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总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他说道:
“那好,张总,我听说你八十年代,在北大搞错了事,也坐了四五年牢是吧。坐牢不好过啊,我晓得。热天里喂蚊子,冷天里会冻死。张总,你也不得忘记吧?你刚刚告诉我社会上的事认不得真,我也帮你说个道理。人一世啊,也错不得多。头一回,错哒,坐牢;第二回再错,就不晓得怎么样哒?要不,你再考虑下,我先走,等你晚上答复,好吧?”
龙云说完,站起了身来,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与车钥匙。
我与张总,胡总等人也一起站了起来:
“龙老板,答复就不用哒,这个事,我也没得法。还是那句话,在商就只有言商。要不,中午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呵呵”
龙云没有再搭腔,从鼻子冒出了几声干笑,居然很有风度的走了过来,与张总握了下手。
我快步走向了大门,将门拉了开来。
胡总还在客厅和张总说着客套话,场面话,龙云已经昂首向我走来。
我微微一点头:
“龙老板,好走!”
龙云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我,颇有深意,也很得意的一笑之后,说了一句话:
“你在XX市是出了名的搞事不依套路,我在这里是出了名的为人霸蛮(霸蛮:土话。含义甚广,勇敢,疯狂,坚定,执着,硬来等等)。呵呵呵,小胡,这后头只怕就是我们两个好生玩哒!”
他伸出了右手,我也握了过去。
“呵呵,龙老板,你开我的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朋友。”
手中传来了颇有力度的一握之后,龙云扬长而去。
日期:2009…08…30 21:55:08
一百三十九
我和张总都知道龙云要动手了,所以我们也制定了计划。
前文说过,我们住的这家宾馆前身是省委某招待所,现在虽然已经改为私营。但是在那块牌子之下,多年积攒起来的气派仍在,人们的惯性思维尚存。
来往这家宾馆的大多是地方各级政府部门来省会的办事人员与商贾巨富。
所以,我们的计划就是张总周末这两天哪里都不去,每天就呆在宾馆里面,我们五个人随时都拿枪守候着。
龙云既然知道我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那么他也一定明白我有没有开枪的胆子。
为了钱在这样的地方枪战,事情闹大了,只怕大家都是有命赚没命花。
有家有业的他,敢吗?
当时看来,对于保护一个人来说,这样的防守计划基本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
只不过,一个致命的疏忽和对龙云霸蛮的低估,将整个局面却彻底扭转了过来。
也导致了三十几个小时之后,我,唯有用命来拼。
张总的出事,是我绝对绝对不曾想到的。
因为,他就是在这个万无一失的城堡中消失。
心中有事,我也睡不着,七点多一点,我就爬起床,然后打电话给周波,要他下楼去买早饭。
周波起来收拾完毕之后,就去敲了张总的门,想问张总早上要吃什么,结果没人回应。
于是他又去敲了张总司机的门,并且提起了张总不在的事。司机说张总应该是按照多年的惯例跑步去了;要不就是昨晚房间里还有活动,没起床。
并且当时,司机还交代了周波,要他现在最好别打扰张总,等下张总起来了,要吃再去卖就是。
司机这么一说,周波打消了心底的一丝疑虑,走下了楼。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周波卖完早饭上来,和我一起边吃早点,才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第322节
张总居然从来都没有给我说过他每天早上要跑步,我的心底有些发慌,但是听周波说司机那么镇定,我也些许的放下了心来。
只是,边吃边让周波把司机给我叫了过来。
片刻之后,司机端着碗粉,边吃边走了过来。
我问司机,张总是不是每天跑步?会不会跑出宾馆?
司机说是,张总从读大学开始就坚持跑步,十多年了。这家宾馆也不像普通的宾馆只有一栋楼之类,这家宾馆是个很大的院子,绿树成荫,有专门的跑步道。这个时机,张总不会那么笨,应该只会在宾馆里面跑跑而已,不会出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放了下来。
鬼使神差之下,我突然又多问了一句:
“老木,张总一般跑多长时间啊?”
“最多个把小时吧,以前跑的久,每天都围着我们市的沿江大道跑个来回,现在老哒,跑的少了。”
“哦。”
我低下头去正准备吃下口面,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头,很不对头。
我的心跳了起来,仰头看着司机说道:
“张总一般什么时候去跑步啊?”
“有时候六点不到,有时候七点不到。说不好!”
我马上跑到床边看了下手表。
八点一十七分!
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操他妈!快点,跟老子来!”
拿起床上的小包,在周波和司机的面面相觑之下,我一步踏在床上就冲向了门边。
“贾义!简杰!小黑!”
身后响起了周波的大声叫喊与七零八落的繁杂之声。
日期:2009…08…30 22:00:46
一百四十
找遍了宾馆的所有角角落落,也问了宾馆前台,前台说已经交班,又帮我们联系了之前值班的人,证实,六点过几分的时候,看到张总穿着短裤T恤跑出了大厅。
其中,怕与张总错失,也不断给张总的房间和手机打了电话,都是通话状态,却没有人听。
不用再查。
龙哥已经动手,张总已经出事!
司机跟了张总七八年,偌大年纪的一个壮实中年人,在又惊又怕,六神无主之下,居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嘴里一边喃喃念道:
“这下拐(土话,惨了,完了)哒,老子要怎么交差,老子要交差,这下拐哒,拐哒……”
一股憋得我胸口发疼的怒气横亘在心中,我恨张总怎么不给我说一声他每天要跑步,我也恨司机怎么不给我说。
但是,这不是骂人的时候,我要司机先回房间等消息,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
司机带着恳求的眼神,不断用询问的语气向我说着要通知张总的家里人,要家里人想办法联系庞先生,联系场面上的哪位朋友。
我知道他需要一个可以做主的人。
我只好给他说,他去想他的办法,也许有用。
虽然我的心底明白,这一定没用。
江湖的事素来只有江湖才能了。
司机带着短暂的安慰走出了房门。随后,我也让贾义他们所有人出去了,等我通知。
现在,我需要安静,可以让我平静下完全混乱的大脑,滤清一切条理,好好思考的安静。
通过张总和龙云的谈话,我知道龙云这边根本就不把庞先生放在眼里。
而张总和廖光惠也先后给我说过,这件事,庞先生并不好直接插手,这里面的牵涉太大,利益太多,一个不小心,就捅破天,全玩完。
这件事,场面上的办不了,廖光惠明确表态不愿直接插手,那么现在只能我自己办。
在出发之前,我就想过今天这种情况。
当思考该如何去应付的时候。
我想到了一个故事。
一个同样得益于刘老头小人书摊上看来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围魏救赵”。
原本这个对策是非常冒险的,危险程度甚至可以让我人间蒸发。但是现在看来,也只有用它了。
只是,在用之前,我需要给一个人打个电话。
让我心死,心定的电话。
我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一狠心,拨了起来……
“喂,廖哥。是我。”
“哦,小钦,还好吧?和张总在一起?”
“廖哥,张总出事哒。被龙云搞走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廖光惠那边足足有分把钟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好像听不见。
我也屏住了气息,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终于,耳边再次传来了廖光惠的声音:
“前天交代你来,只有昨天一天,今天就出了事。胡钦,事是你做的,你觉得要怎么办呢?”
廖光惠从来没有叫过我“胡钦”,我也从来没有在他的嘴里听到过那么冷漠到不参杂任何感情成分在内的语言。
我不蠢,我能听出他的意思。只是,我还要确定一个问题:
“廖哥,我明白!我只想问哈,龙云不怕庞先生,我这边搞事用不用担心谈先生?会不会害到你!”
廖光惠显然也听出了我的意思,因为,他并没有为我这句听上去有些愚蠢的问题而生气。
再次传来的话语中少了开始那一份冰冷,好像恢复了平常,却依然严酷,还好像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
“平安是福,张总平安就是福。”
够了!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在挂上电话之前,我说出了最后一句:
“我明白哒,廖哥!你放心,要不我和张总一路回来,要不麻烦你帮我把小二爷他们安排好,他帮得到你!”
日期:2009…08…30 22:03:21
一百四十一
我从来没有杀过人,很多有头有脸的黑道大哥,在生涯中,都可能会杀过人。
但是我没有。
不是不敢,而是不愿、不能。
我一直在避免着让自己的手上沾到人命,我不愿意多年以后的黑夜,一个人睡觉是,突然害怕的醒来,看着眼前的黑暗而恐惧;我也不能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我自己的手上消失。
唯一的可能,唯一让我杀人的可能。
就是当我或者我的家人生命受到直接危害的时刻。
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刻。
不把张总平安救出,我就完了!
我要杀人吗?我会杀人吗?
当鲜红滑腻的血液流满了我的双手,流入了我的灵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当死后堕入了阿鼻地狱,受尽烈焰灸烤,刀剑刺身,永不翻身,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我猛地甩了下头,这些不由得我想了。
前也是死,后也是死。
就他妈的听天由命吧。
我再次拿起了电话:
“猪娘。”
“哎,钦哥!”随着猪娘的说话,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一片喧闹声。
“你在哪里?”
“我在大榕树吃饭。”
“和他在一起吗?”
“在,我在大厅,他在包厢里头,我看着的,你放心。”
“我要动手哒。你找到地址了沙”
“地址我找到哒,昨天就晓得了。不过,他屋里只怕不好动手啊。”
“怎么呢?”
“那个小区保安太多哒,进出大门要检查,进单元楼也要密码。”
“你没有进去啊?”
“呵呵,我当然进去哒沙,哪栋楼,哪号房,我都晓得。我是靠什么吃饭的啊?”
第323节
电话那头传来了猪娘有些憨厚也有些得意的说话声,不过马上,他压低声音,非常关切的说道:
“不过,钦哥,哪里只怕真的不好动手。”
“那有没得哪里好动手的?你告诉我?”
“地方有几个,这个鸡八喜欢玩。”
“旁边跟了人没有?”
“有,连他自己的车,一般都是两张车。”
“好,你继续跟着,今天之内,你觉得哪里好动手,马上通知我!”
“要得!”
我准备挂掉电话,突然还是感到有些不放心,又赶紧说了一句:
“猪娘,你记着啊!,千万记着,绝对不能跟丢,绝对不能发现。要是这件事,搞不好,我就没得活路哒。你也没搞头哒,晓不晓得?”
“钦哥,你放心,我保证把这件事搞好!我日亲娘的不搞好。你放心啊。”
听到我的说话之后,猪娘的语气也严肃了起来,只有小学文化的他起初用了小学生爱用的保证,可能觉得还不够,马上又发了一个符合涌马文化水平的毒誓来证明。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他。
不会让我失望。
和猪娘打了电话之后,我们五人开车跑到了离省会城市半个小时车程的一个县城。
在那个县城,我单独一人找到了一个门面很小的租赁房屋中介公司。拿出了五千元钱摆在了中年女老板的桌子上。
我提出的要求只有三个:
安静。
地形复杂。
今天就要。
女老板估计看出了我们不是善类,但是在重金的诱惑之下,又在我和气亲切地再三保证不会出事,只是为了我老板养个女人,不让老婆发现的说法之下。
她答应了下来。
两个小时之后,我得到了房门钥匙。
房子唯于一个荒废的工厂旁边,是这个工厂原本的宿舍楼,房东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