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手机号码,没有多想,拿起耳机戴上之后,我习惯性地说道:
“喂,哪位?”
“……”
电话通了,但是我耳边除了电流发出的那种空寂而繁琐的嘻索声之外,没有人说话 。
“喂,你好!是哪位啊?”
“……”
除了隐约的呼吸声之外,依然没有人说话。
这些年来道上的生涯,犯下的罪孽都已经让我的心灵背负上了极大的负担,这种奇怪的沉默一瞬间就让我的心开始狂跳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种反常现象之下隐藏着什么样的危机,来自哪里的危机。而这种慌乱所带来的不安全感也让我变得有些烦躁,我的语气随之凶狠起来,带着某种威胁的口吻大声说道:
“是哪个?搞个什么鬼?没卵事,老子就挂了!”
我话刚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听到了一个恍惚相隔一生,却又时时可闻的声音想了起来。
语气急促、快速、胆怯,好像带着一种蓄积已久地勇气说道:
“别挂!胡钦,是我!”
如同是脑中响起了一道惊雷,又如同自己在那一瞬间被人剥光衣服之后,仍在了马路中央。
我手足无措,欲语无言。
一种很难以用文字形容的情感从心中升起:快乐、伤心、愤恨、激动、委屈……
更大的却是一种羞愧,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为何而来,却让我胆怯到无法面对的羞愧。
“胡钦,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联系了,给你打个电话。”
“……”
电话里的声音依然响起,我也依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曾经无数次,我怀念着这个声音,怀念着这个声音的主人。
但是那一刻,我却已是惘然。
“胡钦,你而今在哪里啊?还好不?说话沙。”
传来的话语慢慢显得轻松起来,最起初的那种沉默与羞涩、胆怯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坦然,老友之间的坦然。
“……”
“说话啊,你还在不在啊?”
我突然就感到了无比的痛恨,痛恨她轻松的语调,痛恨这种轻松语调下的水过无痕,若无其事。
更痛恨,那种让我感到我们好像是两个多年不见老友般的坦然。
没有再答话,也没有一丝的犹豫,重重吐出一口郁结在心底的难言之后,在她的说话声中,我按下了耳机上那个关掉对话的按钮,删除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省城的那个晚上,我给自己说的那句话:
“我和你不是恋人,也永远不再是朋友!”
日期:2009…08…10 10:05:42
一百零八
后来几天,虽然我极力控制着自己,但是却毫无办法,不用自主的期待着,后悔着。
期待那个电话会再次响起,后悔删除了那个我再也找不到的号码。
可惜的是,每次期待、后悔之后,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傻逼,是个毫无反抗力,恬不知耻的傻逼。
因为,电话再也没有响过。
直到月底,我回九镇,到周波看的场子收钱的时候,刚停好车,走在街上就遇见了高中的一个同学,也是君当年最好的朋友。
“胡钦!”
“哎呀!你好,陈芳,好久不见了。哈哈”
“是啊,你是忙人啊,难得看到你。”
“呵呵,忙什么,一条烂命,烂忙啊。”
“你还是烂命啊,这么多同学,你一个人买车买的最早。哎,说真的,十五号同学聚会,你怎么没来啊?是不是发财哒,和我们这些老同学玩没得意思啊?”
“啊?我不晓得啊!”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着陈芳说道。
“我当时就交代了要曾君通知你啊。后来问她,她又没有仔细说。未必她忘记告诉你哒?”
我想起了那个电话,突然之间不晓得应该说些什么来。
陈芳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估计看出了我脸色的不对。一瞬间我们之间变得有些沉默尴尬起来。
对着陈芳一笑,我正准备开口告辞,陈芳却抢在我的前面说话了:
“哎,你们两个啊……,好的时候像什么似的,那个时候,我还真的以为你们会结婚的。”
我依然挂在脸上的笑,干涩到连我自己都想收回来,但是面部的肌肉却是那样的不听话,那抹笑依旧固执坚强,毫不退让。
我看到,陈芳望着我的眼神里居然彷佛有了一种同情惋惜之色:
“曾君走哒,出国哒。二十五号到上海,二十七号的飞机。”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响了起来。
“其实,你也莫怪她,你自己也是的。那个时候如果把她当回事,也不会这个样子沙……”
陈芳当初与我和曾君的关系都相当不错,所以虽然她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但是我也只能站在那里听,直到我听她口中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和曾君刚分手的时候,她哭得要死。给我打电话,她讲她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不后悔和你在一起,她只想你莫怪她。”
我再也没有听进其他的话了,怎么和陈芳告别,我也完全不曾记得。
在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那些积聚在心底的恨,那些刻意去伪装的坚强,那些念念不忘的报复,那些努力维持的决绝。
都如同堆砌的沙堡一样,消失一旦,满地狼烟。
相思已是不曾闲,又哪得功夫怨你。
君走了,险儿也在千里之外,元伯魂飞邈邈,胡玮身陷苦牢,三哥如同路人。
除了孑然一身,我得到了什么?
我得到了一个称呼。
大哥!
流子的大哥。
无论我有多疲惫,无论我有多后悔,这个称呼背后所蕴含的意思都清楚而残酷的告诉我。
人在江湖。
所以,事情永远都不会完结。
所以,在这漫长而艰辛,走向最终归宿的旅途中,我又遇到了一件事。
这件事让我们兄弟继三哥事件中,与武昇袁伟的分道扬镳之后,几乎再次四分五裂。
但是最后却也让我拥有了出道以来最大的一份产业,而这份产业就是日后我们兄弟足以跻身市内几大势力的根源所在。
以此同时, 一桩埋藏多年的危机随着一个几乎让我心胆俱裂、魂飞魄散的消息也终于来到了眼前。
日期:2009…08…10 10:41:38
一百零九
上帝创世纪用了七日,在第六日的时候,用泥土按照自己的形状捏成了一个泥人,并吹了一口仙气于其中,泥人就有了生命,上帝取名为“亚当”。
所以,我们死之前要吐出最后一口气,还给上帝;我们死后要埋于泥土,回归本源。
上帝对这个泥人宠爱有加,不但让他做世间万物的主宰,还为他建立了一个“乐事、愉快”的乐园,叫做伊甸园。
但是时间长了,这个泥人觉得很孤单,于是央求上帝再造出另一个来,可以每天成双如对,共度时光。
于是上帝施展催眠之术麻醉了亚当,取出他的第七根肋骨,塑成人形,遂成“夏娃”。
千百年后的后来,男人们和女人们都在穷尽毕生去寻找,寻找自己的肋骨,和自己的归属。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的男女太多,自从潘多拉魔盒打开之后,诱惑也太多。
所以,很多人头破血流,心碎千片之后找到的也只是一个错误的苹果,而肋骨却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个浑浊的俗世。
这就是一个关于错误苹果的故事。
众所周知,流子身边往往都会有着很多懂事的或不懂事的,纯洁的或不纯洁的,天真或不天真的女人。
我们是流子。
第302节
还是那种混的算不错,长得也算不错的流子。
所以,我们也不例外。
对女人最有手段、最有办法的袁伟、险儿就不必说。
武昇,他天生就有着一个可以轻易吸引女人的好外表,无论他有意还是无意,前前后后也都经历了好几段恋情。
从与君分手之后,我没有再谈过恋爱,但是这不代表我没有女人,相反,我有过为数不少的女人。
我知道很多朋友对这个事感兴趣,但那不是一件值得光荣的事,也不是这个故事的主题,所以略去。
不过,我们兄弟里面也有两个人,两个从来就没有谈过恋爱的人。
地儿、小二爷。
直从刚出道的时候,犹自青春的地儿被春花骗去了第一次之后,就开始了游历花丛,片叶不沾的浪荡生涯。
但是他没有恋过爱,一次都没有。
除了春花之外,我甚至都没有看过他和其他任何一个女人牵手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过。
他说,他爱不起来。
虽然他不承认,但是我想他的心也许留在了春花的身上。
那个土气、肥胖的小女孩。
小二爷与地儿不同,他是真真正正的没有谈过恋爱。
一次都没有。
读书时,他的学习成绩相当不错,尤其是数学和物理。排开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他所有的时光都几乎放在了这两样的上面。
那个时候,他没有时间恋爱。
正式打流之后,我们所有的生意都由他来管理,大小事计亲力亲为。我们能看到他在底下的出谋划策,能看到他在背后的魅力无边。可是外人面前,出风头的往往却是我或者险儿、武昇。
除了喝酒喝多之外,平时的小二爷不喜欢多说话,脸上总是挂着一种很憨厚温和的笑容,根本就不像地儿和袁伟一样见到美女了会主动去追,去侃,去装逼。
美女是要哄的,是要装着逼去哄的,他不屑装逼,也不屑去哄。
所以他没有女人。
但是,这次他开窍了,所以他有了女人。
从我这个背时鬼手上抢过去的女人。
日期:2009…08…10 11:03:47
一百一十
我们迪厅位于廖光惠夜总会的二楼,我们楼上的三层都是KTV,龙袍管理的KTV。
大家知道,KTV除了老板、经理之外,还有服务员、收银员、杂工、保安等等职业。
不过还有两种绝对不会写在公司章程上,但是每个高档KTV都一定会有的职业。
一个是台姐,一个是妈咪!
台姐是个简称,可绝对不是电视台的选美小姐,也不是走秀台的模特小姐的简称。虽然这两种小姐和台姐这个职业的性质除了称呼不同之外,基本一致。但是我负责任的说,台姐不是前两种的简称,而是坐台小姐的简称。
如果你还是单纯到听不懂的话,那么我告诉你,俗语叫做婊子。
和我们流子一起并称为偏门二鬼的婊子。
妈咪,有些地方叫做公关,东莞普遍称为部长。但这个不是简称,妈咪绝对不是大妈的咪咪,部长也不是我们政府的部级长官。
妈咪只是一种暗号,当你需要对台姐这个行业进行全面而深入了解的时候,你只要对着某位美女叫这两个字就好了。
当然,妈咪也有俗语,叫做老鸨,也叫鸡头。
既然都是江湖中人,还有着差不多的称呼。
我们这些流子和妈咪、台姐们打交道的日子自然也就不在少数。
龙袍KTV中有一个很漂亮的妈咪,叫做雷橙,一身手艺行走江湖多年,从不以真名示人。所以江湖中,朋友们、嫖客们统一称为橙橙。
橙橙虽然是风尘女子,但是很奇怪,她的身上并没有太多的风尘味。 她非常的白,个子虽然不是很高,可是比例相当的好,经常喝酒、熬夜却很少化妆的脸上从来没有那种摧残的痕迹。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良家女学生。
有段时间,她经常有事没事到我的场子里来,我上去唱歌,她也一定抽空进来包厢坐坐,红袖善舞的逗弄我两下再走。
半夜三更,偶尔还能给我发个暧昧不清地撩骚短信,问候问候。
我从来就不是盏省油的灯,虽然比不上袁伟险儿这样的超级太阳灯,但我至少也可以算是一盏聚光灯。
毫不费力,我就知道了一点:
这位橙橙喜欢我!
而我一向喜欢不太风尘,看上去非常白净的女孩。既然闲着也闲着,自摸一条,不如专钓独饼,我决定接受她的勾引。
我要办了她。
可惜的是,我没有办成。
因为当我给兄弟透露了这个想法之后三四天的某个下午,我和小二爷坐在办公室里聊天。
他和我进行了一段对话。
一段完全改变了我心意的对话。
小二爷坐在我旁边的一张沙发椅上,突然改变了原本翘着二郎腿,上身后仰在靠背,一只手横搭扶手上的舒服坐姿。
把腿放下来,上身微微前俯,双手肘部分别放在两个膝盖上,用一种有些正经,但好像也有些尴尬、心虚,却又强装着不以为意的神态对我说道:
“哎,弟兄,问哈你。你和那个橙橙而今怎么样哒?”
小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