棹歌望着他点头。
楼亚轩的脸色微微有点白,似乎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棹歌看他脸色,以为纳兰出了事,不由大急,再次挣扎想要起来,楼亚轩吓得急忙道:“别,别,你别动,他没事,他也在这家医院里,不过在另外一个病区,我不认识他,所以,没有特别去问过,你要想知道,我马上去问。”
楼亚轩以为纳兰也是方子容的手下,因为,从他出了火场之后,他就发现那些他以为是坏人的黑帮分子一直在努力地扑进火场营救他们,有十几个人都被烧得焦头烂额,尤其是最后抱着棹歌冲出火场的那个男人,出来的时候身上都还冒着簇簇小火苗。他震惊不已,直到那个叫阿飞的告诉他,棹歌是方子容的救命恩人,而被绑架的女人则是方子容的情妇江素素,知道他来赎江素素就知道会出事,所以特地赶来阻止他冒险,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直到那时,他才知道自己完全是摆了个大乌龙,根本弄错了人,居然还要棹歌来救他,还因为要救他和唐宠玉险些真的把棹歌给搭进去。回想起这次的盲目冲动,看着躺在病床上伤痕累累的棹歌,他真心的感觉后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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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亚轩有点忐忑不安地从外面回来,站在病房门口犹豫了好半天,才调了个笑脸走了进去,棹歌正盯着输液管怔怔发呆,听见声音转头看向楼亚轩,眼瞳瞬间凝神。
“我打听过了,那位纳兰先生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因为在火场里待的时间太长,身上有多处烧伤,现在还在加护病房接受治疗,估计明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监护了。他好像……没什么亲人,不过,你放心,他的医疗费和护理费我会帮他支付的,他救了你,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他的。”
“他……伤得……很重?”棹歌艰难地问着,急切地就想起身去探视纳兰。
唐伯昭坐在她的病床边,伸手一把按住她,安慰着拍了拍她无伤的手臂处:“不要担心,我们会妥善照顾他的,你自己伤得也不轻,赶紧躺下,万一伤口感染了可就麻烦了。”
棹歌身上的烧伤虽然不算严重,可也不轻,主要是手足部位烧伤比较严重,免不了可能要留下些疤痕,唐伯昭不止一次地心疼地看着她被包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手脚,私下里已经开始联系美国最好的复健中心和疤痕整形医院,虽然知道棹歌是他血缘上的亲妹妹,可是在情感上,他却放不下,在心底深处,他仍旧是把她当心爱的女人一般爱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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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唐伯昭和楼亚轩都已经离开了,他们请来的特护也在陪床上打起了瞌睡,房间里悄无声息,棹歌忍着剧痛慢慢地坐起身,一点一点挪着蹭到床边,将被包裹得臃肿的脚勉强穿进楼亚轩特地为她买来的特大号拖鞋里,就摸着黑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蹭去。
她紧紧咬着牙,强忍着痛楚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要亲自去看看纳兰到底伤得怎么样了。
她刚出了门就被值班的小护士发现了,那值夜的小护士立刻跑过来扶住她,“风小姐,你怎么起来了?赶紧回去!”小护士声音一高,她房间里守着的陪护也被惊醒,猛然发现自己看护的病人不见了,立刻吓得跳了起来。
“风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去看一个人。”
“您要看谁,明天再去吧,您还不能下地。”
“我要去看一个人。”棹歌理也不理他们,奋力挣扎着就要朝外走。
那小护士和陪护也不敢在她身上用力,生怕碰着哪儿再伤着,“行行,风小姐,你别急,您要看谁,我送您去,我去找辆轮椅来,您先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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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护病房外,棹歌轻轻推开房门,里面消毒水的味道比她病房里的浓洌的多,隔着一层防尘抑菌的淡绿色塑料帘帐,纳兰躺在病床上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跟她一样身上很多地方被淡蓝色的纱布轻轻覆盖着,还有些地方则层层包裹了起来。
监视器上代表他心率的光点平稳地跳动着,一闪一闪,就像钢针一下一下在扎在棹歌的心上,看着看着她的眼睛便模糊了起来,纳兰的身影也越发的看不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纳兰真的是CP,他真的是个好人……
谢谢各位看文留评的姑娘,你们也都是好人。大么么!!
各位霸王我的大人们,乃们忍心就这么走了么,看完不给花,我粉伤心滴!
第五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棹歌再次去探望纳兰;却听到一个让她险些晕厥的消息——纳兰的眼睛被灼伤;有极大的可能会失明。
纳兰可能会变成瞎子……棹歌只觉得天似乎都要塌下来了。
棹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唐伯昭和楼亚轩来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对他们是从所未有的冷淡,对他们的问话也不怎么搭理。唐伯昭觉出有些不对,但叫了陪护来问,问完了,却是暗自皱起了眉头。
晚上,唐伯昭再次来到医院,一进病房;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打了电话给陪护,才知棹歌又去看那个纳兰了。他点燃一根烟,站在窗口,慢慢吸吐,他真的没料到救了棹歌出来的竟然会是纳兰净尘,昨天楼亚轩说出纳兰这个姓氏时,他只是觉得有点耳熟,没有多想,更何况那个人的面部也有些烧伤,包裹着药纱也看不出相貌,他们真没注意到那个人就是曾经在欧阳老先生舞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天才画家。
不过——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火场,又为什么会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一样去救棹歌,他和棹歌有什么关系?唐伯昭不由得回想起那次舞会,纳兰净尘特地驻足邀请棹歌跳舞,那是那场舞会上他唯一下场跳的一支舞,难道他们……
唐伯昭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像棹歌这样的女孩会有几个追求者一点也不奇怪,就像楼亚轩,就像他……不都是吗?在那样的场合,若是他在,也会冲进去救她吧。不过——比起让棹歌跟楼亚轩在一起,他突然觉得若是棹歌能够爱上那个叫纳兰净尘的画家,他更可以接受,同样是得到幸福,他宁可棹歌的幸福跟唐家没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棹歌对纳兰异乎寻常的关注当然也引得楼亚轩醋意大发,可是,不管他摆了什么样的脸色或者软语相劝要棹歌先顾及自己的身体,棹歌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一心盯着加护病房里的纳兰,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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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纳兰醒了,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暗。
听到自己会失明的消息,纳兰平静得让棹歌无法接受。
“对不起……”棹歌低哑的嗓音,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她伸出手去,虚抚着纳兰被火燎烧得有些脱皮的脸庞,一遍一遍,舍不得离开。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纳兰除了眼睛因为高温和烟熏伤得较重外,他身上的伤大多没有伤及真皮,只要慢慢养,就能恢复大半。棹歌在最初的震惊与痛悔后,慢慢平静了下来,纳兰的淡定感染了她,
令她也缓缓定下心神。她看着纳兰,暗自立誓,若今后纳兰真的失去光明,她就当他的眼睛,过去是他一直在守护着她,现在只要能够继续依偎这份温暖,她愿意守护他一生。
“棹歌,你自己的伤还没好,不要再到处乱跑了,你若真想照顾纳兰先生,就得自己先好起来。”唐伯昭走过来压住棹歌的肩头,认真地看定她。
棹歌微微别过头去,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治疗的。”
从这天开始棹歌以前所未有的积极态度配合着医生的治疗,撕开伤处的纱布换药时一个个透明的水泡连皮带肉地被撕破,她咬着牙忍着,眼里含着泪却是在心疼纳兰身上的伤口,他换药的时候应该会比她疼得更厉害吧?
半个月后,棹歌终于可以出院了,可是她转头就坐在了纳兰的病房里,这半个月来,楼亚轩在她一次次冷淡的拒绝后,终于慢慢地认知到,棹歌是真的对他放了手,也许真的从唐伯昭和她订婚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放手了,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他看着守着纳兰身边的棹歌,只能默然无语。
容哥的伤也大有起色,可是因为局势紧张,他一直不敢亲自来探望棹歌,只有阿飞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来探视过几次,还不敢让别人发现。不过,总算棹歌没事,他们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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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身上的烧伤其实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从他醒来,他在棹歌面前便始终挂着那丝温煦的笑容,就像过去一样,完全没有变化,但是看在棹歌眼里却是生生的刺痛。都是因为她的莽撞才连累了他,看着纳兰被纱布层层包裹的眼睛,她总是忍不住地想,若是她可以对楼亚轩视而不见,若是她可以见死不救,是不是就不会让纳兰受伤,那么她所要承受的就仅仅是道德上的愧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撕心裂肺的伤痛。她真的时不时的会这样想,越想就越觉得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错误给纳兰带来的灾祸,她后悔,她纠结,她……
她用力掐着自己手臂的手突然被握住了,“棹歌,你在干什么?”纳兰轻轻拉住她的手,他听出她的呼吸有些异常的急促,感觉到她手臂异样的紧绷,顺着她的手,她摸到她的手臂,竟然摸到了一丝温热的粘腻……
纳兰的笑容消失了,他沉下脸,面孔移向棹歌面部的方向,即使他的眼睛被厚厚的纱布蒙着,棹歌也仿佛感觉到他斥责的目光,不由得便低下了头去。
“自残是无能者发泄痛苦的方式,你非要选择这种方式来表达你的痛苦吗?”纳兰淡然的声音总是透着一种空灵的味道,圣洁得让棹歌自惭形秽。
“纳兰……我……”
“其实,我的真名叫阮相舟,如果你不觉得别扭,能不能叫我一声相舟?”
棹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纳兰简单地跟她叙说了自己的身世,当然,不能说的,他也绝不会说,不是因为要为帝国保密,仅仅是为了要保护她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棹歌无言地牵起他的手,轻轻地唤道:“相舟。”
纳兰笑了,笑得满足而惬意,至少,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会叫他这个名字的人,即使他只剩六十多天,在这世上也总算留下一个人会记住他——阮相舟,不是纳兰净尘,不是帝国东王,只是阮相舟。
纳兰伸出手把棹歌拉进怀里,这个女孩曾经是他的护盾,如今却是他仅有的唯一,他不打算告诉她他曾经卑鄙的算计,他只希望这个女孩记住他的好,一生一世,就算他逝去,她也能永远永远的记住他。这是他的自私,却不可控制。
“棹歌,明天你不要来了。”纳兰轻轻拍着棹歌的后背,柔声说道。
棹歌身子一僵,立刻绷直了身体:“明天是你眼睛拆纱布的日子,为什么不让我来?”
“我不想听见你哭……”纳兰如是说,他其实已经有所感觉,他的眼睛已经一点光感都没有了。
棹歌硬忍住哽咽的声音,死死咬着拳头,眼泪却止不住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纳兰不想听见她哭,那她就不哭,绝不——绝不让他听见哭声。可是,明天,她怎么可能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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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僵硬地站在病房外面,悄悄地、远远地,隔着玻璃紧张得看着病房里医生小心地给纳兰拆着纱布。看着医生拿着小小的手电在纳兰的眼睛前面晃动,看着医生齐齐摇头,安慰地拍了拍纳兰的肩膀,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再也看不见什么……
眼前一片朦胧,她长到这么大,这几天流过的眼泪比前十八年的泪水加起来还要多,控制不住,抹不干净,眼睛火辣辣地疼,她拼命地让自己忍住忍住,泪水却是越忍越多。
“进来吧,别在外面站着了。”医生们走后,病房里一片沉寂,突然纳兰准确地把头转向了棹歌的方向,朝她轻唤。
棹歌瞬间忘了哭泣,激动地扑到他的面前,“你,你能看见我吗?你看见我了吗?”
纳兰无奈地轻抚她的头发,缓缓摇头,“你忘了,我是帝国的东王,即使我变成瞎子,也没有什么能够逃过我的眼睛。因为,我的眼睛长在这里……”他轻轻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又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棹歌有些呆怔,半晌才恍然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要那么难过,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我连生死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更何况只是区区一双眼睛,能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