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地盘,我只有孤身一人。
这种处境下,我想摆平他,只有一种可能。
我最怕什么人?我最怕黄皮!
因为我觉得他比我要狠得多,不要命的多。
我是打流的,龙云也是打流的。
所以,我也要龙云觉得我比他更狠,更不要命。
只有让他这样感觉了,我才能有继续下一步的可能。
当时,我扑过去的那一刻,曾经想过用枪,最终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一,我不想死。
开始在楼梯上用枪,是因为龙云不在,我不信有人敢在我和龙云没有见面的情况下动枪打死我。而现在,龙云在,如果我用枪,别人也有枪,保护龙云将会是一个打死我的好借口。
第二,用枪很干脆,但是干脆却不决绝,更不直观。
我想要的却是可以让龙云双眼见到就感到恐惧的那种直观。
所以,我扑了上去,没有拿枪。
说老实话,当我扑上去的那一刻,我并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去做,怎样才能让龙云感受到我想要的那种强烈直观。
直到,那些人给了我时机与灵感。
在我扑出去的同时,我看到离我最近的那个老流子脸色大变,明显惊诧了一下,微微愣了片刻,我的余光也看见其他的几个人在短暂意外之后,身形更加迅速地赶了过来。
下一个意识中,我和那个老流子纠缠到了一起。
我们不是武林高手,也不是江湖大侠,我们不知道如何招来拳往,有守有攻。我们只是用最原始,最粗粝,也最血腥的方法,像野兽一样四肢交缠。
他抓着我的头发,我也箍着他的脖子,在我的拳头砸在他的脸上,感到指骨传来刺痛的同时,我的脸上也因为他的拳头而惨痛万分。
我没有机会再打第二下,因为我扬起的右手很快就被赶来的人拉住了,我的后背、腰间也同时感觉到几只脚的重踢。
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掰开我紧箍着那个人的左手。
所以,我抓住了最后一线时机。
后面有人抱着我的腰猛扯,借着这个力道,我的左手也用了最大的力气向自己身体这边一收,同时,我将脑袋迎向了那个人。
因为,我全身上下,还剩下的唯一一个武器就是我的嘴,以及嘴里满口的白牙。
我咬住了他。
咬在他偏头躲避,而露出来的下巴旁边。
在传说中,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活在黑暗里面的生物,他们被上帝和光明所抛弃,也不能接受撒旦的统治。
他们有着人类一样的外表和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皮肤,却都是那么高贵、优雅,干净、敏捷。他们活在每一个日落后的凡间,呼吸着红尘中的腐朽,永生不死。
他们的食物就是人类,人类的鲜血。
他们名字叫做“吸血鬼”。
这本是一种肮脏,危险的生物,但是现在在网络上,影片中,却经常可以看到人们对于他们的追捧,对于他们华丽、奢侈、永恒的生命生活的羡慕。
甚至有人宣称,希望可以得到他们的“初拥”。
我想,这些人一定是没有试过黑暗中的生活。
更没有试过鲜血。
人类的鲜血。
不然,他们不会有这样的要求。
我试过。
一百五十九
我想无论经过多少年,就算到我马上要进入死亡的那一刻,我都不会忘怀,也无法忘怀那种感觉。
魔鬼的感觉。
当那个老流子下巴上的那一片肉被我紧咬在口中之时,他下巴上没有刮干净的胡茬子摩擦着我的舌苔,粗糙与轻微地刺痛,一种混杂着陈旧烟草臭味、油烟气,以及语言无法言表的人体气息充斥在我的口腔。
被上下门牙锁紧的整坨肉不断在口腔里滑动,如同一颗已经开始腐败还包裹着一层有些发腻猪油的蘑菇,让我不能呼吸。滚烫,粘稠,滑腻,带着很大铁锈味道和肉膻气的血液从牙齿边上流出。
合着我因为不能闭合口腔而大量产生的唾液一起,或顺着嘴角缓缓流出,滴入脖子根部;或随着紧促艰难的呼吸、轻微的吞咽滑入食道。
那种想呕吐到极致的感觉,你永远不能体会,也千万不要去体会。
那就是地狱。
可惜我却不能吐,就算是所有毛孔张开,身上一阵阵地发麻,牙根一阵阵地发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地出现。
我还是不能吐。
因为我吐,我就完了。
那个人因为剧痛,发出了声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喊声,他的头低了下去,我也跟着低了下去。
所以,虽然旁边的人方寸大乱,不断地全力攻击我的头部、踢我的身体、甚至试图扳开我的嘴巴,却都没有成功。
那个老流子的头部很好地掩护了我唯一的武器。
直到,我的头顶上遭受到了猛烈一击。
如同被闪电击中,强大的电流用最快的速度从我的头顶过遍了全身,我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痛苦,只是觉得身体突然一麻,一股热气顺着额头后脑向脖子四周流下。
接着就是一阵巨大的眩晕,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黑糊糊一遍,双腿也变得软弱无力。
这种眩晕,让我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嘴,扭过头去,我看见身后一个人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烟灰缸,缸上还有血液留下。
当时的我只是看见了这个烟灰缸,却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也搞不懂烟灰缸上为什么会有血。
我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听到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恨之入骨地痛骂:
“老子要搞死你!小杂种!”
还没等我再次扭过头来,就感受到了一种不能用疼来形容的感觉。
我低头看去,那个被我咬了一口的老流子,重重一脚踢在了我张开的两腿之间。那种感觉正是从那里传来。
它的来源并不是阴茎,而是睾丸。
就像是把我的睾丸放在了一个坚固而冰冷的铁台上,用一把十吨重的铁锤砸在了上面,猛烈挤压之后,铁锤中再滴出了一滴滚油。
不,是一坨滚油,火烫到绝对沸腾的滚油。
然后这些油直接滴穿了阴囊上细嫩的皮肤,穿过睾丸中同样细嫩的组织,进入了我的血管,再化成千百根细如牛毛的钢针顺着血管流遍全身……
我听到自己的口中发出了一种绝对不属于我的干嚎。
这,就是我最后的一个感觉。
第334节
一百六十
我想,我并没有晕过去多长的时间。可能两三分钟,也可能只是几十秒。
因为,当我醒过来的时候,除了那个被我咬伤下巴的老流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之外,所有人都还站在与方才搏斗时差不多的地方。
而我,就躺在他们的中央。
如同一条死狗一般,趴伏在地上,喘着粗气,平视每个人的脚掌。
刚醒的那一刻,我只感到满嘴又咸又苦,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地上,更弄不清自己是否真的曾经晕厥。
脑袋里就像装进了一桶浆糊,晕晕乎乎的,还不断传来一阵阵疼。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了,这种疼比起另一个部位而言,几乎可以完全忽略不计。
我的胯下已经不再是那种针刺一样的疼痛感,取而代之的是一下下跳动。跳动虽然轻微,却不停歇。每跳一下,就让我痛不欲生。
微微曲起一条腿,试图努力调整自己的躺姿来缓解这种痛苦,但腿才刚一动,牵扯到胯下,那种针刺般的剧痛又再次传来,“啊~~”我情不自禁地痛呼出声。
“小胡!”
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关切的声音,张总。
我却没有回答。刚才那一下扯动带来的剧痛,让我无力回答,甚至看向他的力气都欠奉。我只能用面部猛力揉搓着水泥地,将自己的感官可以尽量转移。
一下又一下。痛苦,终于慢慢熬了过去。
这阵剧痛与张总的喊声让我从不知所云地境地里回过了神来。我慢慢想起了前一刻的意识中,那一只重重踢到裆部中间的腿。
也想起了龙云、张总、葛总,以及我身在何方,为何而来。
我开始审视周围。
尽量在不扯动身体,也不让脑袋更为眩晕的前提下,摇动头部搜寻着。终于,透过一双白色的耐克鞋,看到了我的拎包。
它安静地躺在离我两三米的一张沙发之下,那是不久前,我与那个老流子厮打的地方。
安下了心来。我伸出手擦了一下苦涩不已的嘴巴,手背上染上一片那个老流子留在口中的殷红鲜血。
又再将依旧眩晕的脑袋平放在地上略微休息了一下,努力抬高头,看向了依然坐于原先的沙发之中,嘴里还在慢慢咀嚼着一颗槟榔的龙云。
同一时间,他也看向了我。
脸上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而是带着一种复杂之情。
有些焦虑,更多的是惊讶。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
那一刻,也许是我满嘴满脸布满鲜血,脏污不堪的可怖形象吓到了他,龙云停止了嘴里的咀嚼。看向我的眼神中惊讶之色更浓,一股极为厌恶的神色也冒了出来。
就好像,刚刚被他手下所痛殴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不值得去打,却又不能不打的拦路癞皮狗。
偏偏这条狗在被打得半死之后,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挡在他的面前。
一种忍不住地得意伴随着全身剧痛一起涌出,我笑的更加开心起来。
因为,从龙云脸上的表情看来,我想他和这个房子里面的所有人都终于明白了一点。
那就是,今天,我这个外乡来的小麻皮是真的豁出了命在玩。
一百六十一
“龙老板,而今几点钟哒?”
我率先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外不已地话来。
龙云并没有马上回答,他放下了一直翘着的二郎腿,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没有任何表情地冷冷看着我。很长时间之后,他终于缓缓说道:
“细鳖,你是真的命贱到个人都不把个人当回事呢?还是真的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我忍着虽然开始缓解了一些,却还是不断传来的疼痛,慢慢撑起上半身,靠在背后的墙上,看着龙云说:
“龙老板,你是真的以为我怕死呢?还是真的以为我蠢到想直起出去?”
龙云再次沉默了片刻,尽量柔和地向我道:
“胡钦,我和你冒得仇,都是帮别个办事的人,我冒得必要要你的命。你告诉我葛总在哪里?张总,也只是在我这里当客,住两天,过哒星期一,我马上就放人。哪个都不得动他一根毛。你也明白,我想动也动不起!”
我只是再次笑了一笑,没有回答。
因为,根本就不用回答。我今天做了这么多事,挨了这么些打,就是为了把张总搞出来。张总搞不出来,龙云杀不杀我,也都是一个死。
如同我明白龙云不会动张总一样,这个道理,龙云也绝对明白。
他的脸再次沉了下去,伸出一个指头对着我一点:
“那要的,给我继续打!”
周围的人稍微愣了一下,都开始移动脚步,朝我走了过来。
“哎!龙老板……!”
张总的声音响起,我和所有人一起扭头看去。只见他双腿一动,刚刚半站了起来,却又马上被人重重一把,推回到沙发上面。
我向着张总点了点头,回过来望着龙云说:
“龙老板,你莫急打我。你先看一哈,呐,那个包,我帮你带了点东西过来,放在里面的。”
我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停在了那里,龙云也有些意外地看向了那个包。随即,他向着离那个沙发最近的人微一点头,那人走过去,捡起包,送到了龙云的面前。
他并没有马上打开,单掌拿着包在手上掂了两下,又看向了我,满脸狐疑。
我对着他昂了昂头,示意他打开包。
龙云还是没有动,继续看我两秒之后,他非常缓慢地拉开拉链,低头看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我就听见他的嘴角发出一声嗤笑,抬起头,脸上有些轻蔑地望着我,嘴巴一动,想要说些什么。
随着他的嗤笑,看着他的这幅表情,我感到自己的心往下一沉。
一切都完了!
但是,出人意料的转机随即而来。
龙云并没有说任何话来。
因为,他的嘴唇几乎刚刚张开,就立马闭起,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猛地低下头去,双手一把将拎包扯开,飞快掏出了一个塑料袋。
袋子下面已经染满了血迹,不过隐隐约约中还是能看见一根有些灰白发青的手指,以及位于袋底,一个被手指挡住了大半部分的戒指。
隔着塑料袋,龙云飞快地将手指扒开,那颗戒指完全显露了出来。
龙云一言不发,如同木雕,低着头在那里看了半响。
房间所有人也都鸦雀无声,一起扭头看向龙云。
终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