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秋意亭被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不但不以为忤反是朗声大笑。
“怪人。”孔昭又勾起了车帘看了一眼。
风辰雪没有说话,心里却思索这昨日那个锦囊。
那锦囊乃是在侯府之时孔昭所绣,当日威远侯出征古卢是她命方令伊送去的,锦囊里放了两瓶宫中御制的金创药,以及在留白楼捡得的意遥所画的布阵草图,她愿只是想侯爷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最后这锦囊在秋意亭手中倒也没什么,要紧的是那张草图上有她的补充,侯爷给了他,他定然是看过那张草图,也就是说他看到了她的笔记。
这是她的疏忽,她并未想到那个锦囊会在秋意亭手中,所以这一路并未避忌笔迹。
她此刻细细回想这一路上她到底留有几次笔迹?丹城的都不去想,反正与他并未会面。后来的话……绛兰山顶她有在地上写了一行字,但秋意亭那会在忙着看典图及思考绛城地势,应该没注意到。而那日谢芳楼里与谢姑娘笔谈之时,他一直坐的远远地也没有看到。至于昨天的字条,昨晚问过孔昭了,已经烧掉了,那么这一路上他饼没有看到“风辰雪”的笔迹。
况且风辰雪与宸华公主没人会拿一处来想,只因她身在居中才会如此在意,而秋意亭乃是局外之人,定不会将两者联在一块的。
如此一想,他放下心来,只要以后小心谨慎便是了。
“秋大哥,我来和你赛马吧。”马车外响起淳于深意跃跃欲试的声音。
“你肯定得输。”秋意亭却道。
“要比了才能定。”淳于深意一听当然反驳,但心里却也知道,秋意亭常年马背上征战,他的骑术却不能与之相比。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马蹄大响尘土飞扬,然后便见数十骑迅疾而来。
领前的人银甲金盔,头盔上一束红缨顺着风势往后飞扬,身后紧跟着的亦是铠甲铜盔,虽是纵马飞驰,却个个坐如磐石,气势完全不同于他们前日所见的那些官兵。
眼见后面来势迅猛,秋意亭鞭子一甩,将马车赶到了道边上,又一扯淳于深意的缰绳,同时褪下一夹,两匹马都避到了路边上,几乎在同一刻,那数十骑已如风纵过,只留下满天的尘土。
“咳咳咳……”淳于深意赶忙捂着口鼻,还一边嗯嗯哼哼,“该死的山矮子!神气个屁啊!姑娘我是让你,否则还不一脚把你们踢山沟离去!”
“以我说啊,就应该跑他们前边去,让他们来吃这些尘土才是!”淳于深秀也嚷道。
而秋意亭却不语,只是看着已远去的那数十骑,目光深沉。
等尘土落尽了,几人才重新上路。
“秋大哥,你说刚才过去的那些都什么人?”淳于深意问道,“好像骑术都不错。”
秋意亭看她一眼,道:“为首的那人银甲金盔,乃是山尤的一等大奖的身份,而且……”他微微一顿,眼神一瞬间锐利如剑。
“而且什么?”淳于深秀追问道。
“你们都是战场上杀过人的,刚才那些人过去时你们难道没有问道他们身上的血腥之气?”秋意亭道。
厄?淳于兄妹闻言一呆。
“身经百战之人的杀气与长年浸染血泊的腥气!”秋意亭声音沉沉的,“刚才的那些人必是出自山尤的精锐铁骑!”
啊?!淳于兄妹心中惊呼,看着秋意亭,又是讶然又是敬佩。
车帘撩起,露出风辰雪的面容,与秋意亭相视一眼,又从容放下帘子。
“此道乃是去往山尤国都,这些人忽然出现……”秋意亭微做沉吟,然后一甩马鞭,“我们也尽快赶路吧。”言罢已放马奔去。
淳于兄妹自也扬鞭赶马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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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蔷薇余香掩暗迹(上)
四月十九日,五人抵达山尤国都。
一国之都果然非比寻常,城楼巍峨壮伟,街道纵横如陌,屋宇齐整店铺林立,行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比之绛城更大更为繁华。
几人入城后也不急着打尖,反正时辰尚早,便一路沿街慢慢走慢慢看。
风辰雪、秋意亭两人是放目淡扫,仿似什么也没入眼,又仿似一切尽收于心。而孔昭则对山尤久负盛名的绮罗极为感兴趣,淳于兄妹的目光则大都放在那些山尤的刀、剑上,各人倒也是各得其趣。
看过了几条街,见午时已至,于是便寻了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酒楼用膳。刚打算入楼,秋意亭目光瞟见一道人影,心头一惊,丢下一句“你们先去点菜,我去去就来”便抬步离去,很快就消失在街上的人流中。
“我们先进去吧。”风辰雪对愣着的淳于兄妹道,然后领先进了酒楼,有眼尖的伙计已马上迎了上来。
淳于兄妹这一路上已大略的摸清了一些风辰雪的喜好,而且也知道但凡是风辰雪喜欢的,吝啬的孔昭姑娘便会变得慷慨。所以,兄妹俩向伙计要了一个雅间,又挑酒楼里的招牌菜点了十来个,又要伙计将店里酿的好酒捡年份久的上了一坛。伙计一见这么阔绰的客人,自然是满脸欢笑,侍候得周周到到的。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秋意亭回来了,菜也上得差不多了,席间淳于深意问秋大哥刚才干么去了,秋意亭也只是一笑作答,风辰雪淡淡看一眼,未有言语。
酒足饭饱后,那伶俐的伙计领着掌柜的亲自来结账,结完帐后,掌柜的又笑眯眯的道一见几位便知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可有了住的地方没?若是没有,不如就在本店住下。本店乃是百年老店金字招牌,一定会让客人住得舒舒服服,就如同住在自己家里。
刚才这一顿几人吃得舒服,听掌柜的这么一说,便同意了。于是热情的掌柜又细细将他家的店介绍了一番,说三楼全是实惠的厢房,四楼则是舒适的上房,要是客人想住得清静雅致的可以选后面独门独院的小园。
风辰雪听了淳于深意的转述后,自然是选了独门独院的小园。
掌柜的一听,亲自领几位贵客去小园。原来这酒楼前边是四层高楼,第一、第二层用作了招待食客,第三、四楼为客房,而酒楼的后面两道围墙砌出一道小巷,巷子里分别有四道圆形拱门,掌柜的推开最左边的门请几人入内。
几人一进门,便闻到了一阵花香,原来园子左边靠墙开了一架蔷薇,如云似雪清香扑鼻,沁入脾肺,刹那间尘嚣顿远。园子右边则是一排柳树,缕缕如碧丝垂落,中间地面挖出一方形小池子,清澈的水面上露着几株尖尖青荷,正对面是一字排着的四间厢房,厢房里被褥洁净,桌椅茶几亦是一尘不染,几人大为满意,便住下了。
四间房,自然是风辰雪、孔昭共一间,余者三人一人一间。
伙计很快便送来了水让几人清洗一路风尘,草草洗过后,几人午睡了片刻,醒来了便坐在园子里的柳荫下闲话,大都是淳于兄妹问,秋意亭或是风辰雪答,孔昭不时插几句。日暮时,伙计送来了晚膳,几人一起用过,在园子里随意走了会儿,伙计又送来洗澡水,几人便都回房洗漱了。
明灯初上时,秋意亭说要出外逛逛,淳于兄妹一听皆要同行,结果秋意亭只带了淳于深秀一起,理由是带个女子不方便,她要是想出去逛,她们三个女子可一块儿。
秋意亭他们离去后,淳于深意去敲风辰雪的门,却见她正取下脸上的面具,虽则已见过了,可初初入目的一刹依旧忍不住神迷魂醉了会儿。
“你怎么取下来了,我还想邀你们一块儿去逛逛呢。”神魂醒转后淳于姑娘想起了自己的本意。
“明日再逛不迟。”风辰雪道,“这一路上我几乎每日都戴着这个,今夜他们都不在了,正可舒坦一下。”
孔昭将面具接了放入一盆水中泡着。
“这干么?”淳于姑娘问道。
孔昭答道:“你难道最近没发现我姐姐的面皮变得很干很黄吗?这一路上都风吹日晒的,若是干得起皱了便要露出破绽了,得让药水泡一下。”
“喔。”淳于深意点点头,去看风辰雪的脸,当然,真容自是如玉胜花。“可这么早也睡不着啊,真的不出去走走?”
风辰雪翻开一卷书在灯下坐下,抬眸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可让孔昭陪你去。”
“我有事干,才不去呢。”孔昭从包袱里取出一块裁好的白绢,“姐姐,天热了,我给你绣块帕子擦汗用。”说着又掏出针线,在白绢上比划着看绣什么花样好。
“孔昭,别绣梅花。”风辰雪提醒她。
“呃?”孔昭愣了一下,然后醒悟,“外边那架蔷薇就挺好看的,那我就绣几朵蔷薇吧。”
淳于深意见她们一个看书一个绣花,只自己闲着,可独逛无味,回房更是无趣,便在桌前坐下,道:“你们也陪我说说话啊。”
“又没人不理你,要说便说就是了。”孔昭一边穿着针线道。
淳于深意冲孔昭哼了一声,然后问风辰雪,“唉,辰雪,你说秋大哥他到底为何来山尤啊?”
“嗯?”风辰雪抬眸看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看书,“为何这样问?”
淳于深意一手搁在桌上,一手撑着下巴,“就是觉得他不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嗯。”风辰雪淡淡点点头,“他是来看山看水的。”
“唉,你这样说不都一样啊。”淳于深意觉得她在敷衍。
“并不一样。”风辰雪目光依旧在书上,“游山玩水在玩,看山看水重在看,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嗯?”淳于深意闻言暗暗思索风辰雪的话。看山看水与游山玩水有什么不同?看?看山看水?看?
见她一副拧着眉头想不通的模样,风辰雪摇摇头,然后道:“真正的不败名将之所以不败,其必具备三点条件。一是将兵的实力,二是了解敌我双方情况。这两点占胜数的五成。”
“啊,你是说秋大哥他是来摸底的?”淳于深意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他随身带着山尤舆图,明明一条直道他偏要绕大弯,而且不时神神秘秘的独自行动……原来他都是在查探山尤的情况!”
“这就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风辰雪微微点头。
秋大哥他身为大将竟然孤身探敌?“淳于深意摸着下巴边想边自语着,”难道是山尤又想要侵扰我们皇朝?两国又要开打了吗?”倒不怪她如此想,毕竟几百年来皆是“敌犯我驱”。
风辰雪抬眸看了淳于深意一眼,暗自沉吟一下,然后决定还是不告诉她,省得她一个激动反露了马脚,毕竟此处是山尤的国都。“这个你日后自然知道。”
“啊?你知道?你知道却不告诉我?”淳于深意顿皱起了鼻子。
风辰雪一笑,不理。
“得,我自己来想。”淳于深意端过茶壶倒了杯茶,一口气便喝完。
孔昭见了不由道:“这一壶”翠片“给你这样喝便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淳于深意冲着孔昭挥挥手,“姑娘我本就不是雅士,口渴了自然满杯饮,难道还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那也太为难我了。”放下茶杯,她托着下巴想了会儿,但显然,淳于姑娘并不喜欢做“沉思”的事,只想了片刻便作罢,转而问道:“你说那两个条件占了五成,那第三个条件是什么?它这么重要,竟然独占五成。”
对于这个问题风辰雪倒是回答了她,“运气。”
“啊?”淳于姑娘大为吃惊,而且很不以为然,“运气”那东西算什么,与敌作战难道凭的不是领将的谋略与大军的实力?”
风辰雪摇头,“实力与谋略自然重要,但运气更是至关重要。好比说,你此次打算火攻敌方,可偏偏老天爷却在你火攻的前一刻下了一场大雨。又或者你在追击敌兵,眼见着他们跑过了木桥,就在你们要追上木桥的时候那桥忽然断了。”她看着淳于深意,“这场雨、这座桥就好比运气,只是它站在了敌方那一边。”
“啊……这就是运气?”淳于深意抱着脑袋很不想承认,很想说那不过凑巧,而且不一定会有,可再一想,那样的事并不能肯定说没有,而若真是有了,还真只能说句“运气不佳”。这般一想,又觉得“运气”真的挺重要的。于是她抬起脑袋,看着风辰雪道:“姑娘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学馆里的先生们只会摇头晃脑的说‘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不过……’念得我们昏昏欲睡。想想,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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