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他才勉强吃一下,每次都吃不饱。他说不用了。我说,用不了多长时间,20分钟行吗?最多20分钟。他说真的不用了,你晚上出去不安全,我不放心。我的心又酸了一下,不过我这次控制住自己没掉眼泪。我说,那你吃什么?你饿了。他有点急了,大声说,真的不用了!我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他看出来我害怕了,冲我笑了一下说,我本来就不怎么饿,拿点牛奶来吧。
我去给他拿牛奶,在冰箱里意外地发现有一块火腿,还有几片面包。上个礼拜有个生产微波炉的厂商在我们报纸做广告,作为红包,我也收到了一个微波炉做福利。当然,主编收到的不只是微波炉。不过我很满足,有了这个微波炉,我可以给杰斯做火腿三明治了。
我在厨房里忙活,杰斯喝着牛奶看报纸。他说,你们报纸还真够无聊的,连“性丑闻”也登?我说,你看的是哪天的?他大概是翻了一下,说,哟,都上上个礼拜的了。我笑了一下,然后忽然想起他妈妈的生日快到了!我说,你妈生日快到了,咱给她买点什么?他说,你看着办吧。我说,要不买个金项链吧,上次那个太轻了,现在正好有钱。他说,我不跟你说给你妈买点东西吗!我听了特别高兴,忍不住告诉他,你甭管了,我这有钱。最近报社效益不错,快年底了,据说要给我们分红。你都猜不到我们会分多少钱!跟你说吧,下个月我就能把车的贷款全还上了,到时就过户到你名下!
我把三明治端了过去,然后去卫生间打洗脚水。出来的时候,杰斯拿着报纸,他说,我想结婚。说完,他看了我一眼,我手里的洗脚盆就掉到地上,咣当一声。
我的手还泡在盆里,我变得有点磕巴。我问他,你刚才跟我说什么来着?他没说话。我说:“你刚才是在和我说话吗?你是说你要和我结婚吗?”
杰斯说,我想结婚了。
发现我的眼泪已经掉进洗脚盆里时,我站起来说,我去换点水。他拉住了我,让我也坐到床上。他拉我的手。我说,我手脏,我去洗洗。他说没事,然后两只手握住我的手。
他说,我是真想结婚了。我都26了,我想结婚了。
我说,我也想结婚,我也26了,也该结婚了。
他说,你是该结婚了。
我说,你是真的想和我结婚吗?
他没说话。
我说,你妈不同意怎么办?
他说,不管她。
那我是外地人怎么办?
现在谁还在乎这个?
将来要是我妈过来了呢?
过来就过来了。
真的?你不嫌我?那,那,那我以后保证对你更好!比现在好一百倍!我觉得我也没事,以后……时间长了,肯定就没事了。我――我肯定就没事了。
我知道了,别??唆了。
哦,呵呵。那――上次那件事你还生气吗?
哪件事?
就是,就是那件事。
哪件事?哦,那件事!你别再让我看见他!
我……哦,我知道了。那,那,那你以后每天都回家吗?
我自己有家为什么不回?
你真不管你妈了?要是她还不同意呢?
你怎么还这么??唆?
我就是问问,你放心,我以后保证会对她更好的!真的!我一定特别特别孝顺她,做个好儿媳妇。
我知道。
那我们结婚的事还告诉她吗?
他没说话。
那――我知道了,以后再说吧。等以后有了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你想的还挺远,你知道现在养个孩子得多少钱吗?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想养活孩子?
我们可以贷款买房子啊!SOLO也不贵,还贷款也不费劲,将来还可以租出去。
我拿什么贷款?
我可以贷款啊!
你贷?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我没工作,买不起房子,还不起贷款。
我没这个意思,我真没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表面上怕我嫌你这嫌你那,其实是你嫌我没本事!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其实早就想和你结婚,你知道的。我只是觉得配不上你才一直没敢说。我是真的觉得配不上你,真的!我是外地人,长得也不好看,我……我知道你和我在一块挺委屈的,我知道那些女人都比我强。我想为你做好多事,可很多事我是有心无力。我……
我又呜呜地哭了起来,谁也想不到我为什么哭。我多希望有果果那样的爸爸啊,那样他就可以给我买个大房子,我就可以结婚了。我多想结婚啊!我都和杰斯在一起七年了,我能不想和他结婚吗?可没有房子,让我拿什么结婚?
本书由福彩3d字谜画谜。kaixinjc。太湖钓叟论坛整理出品
我也不想贷款,我也不想为了贷款就在那房子上写我的名字。我多想买一个大房子,写上杰斯的名字,让他妈妈看看,我和杰斯在一块儿不是图他什么,我就是爱他。是,我是虚荣,我是在赌气。可是,我也想证明啊,证明我就是爱他啊!这个世界,不就是用钱来证明你有多爱一个人的吗?所有感情,不是都已经被物化了吗!如果不是的话,还有什么是标准?还有什么标准可以让人信服?甜言蜜语?包揽全部家务?上吊自杀……还有什么能成为你爱一个人的标准?
我说:“对不起,我太笨了。我现在真的没有钱买房子。”
“你别拐弯抹角地骂我行不行?是我无能,我赚不来钱,我买不起房子结婚。”
我说:“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是嫌自己太笨了,真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咱就先不买房子,等过两年,多存点钱再买行吗?”
“行啊,当然行了!不结婚都行!”杰斯嚷嚷起来。
“我想结!我真的想结!我特别想和你结婚!你看还看不出来吗?我只想过两年再买房子,咱先把婚结了行吗?你不喜欢这个房子,回头咱挑一个条件好点的租,行吗?等多存点钱,咱就不用贷款了,可以直接买下来……”
“你什么意思?”他忽然特别冷冷地问我。
“我?我没什么意思啊。”他的问话当然让我纳闷了!
“你的意思就是说,贷款买的房子写不了我的名字,所以我就不想结婚了是吗?我告诉你,南北,你别他妈的以为自己现在当个什么狗屁主任就了不起了!我压根儿就没看上过!等着和我结婚的人多了,谁稀罕你那个破房子!你以为你是谁?”
他摔门走了。我蒙了。事情是怎么演变成这个地步的,我不知道。
我凑了十三万人民币,这个数目在漯城可以买到一套郊区的两室商品房,或者市区的一套二手独单。我给杰斯打电话,他看见是我的号码就拒接,我只好发短信。我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真的知道错了。再给我一个机会行吗?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买房子的事。他回短信说,我不和看不起我的女人说话。我说,如果我看不起你,就让我不得好死。他说,那你就去死吧。
我看见短信以后,闭了一会儿眼睛。我没再回短信,从日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开始写遗书。我的遗书很短,就几句:妈,对不起。钱我不用了,您自己留着安度晚年吧。单位给的五万块钱中,请给杰斯一万,那是我欠他的,剩下的您自己留着。另外三万是我找单位借的,请帮我还回去。我名下有一辆汽车,那是杰斯的,我死后请转还到他名下。妈妈,请注意身体,您心脏不好,要多注意。若是遇到不错的人,就在一起作个伴吧。我已经不在了,您就不要再委屈自己了。
我写好以后揣到口袋里,然后找了一个盆,把我认识杰斯以来所写的日记丢进去,倒了半瓶花生油,烧了,烧光了。火星迸到我的脸上,我没觉得疼。然后我出门,我上楼,我知道七楼比我现在住的五楼高,我要保证自己一跳就能摔死。我愚蠢到没有在七楼找到通往天窗的梯子,我总不能敲开邻居门说,借你家阳台用一下,我要跳楼。我只好再次回到房间里,搬了一张凳子出来。
这个时候杰斯来了。他问我,你干吗?我看看自己,再看看凳子,然后看看他。我说我不干吗,然后我就搬着凳子进屋了。
我们进了房间,我给杰斯摆好拖鞋。我问他饿吗?他说有点,不太饿。我在卫生间里调好了水温对他说,洗完澡就吃饭。西红柿挂面行吗?他想了一下,说,也行。他洗完澡的时候,挂面正好熟了。他吃的时候,我把牙膏给他挤好了。挂面他没吃几口就不吃了,我的手艺确实不好,难怪留不住男人的心。
我说,杰斯,我可以去死。如果你现在要我去死,我决不多活一秒。我不是一个孝顺女儿,我妈都没你重要,我可以为了你的一句话就去死。我这么说没别的意思,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爱你。我不是威胁你。我不会去死,我现在不想死,因为我还想活着来爱你。
前几天,你跟我说想结婚。当时我的表达能力有问题,所以可能有一些误会。如果你现在还想和我结婚的话,我们就商量一下买房子的事好吗?我现在手上有十三万,我想把钱存到你名下。听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这点钱不够买房子的,但是……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会很努力的,赚的钱都放在你那。对不起,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存起来买房子。我……杰斯!我求求你把这钱拿走行吗?你答应我,你答应我!你会和我结婚的,是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哎呀!我求求你把钱拿走行吗?你拿走了,我就相信你会和我结婚了!不然我真的不相信你肯和我结婚,真的!我没想现在就领结婚证,我就是想……杰斯,我想和你结婚……你答应我行吗……
杰斯答应把钱拿走,一个月后,我妈卖了老家的房子,又东拼西凑了一些钱,足足七万多块交给我。一个半月后,我妈从老家来到漯城,正式搬进我租的小房子与我同住。这预示着时隔七年半,我们母女进入新一轮的朝夕相处。她以为她是来送女儿出嫁的,却不知道自己是来送死的。截止到这一年的春节前夕,我交到杰斯手上的现金已经有22万了,我至死也不会忘记这个数目。我会把这笔账记得清清楚楚。
南北没找果果借钱,尽管她知道果果很有钱。果果爸是做汽车生意的,据说是些不错的营生,他只有果果这么一个女儿。上初中的时候,果果口袋里的零花钱永远没低过四位数,几乎等于四年后南北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她这种奢侈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她自己玩假绑架为止。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还需要用这套来骗钱,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小女孩,有那么多零花钱还不够花吗?果果爸轻易地拆穿了她的小伎俩,发誓绝不会让她的口袋里再超过五百块钱,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她上大学为止。她对南北说,她那时只是想去上海玩。去上海需要很多钱,她爸爸不给她,她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她把自己绑架了,要三万块钱赎金。没谈价钱之前,她爸确实吓坏了。可一听金额,就断定这是一个小花招儿。“我怎么可能才值三万块钱?太便宜了!我爸爸一听就明白了!”果果说。
和果果相识以后,南北曾有幸走进果果那宫殿一般的家。对于一个从“土物锖丘的小县城”出来的女孩来讲,那房子大得像迷宫,豪华得只在《豪门恩怨》这样的电视剧里才见过的装潢,让南北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她站在空旷的客厅里,仰望这繁华似锦的客厅,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果果不是一个好主人,不会招待她的宾客。而事实上,走进了那样的房子,就暗示着果果是不需要去照顾别人的。她比别人高贵得多!谁配让她照顾呢?事过境迁,当几年之后南北走进张小京家那座深宅大院时,她才明白权力与财富之间的区别。
果果打开客厅里那不知是干什么用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大报纸包,打开,里面是多得吓了南北一哆嗦的钱。果果随便从里面拿了三捆,把剩下的包好放回去,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地拉着南北走了。南北的屁股都没和那张看上去就舒服得要死的沙发接触一下就走了。她问果果拿那么多钱干什么?果果说有用。南北问,你不告诉你们家一声吗?回来他们发现少了,报了警可怎么办?果果说,不会的。第一呢,他们不会发现少了。第二呢,少了他们也不会在意,那钱本来就是留给贼偷的。现在的贼可坏呢,没钱可偷就破坏家里的东西。“哪件东西不比那点钱值钱?破财免灾。他们不会发现的。”果果如是说。
南北对杰斯可以说是知无不言的,可唯独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他,大概是潜意识里有种不好的感觉吧。后来,南北知道果果是有计划有步骤分次酌量地拿家里的钱,目的是开一家服装店,这家店就是后来矗立在漯城闹市区的“精灵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