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坡女生宿舍走出来走到我身边时,魏敏脸上阴沉沉的,嘴里骂出了句:好你个蔡可婕!
我们就继续往八坡走,魏敏半言不发,只是急匆匆地赶路。我怕她来火也不敢贸然开口,就那么乖猫似的紧紧跟在她背后。我甚至都不敢问她这要去哪里:是去中文系?还是从八坡后门出去,直接回西大?我就只好跟随着她的脚步,沿路朝前走。
已经到六坡了。已经到七坡了。已经到八坡了。已经到八坡食堂了,已经到八坡小卖部了,已经到八坡门口了,已经准备——这时,魏敏突然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非常动人。
她说:程哥哥,你就不打算请我坐坐吗?
我感觉事出突然,因而显得非常紧张,我紧张讲话就结巴:那、那那……那当然。我我我……我们下午没课,嘿嘿嘿……有课大多我也不去。
魏敏抬头瞄了瞄我,这这么瞄上来,我感觉我的骨头都快碎了。我软绵绵地赔着笑脸问:阿……阿敏,那你想……想去哪里坐呢?
魏敏没有回答我,她迈开双腿,直接朝相思桥的方向走去了。
我又只好跟着她走。经过我们教室后面时,我偷偷瞟了瞟,发现今天的同学们特别齐心,几乎坐无虚席!有位老教授正站在台上扯着嗓子讲课。
我突然感到莫名的空虚。
看着魏敏迷人的背影,空气中传来她身上的香味,我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先猫着腰走过教室,再正步踏过相思桥。长长的桥还没走完半截,只见我的魏敏,她已经在相思亭里坐下了。
我走到她旁边,也坐下了。距离她大概半米左右。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们俩谁都不说话。
桥对面传来我们班同学朗朗的读书声,声音抑扬顿挫,在我的印象里,似乎从没有这么动听过。
魏敏叹了声气,然后她说:唉!你还是回去上课吧。
她刚开口,我就精神百倍了。我说:不必了……那些古文我眯着眼睛就可以背个滚瓜烂熟,再去上课也是浪费时间!
她说:哦……那你为了我逃课就不是浪费时间?我感觉你这个班长当得不好。她边说边盯着我看,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说:这怎么能算是浪费呢?我认为是“开源”,你是我幸福生活的源泉,是我要逃课的全部理由所在……喂阿敏,你说我当班长当得不好,指的是哪方面?
她说:这还用问吗?班长竟然带头逃课,班长竟然带头约会别校的女生,班长竟然有恃无恐地把感情当儿戏,班长竟然……不过你那句关于“开源”的说法我倒同意,表达得也蛮诚恳的。好吧,我原谅你了——就算你近段来对我不闻不问,现在我也表示理解了。
于是,我们就在亭子间的石凳上大大方方地舒展手脚——虽然坐得还有距离,但我们的脚和手是勾着的。我们面对面斜靠在石凳上,手脚相连,自自然然,又像对亲密无间的情侣了。
魏敏拉着我的手,气鼓鼓地说:这个蔡可婕!招呼也不打就开溜了!我们曾经玩得那么好,她竟敢对我这样,竟敢不辞而别,哼!
我就开导她:或许她家里有急事吧,否则她不会不打招呼就走人的,况且你们俩又形同姐妹。
魏敏抬眼看着亭子的顶檐,她幽幽地答道:但愿如此吧。但愿是因为急赶回去她才连姐妹都不要了,那么多年的感情……
魏敏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我分明察觉到她眼里又噙满了泪水。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亭子顶上。
我晃了晃手,四只手就跟着动起来。我说:你又怎么啦?怎么又哭了?
经我这么晃动,几颗眼泪被抖落下来,滴在她那新潮的T恤上。她说:哭都不可以吗?你哪能理解我和可婕之间的感情!我今天来民院是想要找她……
我说:你先别哭,继续讲嘛。你要是流泪,我就想犯罪。你别再哭了好吗?
魏敏收回目光朝我看,泪眼婆娑的。她说:你想犯什么罪你就犯吧,虽然是光天化日,但这亭子里只有我们两个,要犯你就犯吧。
我伸过手去替她擦了把泪,嘴上“嘿嘿”笑着。我说:想犯罪也要讲个天时地利人和,你这样子我真要动手,那就是趁虚而入,我才不干呢!
她甩开我的手,坐直了身体,面朝着相思湖。她说:就知道你有口无心,还是聊点别的吧。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浪漫冬季
四
冬天很快就到来了。
这是我4年大学生活中最后的冬天,我敢说这也是4个冬天里最浪漫的。虽然我不懂浪漫,虽然“浪漫”这个词似乎离我很遥远,虽然魏敏也亲口对我抱怨过我半点都不浪漫。
但也正是因为有了魏敏,我的这个冬天才是浪漫的。
我的浪漫是凄风冷雨中的点点依偎,是不眠午夜里的次次思念,是寂寞长街的久久留连。
校园内的风景线仿佛在瞬间全变换了色彩,由简洁、鲜艳、明快、充满活力,过渡到森然、萧索、凝重、死气沉沉。同学们都穿上了冬大衣,颜色以灰黑为主,看上去丝毫不显眼,还有那么点老气横秋的感觉。他们穿着臃肿的冬大衣,顶着寒风在校园的各处匆匆赶路。在我看来,他们才是真正的缺乏浪漫。
因为我有魏敏,有她就够了,我的生活也够浪漫的了。寒风算什么?寒风只可以包裹我们的爱情,而不是将爱情吹得四散飘零。
虽然从接触这段时间看来,魏敏有点大小姐脾气,有点情绪化,甚至有时还有点不可思议。但我理解她,我也能包容她,因此大多时候我都在迁就她。
谁叫我对她是情深意浓呢?
我的睡眠向来很好,换句话说是我很能睡,每当瞌睡上头了,打雷下雨都撼不醒。可是近段我居然常常失眠,要么是下午,要么是晚上。下午时光在过去是我通常的睡眠黄金期,如今居然会拥着热被窝犯傻;而每到夜晚就更难熬了,别的同学全都进入了梦乡,只有我还在辗转反侧:被子是掀了盖,盖了掀,睁着眼睛看黑的天花板、黑的窗外、黑的夜。
我这到底是怎么啦?20大几就得了“失眠症”?
记得前两天北海兄弟潘滨曾讲了句有点哲理的话。他说 :当你的好睡眠被打破之时,也就是你的感情陷入了不能自拔之时。
我蛮佩服他的,这小子不但能做各式各样的头型,脑子里竟然还装进了大堆的哲理!
是的,潘滨说得没错,我是真的陷入感情的漩涡里去了。就算魏敏她再不讲理,再耍她的大小姐脾气,再有什么不可理喻的行为举动,我还是那么的爱她,那么的不能没有她!
每天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我连食堂也懒得去,就在小卖部买包饼干和杯热饮边逛校园边吃喝。迎面而来的是队队双双或像我同样孤身只影的人。他们的身体包裹在层层厚衣服里,我不知道此刻他们各自在想些什么;有的还将连衣帽也扣上了,帽沿的松紧带也在下颌扎紧了,整个儿裹得严严实实,犹如契诃夫作品中“装在套子里的人”。
我就这么走啊走,心里想着我的魏敏。我穿得极少,衬衣毛线加西装。毛线衣是大姐给我织的,虽然不厚,但却包含着亲情的温暖。西装穿了几个冬天,布质已经变得越来越硬了,摸上去冷冰冰的,还扎手。但它套在我身上依然是坚挺的,试想我那么高那么苗条的身段。
其实近段,魏敏也是经常来看我的,只不过她每走我就变成这样。跟个幽灵似的,满校园乱窜,有时甚至还游荡到校园以外的其他地方去。就比如说校园附近的农田;比如经济干部管理学院后面的邕江边;又比如西乡塘菜市场。甚至有时,我还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到达西大。
没错,就像这天这样,我又游荡到西大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爱情的趋使,总之我确实太思念魏敏了,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她们的宿舍楼下。我居然是沿路步行过来的,好几公里呢!
魏敏午休还没起床,被我的电话活生生给吵醒了。我掰着手指头数时间,还没数到30她人已经站在我面前了。她焗过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残留着在暖被窝里的红晕,眼睛半眯,好像怕光似的。嗬嗬,她的身上还穿着睡衣呢!
我看见她那样子就想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笑嘻嘻地说:阿敏,你现在看上去很像只准备生蛋的母鸡。
没想我这个玩笑开得大了点,只见魏敏恨了恨我,之后气鼓鼓地把脸转过旁边去。
我不敢再造次,生怕场面难以收拾。转身跑到附近的面包店要了杯热牛奶后又跑步回来。她还站在原地,我主动献殷勤将热牛奶递过去。
我说:阿敏,趁热喝了,外面风大,喝杯热牛奶暖暖胃。
她看定我,似笑非笑的。她说:风大跟胃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学中文学傻了吧。
我搓着手掌,边搓边说:讲得没错,我是有点傻。你看这风……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实际情况是:那天并没有风,只是她们那排宿舍楼将难得的几缕阳光全给遮住了,冷空气占领了那片区域,我是想找个能看得见太阳的地方晒晒冬日暖阳。只是因为我心里紧张,才老提什么风,才总是将话题瞎扯到风上面。
魏敏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了,我看得出来她也冷。她含着吸管慢慢喝着牛奶,移动脚步渐渐走离她们的楼下,朝着学校北大门的方向。
等我反应过来之后,马上紧赶几步追上她,并排在她侧面问她:阿敏,你怎么不上楼去换套衣服?这样子会得感冒的,外面风……
风大是吗?没等我说完,她就打断我:哪里有风?我怎么没感觉到有风?——我带你去个地方,绝对没风的地方,那里只有阳光,我知道你想晒太阳对不对?边说她边横向看过来,是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我很佩服她,对我洞察得如此细致,并且准确。我在暗暗叫绝的同时落下了几步。于是我就小跑几步赶上她,并且跑到她前面去,然后我说:阿敏,你真聪明!总是知道我脑子里想的东西。不过……你还穿着睡衣……就这么在校园里溜达?
不雅观是吗?她说,怕丢人你可以跟我保持多点距离……又不是去赶舞会!说完绕了道弧线,将牛奶杯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没办法啊,她就这脾气:比较霸道,比较我行我素,比较主观色彩;她认定了的事情,想要去做的事情,感觉她没错的事情,就要坚持她的原则,10套马车也别想拉她回来!
那不是吗?大冬天的,她居然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这还不算。她居然楼也懒得上,穿着睡衣在校园里四处走动,招人眼球——在路上几乎所有经过的同学都在看我们,眼神全怪怪的!要知道她是那么美,而我很不怎么样,我跟着她就像个不自量力的情种在做无谓的跟踪,我感觉路人的眼神里,装满了不解和嘲讽——不解是为她,而嘲讽是针对我——你说我能轻松得起来吗?再说了,我不轻松我难受所以才善意地提醒她,也就是提醒她换套衣服,可是她听吗?她不听!依然打着个人主义的旗号,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十足的但丁风格!
大约15分钟后,我被魏敏带到了她们校园北门附近的某座假山堆旁。那是座人造假山,山石嶙峋,形态万千,有飞禽走兽状,也有水族鱼龟状,煞是怪异;峰峦叠嶂间,几条小溪自上而下,流水淙淙,跌落至山脚,溅起朵朵水花,煞是壮观。
我正在想魏敏干嘛要带我来这种地方,却听见她的声音从高处传了下来:程哥哥,你怎么还不上来呢?上面视野很开阔的。
我循着声音仰起头,看见魏敏正居高临下朝我招手。她站在这堆假山最中那座的顶端,山高人为峰。我搞不明白她是怎么弄上去的。
我要怎么上去呢?我问道:又没梯子又没扶手,你是飞上去的吧?平常怎么不见你露出这手?
她在上面笑,笑得前仰后合的,我担心如果突然来阵风,会把她整个人卷走。笑过之后,她又放话下来:爬上来呗,难道程哥哥还不敢上来吗?挑衅完又继续笑。
经她如此激将法,我也顾不得胆怯,跨上两步走到假山前,抓住某个支点,然后手脚并用鼓足勇气,硬是给做上去了。到了上面才知道,原来这块巨石顶部是平的。再向四周看下来,我的妈呀!会当临绝顶,饱览众山小!下面路人就跟截截黄瓜似的。我不敢再看,立刻躺倒在魏敏的脚边。
我有恐高症。我左手抱着头,右手紧紧抓住魏敏的裤脚不放。我说:拜托你送我下去吧!呆在上面我会头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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