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谁口里听说的?当然是一心想拉拢丈母娘的蒋大少了。
蒋衍认为:陆家这里面其实创伤最轻的,反而应该是陆夫人。因为陆夫人已经做过多年的心理治疗,比起那些把伤疤使劲儿藏着的陆家男人,能更客观地正视他媳妇。
陆夫人对女婿的话,都是听得进去的。这女婿,虽然比不上她从小看到大的姚子业亲,但是,女儿自己挑的这个很疼女儿的女婿并不让她讨厌,并且有些讨喜于她。
蒋衍是聪明有余。
聪明的孩子,长辈哪个会不喜欢。
女婿说的话井井有条,条条是理,陆夫人自然都听进去了。
女儿开饭馆这事儿,陆夫人觉得——成。自己算是病了以后成了个家庭煮妇,知道女人整天窝在家里眼界小,其实挺痛苦的。自己女儿想走出自己一片天地,她做妈的怎么会不赞成。
女儿想有自己的事业,她都是赞成的。何况如果女儿开的是饭馆,她说不定可以亲自去帮忙。画廊那种专业她帮不上,饭馆她能在厨房里算是半个专家,不用干巴巴只看着女儿一个人辛苦。
但是,她大儿子反对。
在陆家,君爷一句话,如今是胜过了陆司令。
筷子夹的米粒搁在口里咬着,有些忐忑地望到大儿子那张脸。
君爷果然先对弟弟进行洗脑了:“你懂什么?你姐这个孕身能去操劳这些事情吗?”
陆欢一怔:“姐应该是生完孩子再去帮忙吧?”
“生完孩子不用养孩子?孩子是容易养的吗?现在一个孩子多矜贵,你们不是不知道。”
有了上次的吵嘴,蔓蔓这次没有当着陆夫人的面和当哥的吵架。
君爷眼看一路旗开得胜。
陆夫人插上了嘴:“陆君,囡囡想做什么,你做哥的应该是想方设法帮她达成,而不是整天打击她的积极性。”
“对。妈说的这话对。”陆欢没想到母亲竟然变得聪明了,能反驳兄长的话,漂亮的眼珠子一路滚一路帮说道。
可君爷是常胜将军,有败下阵的时候吗?
“我不是不帮她。正确的事我会帮。如果不正确的事我帮,那是纵容她,害她,我这个做哥的能这样做吗?”
沉着冷静,一句话马上打得陆夫人和陆欢两个人弃械投降。
说到底,这事儿不是看谁站得住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所以是,两个硬脾气的人冲撞,到底是谁坚持到最后的问题。
陆欢聪明地拉住陆夫人的袖口,悄声:妈,这事我们别插手了。爸都说了,他们两个再怎么吵,一个是哥,一个是妹,能怎样?
陆家不像温家,很信手足骨肉之情的,自小把这点培养在孩子内心,全家上下拧成一股绳。
君爷是没有问题。问题是刚回来的蔓蔓,能融入陆家这个大家庭吗?
陆夫人只是担心:大儿子那臭脾气,好不容易把刚回来的妹妹给气走了。
蔓蔓什么话都没有说,她不想母亲难受,不想弟弟难做,而且自己要做妈的,无论怎样,都得先顾着自己的孩子,倒是认真地吃起了饭。
回想起自己在温家时,每次她和许玉娥吵架,也都是这样冷处理。
果然,只要她不开嘴,其他人都不说了。
余下几个人心头都憋的慌,尤其是君爷。
君爷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冷暴力,从来都是别人哄他,他可从没有哄过人。
生来是天之骄子的陆欢也是如此,心头痒的紧:“姐,你没有话说吗?”
“这菜挺好吃的。”蔓蔓一笑,是真心夸做哥的手艺。
然说完这句,她真的无话可说了。
冷眸一缩,要摔筷子的某人,被陆夫人一瞪眼,收回了手。
一家四口人,接下来都在默默无声的饭桌上度过。
陆夫人在心里安慰自己:时间,女儿刚回来,需要时间。
吃完饭,君爷卷着袖口,帮母亲洗碗。
陆家人洗碗的顺序是轮着来的,陆司令在家的时候,都要排号帮老婆洗碗。
陆夫人趁这个时候,和大儿子说心里话了:“君儿,我知道你在家掌控权势惯了,囡囡刚来肯定不习惯,你让着她一点没有错。”
“我都说了,我不会宠她。原则性的东西不可能让步。”
饶是心里面疼的妹妹,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你学阿衍哄哄她,很难吗?”陆夫人急时搬出了这方面做得游刃有余的女婿。
现在妹婿这点都令他牙痒痒的:“他懂什么?他除了整天哄她宠她能做什么?”
“可阿衍是疼她的。”陆夫人替女婿辩解。
“疼不是这种疼法。要是子业,不会放任她去做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突然把姚子业拿出来和蒋衍比,陆夫人都一吓。
知道失态了,冰唇闭紧口。
陆夫人眉间稍稍的愁:姚子业当然不同,那是自小两家为了联姻,特别培养出来的,和自己儿子那是从小一块到大的兄弟,特别的亲。不像蒋大少,中路插进来的。
对陆夫人来说,姚子业和蒋大少,一个干儿子一个女婿,是手心一块肉手背一块肉,哪个都肉疼。
“妈。”有些话,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和母亲先说,“虽然我对囡囡说,再不行我亲自给她接生。”
“你接生?”就是陆夫人都对他这点提出强烈的质疑。
“很奇怪吗?我在部队当随队军医时又不是没有帮沿途老百姓里的孕妇接生过。”君爷对母亲,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句。
“我是说,现在囡囡在大城市里,找什么医生都有。需要你吗?”陆夫人指出大儿子这是瞎凑什么热闹。
“我找了方敏,现在是连方敏都不想接她的病历。”君爷手中一激动,那盘子差点摔着,冷眉一提。
方敏,陆夫人不像蔓蔓和蒋梅,是晓得的。一如姚子业把方敏介绍给蔓蔓和蒋梅时说的话,方敏自己说夸张确实是谦虚的话语,陆夫人知道这方敏,不仅是儿子的同期同学,而且是部队里谁都搞不定的孕妇,才把人往方敏那里送。
看医生,不是说医生要越老越好越有经验。尤其是对一些外科科室的医生来说,年纪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三十几岁的医生是最好的,集成熟的经验技术、充沛的体力、深思熟虑不失灵活的思维方式为一体,是人生事业的黄金期。现在的方敏,正处于她事业的巅峰。连方敏都这样说自己怀孕的女儿,陆夫人心里头不安了。
“丑话我先说在前头。或许她去看其她医生,其她医生会说她怎样怎样。但是她的情况,方敏清楚,子业清楚,我也清楚。其它医院的医生,要么和方敏一样不想她生,要么像她二姐那科室的医生,说有危险但是不大,能生,然后到了关头上,突然来个巨大的意外。”君爷说话那是绝不客气的,不会去顾及母亲怎么想,因为现在重要的是妹妹的命不是其他人怎么想。
“你这话什么意思?囡囡能生,但是有危险是不是?”陆夫人着急拉着大儿子问。
“所以我和她老公都先说明白了。这个事,不需要他妈知道。”君爷说到此,脸和声音都是极冷的。
谁敢在关头上说想保孩子不保大人,他会立即把那人掐死,哪怕那人是他妹婿的妈!
手中抹布甩到大理石橱桌,刚回头,见弟弟站在厨房门口,不知道话听到了多少。
陆欢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们两个,嚷了起来:“姐不能生,为什么让她生呢!”
幸好蔓蔓没有听见,蔓蔓是吃完饭先回家收拾东西了。
回到家的蔓蔓,先是把那次回温家故居时,邻家大婶送的小孩子衣服取出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搁进行李袋里。
行李收拾了一半,依然不是很想搬走。
这个家,是她和老公的家,这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凝注她和老公的心血。
就说橱架上搁着的那对陶瓷老太太老奶奶,是她和老公在百货大厦争逛了半天后一致决定买下的。
他们这对小夫妻的愿望,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只求两人携手到老。
若是老了,两人还能手牵手在大街上向年轻人炫耀,多么浪漫。
该打个电话先向老公报告。
电话打过去,刚好蒋衍在宿舍里头。
不像两个爷整天因公务忙得不可开交而向学校告假,蒋衍和其他同期班学生,是攒足了劲儿,打算学完奔赴更好的岗位。
莫文洋听蒋大少说她怀孕了,先抢过电话和她说恭喜,道:“我会和我舅舅和舅妈说的。画廊被烧的事,他们都挺痛心的。舅舅说,想在你临走之前给你办个私人画展。不过,你现在怀孕了,又不是时候。”
奉西敏想帮她办画展,而且要求高,非要在中国数一数二的艺术馆里面办。可有名的艺术馆,展馆的档期早在半年一年前都安排好了。因此,蔓蔓这画展的档期只得顺延。
“舅舅说既然是这样,不如等你生完孩子,你饭馆开张的时候一块办,顺道给你拉人气。”
“帮我向奉教授和奉夫人说声感谢。”
“客气什么?我舅妈到现在对你还愧疚着呢。不过,他们听说你要去改行开饭馆,都觉得挺可惜的,但知道这是毫无办法的事。”
毫无办法,指的是因画廊火灾被吊销了营业资格的杜宇,在行业圈里的影响同样极大。而谁都知道,蔓蔓和杜宇夫妇是一体的,杜宇夫妇办不了画廊暂时在艺术界里混不下去,蔓蔓不会想办。
“听说那可恨的纵火犯在火灾里被自己烧死了。但是,我舅舅说,你们以后即使改了行,都要小心。”
连奉西敏都能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针对他们的人。
“蔓蔓,女人怀孕的事我不懂,我自己没有老婆。但是阿衍是我兄弟,有什么事儿你和孩子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声。”
老公的兄弟,都是真性情。
接过电话的老公,问起她近况。夫妇两人每天通电话,而且蒋大少在家里安排了眼线,不问蒋大少都能知道媳妇现在怎么样。
问,只是想听老婆的声音。
“你和孩子都好吗?”要当爸了的人,现在问媳妇的话里面不由自主多了孩子两个字。
“都好。”蔓蔓小媳妇规规矩矩地答。
“我听二姐说,说大哥安排你回娘家住。”
“你觉得呢?”
“你如果觉得住的舒心可以回去住。但是如果你不喜欢,我和二姐商量好了,二姐带小东子搬过来,在我不在的时候和你一块住。”
老公的安排就是贴心,哪像那个冷冰冰的哥。蔓蔓心里暖流满满地溢着。
“还是二姐带小东子搬过来吧,我也喜欢小东子。”
说完,马上把刚收拾好的行李从袋子里腾出来。
当然,更主要的缘故是,如果她搬过去陆家,温世轩连来看她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怀孕的事,尚没有敢和养父说,担心温世轩乐坏的同时紧张过头了。
君爷按时,带弟弟过来查看她收拾好行李没有,一看,行李袋是空的,冷眉一皱:“怎么回事?”
“二姐说搬过来住,所以我家里不会没有人照顾我。”蔓蔓这回说的理直气壮。
冰眸在扫她一目之后,徒手拉开她房里的衣柜,抓了她的衣服往袋子里扔。
“哎——”饶是再好脾气,蔓蔓现在都被气到了,“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
“在你的情况未确定安全之前,你只能回陆家住!”冷唇里吐出来的字眼,从没有商量的余地。
陆欢见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忙在他们两人中间挡着,不过这次他是站在君爷这边了,谁让他窃听到兄长和母亲的对话:“姐,你听我说,这回你听哥的。哥他知道你情况,能照顾你。”
“二姐的单位是医院,她也能照顾我。不然,让个护士过来照顾我也行。”
提到护士,刺到了君爷心里头汪芸芸那根刺,冷声轰的爆了:“我是你亲哥,你都不信我,你要信谁!”
蔓蔓愣:怎么一个简单的事情非要扯到这个地步。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铃铃作响。
她伸出去的手未能沾到手机的边时,被他先拿了过去。
见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君爷冷冰冰地按下接听键,道:“是谁?”
怕蔓蔓不接电话,换了张卡号打来的温浩雪,在听到君爷那道冷嗓子时,脑袋里嗡的一炸,空白的。
蔓蔓的电话怎么会在君爷手里呢?
君爷是蔓蔓的哥,但是,蔓蔓的电话在君爷手里仍不可想象。
不可想象!
君爷如果无时无刻在蔓蔓身边,她们以后怎么接近蔓蔓!
好像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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