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过电话上去了吗?”保安打断了他……他可不想在雷电交加的时候站在没遮没挡的地方聊天。“说不定人家早就回来了也没一定呢?”
商静言愣了愣,然后很肯定地摇头,“我一直坐在这里的……”
“地下车库也可以直接上楼的!”保安再次打断了他,又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不容他质疑地带着他往大门的保安室那边走。“到保安室让我的同事给你再打个电话上楼问问吧,那儿安全点。”说着他仰头看了看一扇扇亮着不少灯光的窗户,脸上和兜帽里被浇了不少雨水,摇摇头道:“说不定已经回来了!”
商静言傻了,这才想起来上两次来这儿的时候的确是从地下车库直接坐电梯上楼的。
把商静言带到了保安室里,巡逻保安脱掉身上的雨衣、从门边的挂钩上摘下一条干毛巾塞到商静言手里道:“你先将就一下、擦擦头上的水,万一真的病了就麻烦了!”说完调头和同事低声嘀咕着、不时朝商静言的方向瞄一眼。
另一位保安听了、立刻从抽屉里取出住户联系表,拿起电话打了上去。
商静言侧耳倾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捏着毛巾的手不知不觉收紧了。
电话……接通了。
余洁那低低的嗓音在里面“喂”了一声。
商静言的心一下子被人按到了刺骨的冰水里、缩成了紧紧的一团。原来……她真的到家了!
“余小姐,你好,我是……”保安很客气地自报家门,刚要说到商静言头上、身后却被人突然撞了一下,扭头一看、是商静言挥动的手臂打到了自己背上。
“不要、不要说我在!”商静言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口气却坚决无比。他想……他相信!方先生肯定也在。
“啊?”保安愣住了,伸手按住听筒、睁圆了眼睛瞪着他、小声问:“你什么意思?”
商静言紧紧蹙着眉,飞快地道:“麻烦你就问问她身体好不好,要不要紧就好了,别说我在!”说话的同时,他双手交握、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保安虽然满腹困惑,不过还是勉强照做了,松开话筒、歉然道:“对不起,余小姐。咳咳,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呃……”可把保安师傅给愁坏了,使劲挠着脑袋、终于急中生智道:“我们听周阿姨说你病了……发烧了,所以……想、想问一下余小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他说得几乎连底气都快没了、额上一头的汗,忍不住狠狠瞪了商静言一眼,却想起他根本看不见、就算看见也肯定视若无睹……他的所有注意力已经完全专注在电话上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小会儿,接着便是余洁冷冷的一句:“我没事,烧已经退了,是着凉!”最后三个字说得很响亮。
保安师傅觉得背上凉飕飕的,连忙点头哈腰……完全忘记这个不是可视电话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想想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没水平,急忙又道:“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祝您早日康复。”唉,他把往日对偶尔来巡查的物业公司老总的态度都拿出来了!
电话那头“嗯”了一声,在挂断之前还传出几个字:“楼下保安打……”便挂断了。
坐在回家去的出租车上,商静言开始瑟瑟发抖,不知道是被车内的空调给吹的、还是由内而外地凉出来的。
他想:方先生真的在!他们真的早就到家了!
他庆幸:还好余洁没什么大事,只是着凉了。
他困惑:余洁难道没有看到她的手机上有那么多个未接来电吗?如果看到的话,为什么……也许她是故意不回电话的吧!
他豁然:是啊,她哪里会知道他会去呢?她一定以为他不会知道她家地址的吧!
他自嘲:也对啊,他凭什么去呢?就算及时到了,又能怎么办呢?带她去医院?呵呵,自己到哪儿都得找人带着呢,还带别人去医院?荒唐!
他估计:方先生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否则哪儿能自己眼睛看不见,还有能力照顾生病的余洁呢?
他羡慕:所有了不起的人和所有眼睛看得见的人!其实从小到大,他不停地在羡慕着别人。小学的时候他羡慕同镇上另一所小学的学生……因为那里的条件好、老师好、离家也近;中学的时候他羡慕在县城里生活的同龄人……他们看上去很无忧无虑、吃喝不愁的样子;高中的时候他羡慕上海人……因为余洁在那儿;到上海打工之后他还在羡慕上海人……因为他们看起来都那么有出息,生活那么有奔头。可是他从没羡慕过余洁的生活方式,因为他知道那是他连羡慕的资格都没有的一种……阶级!他只是很想很想有机会当面对她说一声谢谢,当然,还想挣钱买一个很好的礼物送给她。那么,现在呢?他依旧没有送她礼物……
想到这儿,他开始淡淡地苦笑、笑着笑着、又开始想哭了。或许,他应该把自己当礼物送给她?可是她会要吗、还会要吗?应该不会了吧!就在那天他冲她吼了那句“我又不是靠女人养活的小白脸!”之后,她就不再理他了。他知道自己肯定把她的心伤透了!而最可笑的是:事实上,他的确是她养着的一个人、一个连小白脸都算不上的瞎子……她早就是他的老板了呀!
车子开始一圈一圈地打转了,商静言知道已经在上南浦大桥了。
忽然,他好想去浦东机场,像余洁那样把满腹的心事和不痛快都交给一架架起飞的飞机上的乘客们带走、带到他从没去过、甚至没听说过的世界各地去。
忽然,他在想:要是……我还看得见、那该多好啊!
7…4
隔天早上十一点不到,余洁忽然接到了商佩言打来的电话,还没接起来她的心就已经慌了起来……昨天傍晚的那许多个未接的“商静言”来电让她一夜都没睡好。她想过要拨回去,可是等到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商静言应该早就睡了,于是她想,算了吧!
果然!
电话一接通,商佩言就已经心急火燎加气急败坏地嚷开了:“姐,哥在你那儿吗?”
余洁的脑袋不禁“嗡”了一声,揣了一整个晚上的提心吊胆一下子都炸开了。“没在、他没来过!他……”
“没来过?!”商佩言的音量失去了控制,哇地一声尖叫了出来:“他、他明明说是到你家去、说你生病了呀!怎么……”她的话说了一半就被门铃声打断了,连再见也来不及说就咔嚓一声挂了电话。
余洁在床上愣了几秒钟,然后猛地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头还有点晕晕的,肚子也还是不舒服,不过她还是在最短的时间里穿好衣服,噔噔噔跑到门口、打算穿鞋出门,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洗漱,急忙又冲进浴室里胡乱刷了几下牙,捧了些冷水泼在脸上、擦干之后又冲了出去。
上了车,她拨了商家的电话,响了好多声才有人接、是商佩言。她急吼吼地喝问道:“你哥怎么了,佩言?回来了吗?刚才是不是回来了?”她也听到了门铃声。
商佩言窒了一下、答道:“回来了,被人送回来的!”
余洁的心落了一些下来,又问:“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怎么会一个晚上不回家的?他到底去哪儿了?出什么事了?”一连串的问题来不及思索地就从她嘴里啪啦啪啦地往外冒,同时上涌的还有一阵阵的火气和巨大的担忧。
商佩言连插嘴的份儿都没有,只好忍着、等她全问完了,才答了一句:“姐,哥没事,你、你……别着急。”
“没、没事?”余洁呆住了,愣了一会儿、刚想再问问没事怎么会一晚上不回家的,可是还没开口就被商佩言后面的一句给说得堵住了。
“姐,别……别、再找我哥了,好吗?”
“什么?”余洁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虽然一直知道商佩言的态度,但是她没想到她竟然有胆说出来!
“姐,别再让我哥……难过了!”商佩言咬着牙重复了一遍。
余洁呆住了,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样、后背死死地抵在驾驶座上,一句话都说不出,脑子里唯一转过的念头就是:是他来我家找我、是他先让我难过的呀!
“姐,”商佩言哀求的口气低声道:“我知道姐是个大好人,是哥的恩人、更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可是哥他、他……眼睛看不见、我们家又没什么家底,他……我们家……都高攀不上姐啊!”
余洁僵硬地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太阳穴在突突直跳,本来就还昏昏沉沉的脑子木然地接受着单向信息、一时间丧失了思考和抵御的能力。
“哥要的是一个能照顾他一辈子、能和他相依为命的人。姐,我知道我的这些话太没良心、太忘本、太……”商佩言听到哥哥的房间门打开了,不禁有些不安起来,低低地、'网罗电子书:。WRbook。'急匆匆地道:“我和哥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我最清楚哥的心思。他是个认死理的人,谁对他好、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报恩,哪怕把自己的性命配上也行,可是姐……”
“别说了,佩言!”余洁沉声打断了她,即便是脑袋再不好使她也知道商佩言的话要往什么方向发展下去。“你并不真的清楚你哥的心思,没有人能清楚别人的心思!每个人有时候连自己的心思都不清楚,怎么可能清楚别人在想什么呢?”报恩?她怎么敢用这么拙劣和低俗的理由来解释她哥哥的感情世界的?
商佩言停下了,即便不被余洁喝止、也被她哥哥猛地朝自己伸出的手制止了,不过她没有把电话交给他、而是固执地扭身闪开了。
“佩言,”余洁越想越生气、冷冷地道:“你哥哥是个大人,他只是眼睛看不见、不是什么昏迷不醒的病人,用不着你来替他讲话。而且不管你打算说什么,都要先想想清楚自己有没有权力和那个本事来代表他讲话!”她知道自己的语气重了点,但是保护自己的亲人是一件事、僭越自己的身份和本分来发言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讨厌这样自以为是到把自己都蒙蔽了的人,于是忿忿地接着道:“你哥的事他自己会决定。不要以为你现在嫁了人、生了孩子就变成他的妈了!”撂下这句狠话之后,她掐断了电话、发动了车驶出了车库。
驶上地面之后,她却又愣住了……该去吗?
手机又响了,还是商家的座机。
余洁皱皱眉,接起了电话。
“姐。”让她大出意外的是,这次是商静言。
“静言,你、没事吧?”她情不自禁地小心翼翼起来。问话的同时,眼前浮现的都是上一次他摔得血肉模糊的两只膝盖。
“嗯,我没事。”商静言低低地应了一声,绷得紧紧的声音稍稍松弛了一些。
“你去哪儿啦?一整个晚上不回家干什么去了?不是来我家吗?你来到哪儿去了?”余洁连自己都没料到火气冒上来的速度会如此之快、来势会如此之猛,吼完这些她忍不住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呃……我、呵呵……”听她这么熟悉的、气势逼人的语气问出的一连串问题,商静言不禁淡淡地笑了……她真的担心了一晚上吧?不过,他笑得很苦。
“说啊!去哪儿了?!”余洁怒不可遏地嚷了起来。
商静言没有回答她,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妹妹应该不在,于是他轻轻地道:“姐,别生妹妹的气……你答应过的。”
“我……”余洁被他说得窒住了……她的确是答应过的!可是她却感到满腹的委屈和窝火。
“妹妹只是……担心了一个晚上,有点着急了。”商静言又加了一句。
“我也担心了一个晚上!”余洁心有不甘地吼了回去。她真的是担心了一个晚上……虽然不知道确切在担心什么,可是却惴惴不安极了。
商静言怔了怔,扯了扯嘴角、“嗯”了一声。
余洁难以置信地喝道:“商静言,你也嗯我?!”
“呃?”商静言被她吼愣了……什么叫他也嗯她?可几乎是马上的,他就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说他的soul mate是个惜字如金的人。于是,心里有种钝钝的痛慢慢在蔓延。“你好些了吗?烧退了?”他岔开了话题。
“嗯!”余洁从鼻孔里应了一声,反问道:“你呢?真的好好的,没、没摔到?”
“嗯……没有!”商静言及时补了两个字,生怕自己又被她和某人相比。
“那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儿啦?”余洁又绕回到刚才的问题上了。
“我……我只是……”商静言皱着眉迟疑着。
“你说不说?不说我马上就到你家来了!”余洁恼火地恐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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