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连多说几句话都要耗费他这么多力气的话，那就干脆不要说了。
这样的话生生憋在沈亭彦的肚子里，他忍耐着，然后彼此草草的说声晚安就挂电话了。
挂完电话之后，反而感觉又寂寞又空虚，或许不要通电话还比较好一些。
沈亭彦知道，上次的争执是他们之间的一根刺，总扎得他们隐隐作痛，却谁也不肯先低头去拔开那根刺。
如果那时候不冲动，没跟杨立熙在一起就好了。
每当电话里彼此陷入沉默的时候，沈亭彦总忍不住这样想。
这样的话，杨立熙就会一直对他很温柔，他喜欢的那种温柔。
如果当时不在一起的话，也许现在两个人都好过一点。
「吃牛排好吗？」
晚餐时间，杨立熙问他。
他回过神，点点头。
今天是杨立熙连着两个礼拜上班以来，第一次在晚上排的假，但是沈亭彦也没有因此感觉特别高兴。
就算休假了又怎么样，杨立熙还是那样不冷不热的态度，一点也让人摸不透他现在的想法，这让沈亭彦的心慢慢冷却下来。
杨立熙带他去的是便宜的牛排馆，沈亭彦其实一向吃不习惯，只是从来也没有和杨立熙多说什么。
「你要点什么？」看着菜单，杨立熙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
沈亭彦抿抿唇，看往价目的部分，故意点了一份最贵的。
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杨立熙总不让他出钱，沈亭彦也晓得他的经济状况，总挑便宜的点。
只是今天晚上，他真的受不了了。
就算只有一点也好，他想看见杨立熙除了温和之外的表情。
不要总是这样虚假的、若无其事的对待他，明明他们都心知肚明彼此之间确实有问题的存在。
「那就这样吧。」杨立熙阖上菜单。
也许他的脸上有瞬间的一丝为难，可是沈亭彦却看不见。
每一次杨立熙表现出来的情绪，他总是没有办法顺利的捕捉到。
这一顿饭吃得很闷，两个人几乎都不说话。
特贵的菲力送上来了，肉硬得要命，根本不值它的价格，沈亭彦吃没几口，就放下了刀叉。
杨立熙只是看他一眼，也没说话，就连念他一句也没有。
明明是两个恋人面对面的坐着，却尴尬得像勉强被凑在一桌的陌生人一样，沈亭彦倒足胃口，咬着吸管发呆。
好不容易等到杨立熙吃完了，沈亭彦一把先抓起账单到柜台付钱，杨立熙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阻止他，直到沈亭彦出了店门，才看见他从钱包里一张张的要将钞票数给他。
「如果你还当我们在一起的话，就把钱收回去。」沈亭彦皱着眉说。
杨立熙的动作顿了顿，没说什么，慢慢的将钞票放了回去。
两个人沉默的走了一小段路，忽然沈亭彦听见杨立熙轻轻的说。
「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其实这句话也没有什么，只是突然间听见了，难免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至于是为了什么而心酸，就连沈亭彦自己也并不明白。
后来杨立熙就送他回家了。
下车的时候，沈亭彦发觉杨立熙的脸上有一种欲言又止的为难。
「有事吗？」他问。
「……你现在就要上去了吗？」杨立熙问。
他问得有些嗫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的无措，沈亭彦最没办法抵抗他这种表情，态度已经软了一半。
「你跟我一起上来吧。」他说。
进了大门，一片黑暗扑压在视网膜上，一点光线也没有，不知道住户是不是因为节约能源才没开灯。
沈亭彦伸手去摸开关的时候，被杨立熙从后面试探性的抱了住，他没有拒绝这个拥抱，于是杨立熙慢慢的收紧了臂弯。
两个人的脸慢慢凑在一起，很久没有接吻了，彼此的唇舌都急切热烈。
沈亭彦被压在墙上，杨立熙的舌头伸得很深，两边情欲都被挑逗起来，欲望结实的彼此抵着对方的小腹，有种蓄势待发的危险。
杨立熙狠狠的又吻了他一下，微微退了开。
感觉到他停下的动作，沈亭彦张开眼睛，有些疑惑的看他。
黑暗中，杨立熙的轮廓隐隐的，倒衬得那双眼睛晶亮。
「……对不起。」杨立熙说。
「什么？」看他忽然这样，沈亭彦有些一头雾水。
「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也不该说那种话的。」
沈亭彦这时候听出来他是为上次的那个争执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杨立熙说。
其实算起来最该道歉的人是沈亭彦，只是他脸上面子总拉不下来，现在听见杨立熙这么一说，多多少少也有些惭愧的心虚。
「杨立熙，」他挣扎了许久，然后说，「在我心里，你比谁都重要。」
这句话半真半假，还是情话的性质居多了些。
沈亭彦说完这句话以后，心里头也虚虚的，避开了眼睛不敢看杨立熙。
隐约中，听见杨立熙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嘴唇温柔的被吻住了。
「我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
那样温柔的声音回荡在耳际，仿佛对方对此投以全心的信任一般，沈亭彦不禁噎了噎，再也说不出话。
第七章
在杨立熙心中，沈亭彦一直是一个很骄傲的男孩子。
所以第一次看见他哭，对杨立熙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冲击。
那样骄傲的人，原来也会为了另外一个人而哭泣，若不是爱到了极点，又怎么会如此。
那天他特意为沈亭彦请了代班，过去看他比赛。
球场上的沈亭彦的确神采飞扬，难怪让不少女生都为他疯狂。
只是这样飞扬的神采并没有持续多久，意外就发生了。
只要是紧盯着沈亭彦一举一动的人都看见，新闻系那个防守他的人做了一个很脏的小动作，他抓住沈亭彦的球衣，用力往下扯。
「逼－－」尖锐的哨音响了起来。
周围的女生们气得开口直骂，杨立熙也有些担心，沈亭彦摔得那么重，不知道摔伤了没有。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大约在一两分钟内发生完毕。
沈亭彦跳起来，对新闻系的那人挥了一拳，大家一涌而上，沈亭彦又趁乱补了几脚，裁判驱逐他出场。
离开场边的时候，他清楚的看见沈亭彦停下来看了某个人一眼，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叶起修，让沈亭彦哭的前男友。
他又转回来看沈亭彦，他正往厕所走去，耷拉着脑袋的背影很让人心疼。
杨立熙想了想，追了过去。
进到厕所的时候，他看见沈亭彦将整颗头埋在水龙头底下让冷水冲着。
那样光彩夺目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这样灰心的时候，总让人看了十分不忍。
杨立熙替他关了水，拿出为他准备的毛巾，轻轻的擦着沈亭彦被淋得全然湿透的柔顺发丝。
「……我很失败，对不对？」沈亭彦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茫然不知所措。
剎那间，杨立熙忽然有很想拥抱他的冲动。
但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这么做，他害怕拥抱沈亭彦的后果，他伯沈亭彦从此以后就不再理他了。
所以他只能轻轻的擦着他的头发，给着他陪伴的温柔。
从此之后，杨立熙总忍不住想，如果真要到了那个不得不分离的时候，沈亭彦也会像为叶起修一样的为他而哭泣，那不知道该有多好。
有的时候，沈亭彦难免还是会想到叶起修。
虽然分手分得并不愉快，但毕竟是交往了一年的前男友，怎么样也不可能说忘记就忘记。
仔细想起来，交往的那一年里头，几乎有四分之三的时间耗在吵架、生闷气、冷战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尤其分手以后再回头看，值得回忆的甜蜜记忆简直少得可怜。
他和叶起修的个性实在太像，两个人都是被惯出来的任性性子，每次遇到冲突，彼此就像被激怒的野兽似的，只懂得拿起角来攻击对方的弱点，谁也不肯先示弱。
其实感情中的问题很早就存在了，只是因为当时太爱了，所以双方都装作视而不见而已。
至于分手的导火线，也是出在彼此这样的烂个性上面。
只要一看见恋人和别人说说笑笑，心里头就气得不得了，明明是坦率说出来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偏偏还要以牙还牙，故意也在恋人面前和别人表现得卿卿我我，两个人互相幼稚别扭的斗来斗去，最后只落到两败俱伤的下场。
但是居然就这样分手了，沈亭彦就算现在想起来也还是不能接受，更何况叶起修分手不久后就马上和别人在一起，把他忘得一乾二净的，这也让沈亭彦怀疑起叶起修是否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他。
如果叶起修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只是虚情假意的话，那么沈亭彦怎么样也无法说服自己不恨叶起修。
「叶起修是不是分手了啊？」
下课时间，熬夜打电玩的沈亭彦一听见钟响马上就趴在桌上补眠，正迷迷糊糊要入睡之际，这句话却忽然像把钻子一样钻进他耳朵里。
「好像是欸，我有偷偷去看那个新闻系的网志，好像真的分手了。」
「干，你还去偷看人家的网志，你无不无聊啊？」
周围的同学嘻嘻哈哈得大声，闹得沈亭彦有点烦，瞌睡虫全被赶跑了，怎么样也睡不着。
「吵死了你们。」
他站起来往每个人身上都捶了一拳，向厕所走去。
掬了几把冷水往脸上泼着，神智清明了些，他正要用衣领擦脸，眼角却看见旁边递来包面纸。
他一抬起头，就看见叶起修局促的对他笑。
「你拿去用吧。」面纸再向前递了一些。
沈亭彦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粗鲁的拉了衣领往脸上抹了抹，转身就要离开。
「阿彦。」
叶起修叫他，还是用以前那样叫他的方法，沈亭彦脚步一顿。
「我生日那天，你真的不能来吗？」
站在他背后的男孩用着落寞的口气问他，那是他曾经深爱过的男孩，以前的他只要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不管是什么要求他都甘之如饴的答应。
只可惜现在已不是以前了。
「你干嘛一直要约我？」沈亭彦皱着眉头转过来冷冷看他，「我跟你是很熟吗？」
叶起修的脸白了白。
「不要让我觉得你很贱好不好？」
他撂了一句狠话，头也不回的就走。
心里头并没有因此而感觉舒服点，反而觉得更闷了。
这算什么？因为被男人抛弃了，所以再回过头来找他吗？
别说他现在有杨立熙了，就算他还是单身，这种薄情寡意的人他也不屑再要，谁能保证他下次的背叛又是什么时候？
才刚这样想着，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吓了一跳，忙抓过来按在手里。
台上的老师处变不惊，充耳不闻，眼皮也不动一下的继续讲课。
沈亭彦松了口气，看向手机，是封简讯，他打开来。
这个星期天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发简讯的那支号码因为从联络人里删掉了，所以显示的是一连串的数字，然而毕竟曾经是倒背如流的号码，沈亭彦只看了一眼，就晓得发讯的人是谁。
他抬起眼睛看了坐在前排的叶起修一眼，他正好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沈亭彦迅速的避开眼睛，心底只觉得反感，迅速的把那封简讯删除了。
晚上沈亭彦缩在电脑前打电玩的时候，杨立熙正小媳妇似的蹲跪在床前批改不知道一份多少钱的作文。
原本杨立熙是打算利用接家教来赚钱的，可是沈亭彦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爆走，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已经够少了，他怎么能容忍杨立熙分给他的时间再被其它的事情给瓜分？
杨立熙被他这样一闹也没办法，只好不知道从哪里接来批改学生作文的CASE，因为至少杨立熙的人还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所以这次沈亭彦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明明杨立熙怎么看也是个好好的优等生，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向钱看齐，依沈亭彦看，赚钱才是他的主业，学生只是他的副业。
「欸，」在沙场上的奋勇杀敌到了一个段落，沈亭彦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回头眼巴巴的看着杨立熙，「我肚子饿了。」
被他这样可怜兮兮的一看，杨立熙有些好笑的放下手边的工作。
「要吃什么？」他的声音很宠溺。
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