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嘲笑表哥。更难得的是,根据以往经验,十一就算被说着了,也会唬着脸训他。可这一次,说完两人吵架的事,看他笑了老半天,并没多言语,只是脸色难看如烤盘上火大的菲力。
杨霜暗自称奇,心说这真是挨揍也值了,过了这村还不知道有没有这店,于是一边默念:死,有重于泰山,一边往死里挑衅,“哎?哥,你现在挺能吃肉的。”狐狸调教得真不错啊。 段瓷瞥一眼那离挨揍不远的傻孩子,低头切肉,小刀不经意划过餐盘,声音刺耳。 杨霜猛地打个摆子,立马没了笑模样,竖着眼睛哏咄旁边服务生,“翻个面儿,肉都粘盘子上了没看见啊?等我动手呐?”
段瓷看他好笑,“不用你跟这儿呼呼喝喝的虚涨气势。”
杨霜只盯着服务员的背影狠骂,“不知道怎么呆好了!估计老板也就一暴发户狗屁文化没有,雇这么伙儿服务员。挺好的店,愣让他整夹生了,我管都比他强。要不是肉煨得好吃,两天半就得黄。”
段瓷不耐道:“你自个儿嘴馋就别那么废话,要吃就忍着。”
杨霜怪声怪气,“哟,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哀怨啊,十一。”
段瓷和颜悦色,“你笑,刷子,笑完了要是没个管用的招术,咱再说。” 杨霜苦下脸,“我不是没招,不过我那些招你也用不上啊。”他就奇怪十一是不是昏了头了,他要能有招哄狐狸,早把她圈起来养了,轮得着让别人头疼吗?
段瓷果不其然给他来了一句,“死马当活马医呗。”他实在拿那女的没辙了。 完全按性子来,怕被笑幼稚;同她斗智,她就一直误会。
杨霜嘴角抽搐,“你说的?咳,你要是一早这态度来问我,根本就不能把人惹生气。她狐狸道行再深不还是女人,有那么难哄吗?问题是你哄没哄过啊,哥哥?花,送过没?看那张无耻茫然的脸就知道没了。首饰,衣服,车子……当然这些都是其次,咱狐狸也不是那么肤浅的妞儿。最主要的是,把你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调情中去……你瞪我干什么?不说是哄人吗?就得死皮赖脸点儿,要不看不出诚意。”
“我哪那么多闲功夫折腾这些诚意?”段瓷青着脸,有种被耍的感觉。
杨霜急得拍桌子,“你想不想让她留在北京吧?”当下拍中七寸,这个爽啊,终于看出来了,他哥现在整个儿一方寸大乱。就在面前那两道浓眉纠成一团的时候,杨霜吹着拍红的手掌,冒出句极有建设性的警告来,“啊,对了,送首饰别送戒指,容易出事儿。”
刀叉挨在一起停下了,段瓷半抬脸,凝神盯着火上滋滋冒泡的肉片。
杨霜惊住,掌心一跳一跳,“到那步了吗?”
段瓷没再应声。
盘中餐已冷,肚子也喂得差不多,举目四望,服务人员脚不沾地,忙碌甚欢。餐厅里客满为患,包间没有空闲,他和杨霜也只好坐大厅。
收回视线,段瓷刁难地问:“怎么没听别人说这家服务不好?”
杨霜倨傲道:“你来的次数多还是我多?”言外之意自己更权威。美滋滋清了瓶中酒,喊人过来结账。那服务生不知是刚被自己吼怕了还是怎地,他才一举手,人就一溜烟跑过来。 段瓷摘下餐巾,“拉倒吧。”
杨霜龇牙,“你请?当交学费?好,呵呵。”
段瓷似笑非笑,在他奇怪的注视下不结账就走人。到门口,大堂经理自二楼登登登跑下,亲自相送,面色惶恐,“段总慢走。”回头低责迎宾,“老板来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呀!” 有人当场脚软。
饭店是上个月别人抵账过户给他的,段瓷没兴趣做餐饮,嘱咐杨霜如果遇到差不多的,就张罗给卖了。想了想又说:“你不说你能管吗?折个数给我,以后归你管了。”结果杨霜折了个很欠揍的数,忍了一顿饭的段瓷,此刻再没辜负他的厚望。
刷子爷揉着小腿肚子在烤肉店门口声嘶力竭,段十一卸磨杀驴呀,快来看哪,你们老板什么人品……
段瓷头也不回朝停车场走去,把驴留下来供人参观。
精冶本阶段提报顺利得匪夷所思的顺利,以至于苏晓妤拿了合同出来,没有立即给段瓷打电话通报,生怕是甲方说错了数字。到公司连自己办公室也没回,直接进了总裁室,“真是稀奇,十一,他们居然同意了。”她在会客区的沙发坐下来,怕他听得突兀,又补充一句,“精冶最终妥协到四米半。”
段瓷乍闻之下也着实错愕片刻,上次的图纸上已留给对方讨价还价余地,通道标注是四米,但只要保证在三米八,就可按原规划作中轴设计。
又想到与连翘争吵时自己的笃定,摇头轻叹。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瓶两苏打水,一瓶拧开了递给她,另一瓶攥在手里,踱到宽敞的落地凸窗前,越想越笑不可抑。
苏晓妤正仰头喝水,一眼瞄见他以拳掩口笑抖了两肩的模样,呛了一下,“段总……”语气里有收不住的嗔怨。
段瓷却没见怪,只是微敛起笑意,回头说道:“先这样吧。你再跟设计那边对接一下,如果都没问题就着手梳理商家访谈。这阵子挺耗人的,都累得不轻。”他以水代酒敬她,“今天就早点回去吧,逛逛街做做美容,越是美女才需要保养。”
她低声说:“你最懂怎么收买人心。”像是自语。
出了门,忽想起合同落在茶几上,她正要退回去拿,听见段瓷拨内线给秘书,“帮我订束花。”
声音轻快,苏晓妤顿时停在了门口。
秘书只当她是礼貌不打断人讲电话,投以感激一笑,记下总裁吩咐,详细问道:“是开业篮吗?”
段瓷犹豫了一下,“百合吧。”
“百合噢——”再笨也听出这花的用途了,何况做段瓷的秘书也不敢笨,“要多少朵啊?” 段瓷没概念,“你看着订吧。”说了地址和签收人姓氏,想一想,又补充,“多订点儿吧。要不那么偏的地儿,花店开车送一趟都不够油钱。”
秘书挂了电话,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字,“连、小、姐?啧啧啧……” 苏晓妤只作不解,靠在她桌前挥挥手,“回神~~美女!帮忙把茶几上那文件夹拿来好不好?我要进去段总一准又批我丢三落四。”
秘书不疑有它,进门去取东西,顺便严谨地问过总裁,“段总,多订点儿是多少啊?”她也看出上司今日心情愉悦,话里已有了打趣的意味。
门外苏晓妤大大方方拿起便笺,看着上面的内容,浅浅一笑,刚沾过水的双唇饱满盈润。
第卌五章(下)
飞机晚上8点从昆明机场起飞。连翘到家已近零时,安绍严的司机将她送上楼,看她打开门才放心地跑下去。
迈一步进门,连翘只觉一股奇香灌脑,下意识关起门板,站在楼道里打喷嚏,怀疑是小时工喷了什么清新剂。想了想觉得不对劲,这是她自己家,从没请过人来做清洁。疑惑间房门大开,一只手伸出来,把她拉进黑漆漆的房里,准确迅速地吻住她因惊讶而半启的嘴唇。
连翘先是窒息,恢复神智换气,鼻腔巨痒难捺。用力推开那个香喷喷的怀抱,掩着鼻子打开了客厅灯。大型香水百合盛放一室,绿裙白衣气势逼人,更有浓眉深目的俊朗男子在旁陪衬。 搞不清花和人哪个更她呼吸费力。
连翘一瞬间只是泪眼婆娑,“段瓷,我百合花过敏……”
屋子是没法待人了,只能回城里的住处。段瓷灰头土脸换下了被熏香的衣服,一走一动仍香风袭人。连翘离他远远的,边流眼泪边笑,“花精。”
下了楼才发现两人都没车,花精嘴角邪扬,摸出手机恨恨道:“我让刷子过来。” 连翘听了这句,再一想到他无缘无故买花,猜到了几分情况,不禁咯咯低笑,“饶了我们吧,表哥。”
“这个钟头人肯定没睡呢。”段瓷坚持,低头翻号,拨了过去。
尖尖五指覆上来,他抬头见到比月夜明媚的笑脸。
连翘抚着他微现于领口的削瘦锁骨,嚅嚅道:“他没睡也一定喝了不少酒。”手滑上去,勾住他颈子,双眼晃着似水流光,“再说人家想跟你单独在一起。”
心脏怦跳,段瓷半眯了眼。
话筒里杨霜的声音吵醒遍虫眠,“喂?干嘛?十一?说话啊,喂……”
段瓷回一句,“打错了。”关掉手机,软香轻拥,胸腔也似一下就被填满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提起来连翘也累,叹一声,搂着他的腰靠更紧了些。“本来是中午的机票,结果早上从中甸回来飞机晚点,安绍严今天又有个重要会议,只好搭半夜班机赶回来。”
段瓷不悦,“你们假借出差,合着游山玩水去了。”
“没那么悠哉。安绍严高原反应厉害,后来连路都走不了。亏他出发之前还对小寒许愿,说以后要带她去看看世外桃源,结果躺在酒店里,惨兮兮拜托我帮他还愿。”
他嗤一声,“你们俩在那儿过去将来想得挺美好啊,我跟家等得花儿都谢了。” 她吃吃笑,“得亏它谢了。”心有余悸揉揉鼻子。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他在家里等她,仰卧望着天花板,想了很多事,想到星子换岗,黑暗中花香馥馥。
很多事,又不敢去想。
连翘只是笑,从他怀里退出来,“我们走路到地铁站吧,那边有出租车。”
连翘是受不了地铁里早晚高峰的拥挤,宁可早起个把钟头搭大巴,其实地铁站离她家并不远,走路去不过十余分钟。都说地铁一响,黄金万两,可这条线开通了足有四五年,附近档住宅层出不穷,商业配套仅一个大型综合超市,还有就是新尚居代理的项目,在几百米外的另一条街上。 除此之外无其它成规模的商业,名副其实睡城一个。
去地铁站的这条路上,一侧是年初刚建成的小区,另一侧则是附近居民自种的高杆庄稼,散乱播种,不成没什么规模。白天这周围也不见太多行人,夜间更安静,风一吹绿植漫晃,叶片挓挲,徒增阴森。偶有长途汽车呼啸而过,一些无聊司机若见了独行的女子,便要按喇叭骚扰,甚至在经过人身边的时候,从窗里抛出呼声或口哨声。
路灯倒是很明亮,想必区域整体建设规划已有,只差实施。望着那一片黑鸦鸦的庄稼,连翘轻叹,“这里还要过几年才能开发起来吧?”
“快了。”他顺着她目光望去,无比正经地答道:“等这茬老玉米收了就铲平盖商场,到时候请你做顾问。”
连翘笑嘻嘻点头,伸手比划,“从这儿——架一道空中长廊进地铁站里,夏天挡雨,冬天挡风,人人都爱走在里面。直接设置检票口,那么出入地铁的人每天都要穿过这商场,一网打尽,商机无限。”
“嗯。在走廊两侧贴满打折信息,让每一个经过的女人都理智崩溃。然后狂买东西,下班不准时回家做饭,两口子天天干仗。”
“那样可以在走廊尽头这边做一个T台,品牌服装真人SHOW,让每一个经过的男人都徘徊不走。然后两个人回家都晚,就不打了。”
“那看完了模特,回家再看自己的糟糠妻,能顺眼吗?打完都不用心疼了。又不是谁家都能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他拉着她的手,送到嘴边一吻,“对了,精冶那边居然同意把通道打宽到四米半。”
连翘正为他之前那句话失神,猛地话题就变了,她有些呆怔,眼一垂觉得不对,“我改的是五米啊,难道你又改回去了?”
段瓷挑眉,“我要改直接就改回四米了好不好?这就够出乎我意料了,你满北京城现有的购物中心看看,有这么大手笔的没?总得让人划个价儿过过瘾吧?”
“自己的项目划什么价?”连翘不满意,“早知道我改成五米二,让他划下去个零头。” “得了吧你。”他大笑,握紧她的手,终于服软,“这次算你运气好。” “这种运气我可以一直好下去。”
“拭目以待。”
9月半冷半暖,空凌凌的街道上,凉意如水袭来。
玩砸了浪漫的段瓷,掌心温热。连翘被他拉着,只觉得那一点点热,从两手相触的地方,沿神经树传遍了全身。
“我喜欢红玫瑰。”她突然扭头说。
段瓷愣一下,咧开嘴,“俗人。”
“你喜欢什么花啊十一?”
“你想让我说连翘花吗?可我没见过啊。”
“你骗谁?我妈说北京最多的花就是连翘,她才给我起这个名字。”
“那是因为你刚好姓连。”
“我不姓连,段瓷。”连翘抬起的眼中有认真的星芒,“我就叫连翘,所以当初改证件的时候,我没改名字。”
都说人三岁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