的回音,洪建邦有些不确定起来,讪讪地道:“我大概是太打扰了吧?那我……”



“没有!”余洁连忙阻止他、低声问:“那……你们回台湾之后呢?谁照顾静言?”



“何姐还是会每天都来,静言的起居、吃穿应该都没问题。姐姐放心!”洪建邦道:“另外,我大概在那边顶多住一个月就会回来上海的,毕竟生意都在这边。妹妹会和我的父母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她每年都需要住至少六个月以上才能出境。”



“嗯!”余洁听他安排得头头是道的、暗暗叹了口气。



洪建邦在那边暗暗吸了一口气,试探地道:“呃……还有一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余洁扯了扯嘴角,点头道:“直说无妨。”



“跟静言做了这么多年兄弟下来,我多少对他的脾气了解一点。”洪建邦斟字酌句地低声说着:“静言很少发脾气……我不记得见他有发脾气过。可是上一次为了庭芳的事……姐姐你认识庭芳的哦?”



余洁几乎已经把这个名字给忘记了,也没想到洪建邦会突然提起她来,所以怔了一下才道:“对,我记得。她的什么事?”



洪建邦先是用无奈的一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然后才道:“妹妹怕她去台湾之后没人好好照顾静言,所以就……”



“这我知道,佩言跟我说过。”余洁打断了他。



洪建邦“哦”了一声,讪笑着道:“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又是从小在农村里长大的,看事情的眼光总是比较……呵呵!”



余洁明白他的意思,也颇为赞同他的观点……她相信洪建邦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很清楚她的实力和其背后的积淀,当然希望能通过某种方式和她建立牢固和稳定的联系。她甚至觉得叫是商静言不是他弟弟,如果是的话,他肯定会不管商静言同不同意、立刻用一个大礼品盒把他打包、外面再绑上个大蝴蝶结给她送来的!所以她沉吟着、没出声,看他接下去要说什么。



“妹妹这次做得有点太自做主张了……本来兄妹两个就为了叫庭芳来喝百日酒的事有些不开心了,后来为了她工作的事,两个人又吵过几句……我也是因为没办法才告诉他们按摩中心已经卖给你的事情的。”洪建邦说到这儿顺便再解释了一下自己没有保密成功的原因。



“嗯!”余洁无动于衷地应了一声。就像她刚才说过的,事情已经过去、她已无所谓了。



“本来就有这些不开心的事,再加上后来静言……咳咳,彻夜不归!”洪建邦咳了两声、直接跳过了会让彼此都尴尬的话,接着道:“所以兄妹两个才会吵得这么厉害!”



余洁的眉再次轻蹙了起来,忍不住也咳了两声。



“姐姐,”洪建邦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真正切入了打电话给余洁的正题,慢慢地道:“可能是因为眼睛看不见了的关系,所以静言他……很少会去为自己主动争取些什么,除非是必要、一般他都不会开口要什么东西。妹妹很关心他、也很为他着想,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小女孩,而且保护意识太强,所以往往看事情会有偏颇。我嘛,虽然是男人、也比他们两个都大很多,不过有些家务事、兄妹间的事我真的是不太好插嘴,所以也就由着他们两个去处理和解决……”



“我明白!”余洁对他的作为予以了肯定,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也不容易。”她很清楚紧密的血缘关系是多么强大和不可撼动、会有多么的排外和斥它,是哪怕夜夜共枕的夫妻都无法逾越的一道血的屏障!



洪建邦笑了笑、低低说了声:“谢谢。”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妹妹曾经跟我说过一件关于静言走丢了的事,很多年了、可是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也很有感触。”



“哦?”余洁怔了怔。他用了“感触”这两个字倒让她有点意外,而且她听得出他的语气很诚恳、没有矫揉造作的成分。



听到她颇有些怀疑的“哦”之后,洪建邦轻笑了一声、道:“妹妹告诉我,他们兄妹两个刚到上海那会儿,她带静言一起去七浦路……就是那个服装批发市场去买衣服。正好碰到周末、市场里的生意忙得不得了,结果人一多、就把兄妹两个被冲散了。妹妹急得哭了,一间一间店铺地找回去、可是都没找到,就到管理处去找人帮忙一起找。兜了一大圈之后,就在差不多两个人被冲散的地方找到了静言。一个多小时下来了,静言其实一直都站在那里、几乎没怎么动过。找到之后,那边店铺里的人告诉妹妹,也有好心人要带静言出去、或者给他凳子坐一下,可是他都不肯。他说:我不能走开,妹妹回来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余洁的眼里有些潮湿……距离上一次的哭哭啼啼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现在这种湿答答的感觉仿佛这一年一度的黄梅天一样又卷土重来。虽然这只是个发生在盲人身上的、很普通的故事,虽然她只是在听洪建邦转述他听到的故事,可是她却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商佩言的心急如焚和六神无主、商静言的倔犟的坚守和对妹妹坚定的信心。想着想着,她的眼前浮现起当年第一次在医院见到眼上还缠着纱布的商静言来了。随后,她涩涩地苦笑了起来……她明白了,当时还那么年轻的他,之所以会选择坚强的面对是因为除了死之外、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之所以会说这件事,”沉默了一会儿,洪建邦稍稍加重了一点语气、道:“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很好地说明静言的、呃……状况。”



“哦?”余洁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她的这两声“哦”让洪建邦明白自己最好尽快把该说的都说出来,因为余洁是个不喜欢太多话的人。“静言是个很死心眼的人,呵呵!”他笑了笑,很快又正色道:“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都会选择一直守在原地等。就像走丢了的时候、他会一直等着妹妹回来接他一样,碰到那些他没能力去办的事……没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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