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天说的话措辞激烈,几乎是哪句难听就捡哪句去说,一方面是气急了,另一方面是真的打翻了醋缸。但要说真的分手,他没想过,自始至终都没有。
他原本觉得自己是一特潇洒的男人,什么都不缺,所以也真没实心儿去在意过什么人。那天接到单晓彤的电话,他发现自己在这份感情里其实完全失掉了自信。迟颜足够坚强,似乎并不需要他保护,而且脸上戴着一层一层的面具,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当时他真的有些困惑了。更何况,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在钟源面前变得越来越低,他似乎才是盘据在她内心深处最重要的那个人。
时潇潇被他连蒙带骗的拐去抽血,化验的项目自然不会照实告诉她,查了HIV一切都是正常,时经纬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原本的怒气也便消散了大半。
他照常开车去迟颜公司楼下,事先没打电话,这一等就等到深夜。最后,他终于憋不住打去电话,弊端竟然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的提示音。
时经纬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暗骂了一声,发动车子,风驰电掣的往迟家开去。
从楼下往上望去,迟家的窗户一片漆黑,大门落了锁,时经纬问了邻居才知道,迟家父女搬走已经一个月了。
“走得很突然,也没说他们要去哪儿。”邻居大妈说道。
时经纬回到车里时,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点了根烟,抽了一半,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是微微颤抖的。
……
A市是中西部的经贸中心,近些年来发展迅猛,城市的生活成本比起身为沿海开发区的G市要低廉很多。迟颜将G市的生活打点好之后,便带着父亲来到了这里。
她早就想要离开G市,那座城市里埋藏了她太多伤心和不堪的过往,现如今,她连最后一个留在那里的理由都失去了,离开,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迟颜在网上投出去很多简历,她迫切的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让她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能够很快的安营扎寨。
迟兆海见女儿整日忙碌,白天要去面试,晚上买菜做饭,到深夜也在电脑前收邮件继续投简历,心里心疼,面上又不想将她强装的坚强戳破。心里笃定她的离开肯定与时经纬有关,又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去询问各中细节。
迟颜从面试的公司走出来,便去蛋糕店给父亲订了一个生日蛋糕。排队付账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蛋糕店角落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清瘦而略显憔悴的容颜,双目泪光盈盈,赫然竟是程可。
程可的对面,正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神情倨傲的中年太太,岁数约莫五十岁上下,松弛微胖的脸上浓妆艳抹,却依旧掩不住岁月的无情痕迹。
迟颜的心头狂跳了一阵。这场面让人不得不往龌龊难堪的一面去联想。
她要了一块蛋糕,悄然坐到一边,并没有立刻上前跟程可打招呼。
中年太太的声音不急不徐,却足以让蛋糕店里的人都听到她们的谈话。周遭人无声却带刺的目光直直射向程可,令她如芒刺在背,只得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银行卡,落慌而逃。
程可跑得太急,跌跌撞撞之下,弄翻了迟颜桌上的咖啡杯。
咖啡撒了满桌,杯子掉落在地,摔成碎片。
一片狼籍。
……
程可开着一辆白色的奔驰跑车,几十万的价格,坊间早就被人传成了二奶小三的必备座驾。
程可的脸脂粉未施,被泪水冲得更加苍白。迟颜记得,毕业时,程可尚且是一张圆圆白白的苹果脸,可爱的像个孩子,想不到两年多光景,竟会变成这样。
“真的没想到,我们久别重逢,我竟让你见到我这样狼狈丑陋的一幕。”程可苦笑着说,“我赌上了自己的名誉,自尊,未来,甚至孩子,得到的,竟然是这个……”
程可的手里,是方才那女人给她的一张银行卡。
“打掉孩子,五十万。”程可低声呢喃,重复着方才那女人的话语。
“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当时,程可不甘心的问。
“是';我们';的意思……”那女人笑得淡然而笃定,“这样对你,对孩子,都好。他不拒绝主动送上门的女人,不代表他就要把她们一一娶回家来给自己生儿育女。噢对了,我忘了你们这代年轻人都开放的很,哪怕不结婚,只要给钱,一样肯脱,肯生,只是价码好低不同而已。”
这是成年人之间的游戏,男欢女爱,你情我愿。而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却注定是输家。
迟颜心里鄙视程可的堕落,但面对她此时的失魂落魄,嘴上却说不出半句责备她的话。
车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憋闷和压抑,她打开车窗,目光幽幽的望向窗外。
“你的脸色不太好。”程可轻声说,“没事吧?”
迟颜的胃里正翻江倒海,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的越疼越厉害。
再也忍无可忍的时候,她打开车门下了车,蹲下/身,对着道边的花坛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迟颜回到车上,身子空空扁扁,头却晕得越来越厉害了。程可递给她一瓶水,发动车子,“我送你去医院。”
迟颜摇头道,“不用了,我没事。”
“反正我本来也要去医院复诊,就当陪我。”
迟颜无法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到了医院,迟颜一直陪在程可身边。医生叮嘱她安胎的注意事项时,程可听得很用心,而迟颜却站在一旁,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语。
走出诊室,迟颜的脚步逐渐放慢。
“迟颜,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还是不舒服?”程可问。
迟颜抿了抿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去挂号,查一下自己是不是怀孕了。”
……
“你准备怎么办?”程可见迟颜握着化验单不发一语,耐不住的开口问道。
“你呢?”迟颜反问。
“当然是留下他,他是我的孩子。”程可下意识的捂住小腹。
“那是因为你还没完全死心,想给自己留最后一个筹码吧?”迟颜的眼睛清透明亮,仿佛能直直的望进程可的心底。
程可的脸突然涨红,急急的辩解道,“不是的,我……我一个人也可以把他养大的,他是我的孩子,就算孩子的爸爸不要他,我身为他的妈妈,也必须要保护他。”
“你的事,你自己决定,我没有权利指手画脚,所以,你需要说服的是你的家人还有你自己,而不是我。”
“你呢?”程可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会留下他吗?”
迟颜的眼前闪过时经纬那张英俊含笑的脸。
他俊挺的五官,如果遗传给孩子,无论他是男是女,想必都会是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孩子吧……
可是,那个噩梦般的深夜,他对自己的侮辱,从言语到行动,却又像是最锋利的刀,将那温柔的样子,一寸一寸的切割成破碎。
迟颜讥诮的笑道:“你想什么呢?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把孩子生下来是要干什么?若干年后,跟他上演一出重逢加认亲的戏码吗?”
“你还爱他,竟然能做到这么狠心。”程可轻叹,“迟颜,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我只是想让事情变得简单一点,不要给未来留下任何一丝后患。以后,我们会各自结婚,生子,与其让这个得不到一个健康正常的成长环境孩子轻率的来到世界上,一辈子不快乐,还不如让这个可以预见的错误,永远不要真正发生。”
说完这番话,迟颜的心却是空荡荡,没有心酸,没有难过,没有释然,除了麻木,什么都没有。
她告诉自己,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她经历过那么多的九死一生,一样可以再活过来,这次从G市连根拔起,也不过是在过往的历史里再添一笔罢了。
她会忘记时经纬,忘记发生在G市的一切,在这里认识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他们不知晓彼此的过往,当然也无需知晓,他们需要面对的,只有漫长而写满未知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跟晋江签约了,以后会继续加油写的~~
迟颜绝对不是离开一个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当然,这不代表她不痛苦。
下章迟颜和小时同学会以一个极其特殊的方式“重逢”。
本文离完结不远了。
☆、第六十三章:
见过程可的第二天,迟颜便接到了A市最大的报业公司的面试通知。她忙着面试,被录取后又投入到了为期一周的岗前培训里面,流产的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一方面,是真的没时间,另一方面,面试培训的关口,她不希望因为流产的事而影响状态和留给上司的第一印象。
培训结束之后,迟颜所在的文娱新闻部为了欢迎她这个新来的小美编,集体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吃了顿饭。迟颜的顶头上司刘炜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似乎对她很有好感,当时面试时便力挺将她留下,这顿饭更是热情做东,一进包厢就坐到迟颜身边,帮她倒酒。
迟颜虽然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但起码在她尚在时不想作践一条无辜的生
命,于是一脸诚恳的说自己酒精过敏,滴酒不沾,否则大家今晚都得齐备着手机叫救护车不可。刘炜软硬兼施都不好使,跟踢到铁板似的,脸色变的有些难看。
迟颜没什么心思去巴结上司,只想平平稳稳的做好本职工作,更何况如果她有奶便是娘的跟刘炜暧昧上了,玩不玩出火儿倒另说,其他女同事她也基本就全给得罪干净了。看刘炜这把年纪,估计孩子都不小了,见到稍微年轻漂亮点儿的女人还是两眼直冒光的样子,如果没有工作方面的顾虑,迟颜真想抬腿给他下面来上一下子。
刘炜这顿饭手笔真不小,A市位处内陆,海鲜都依靠空运,价格自然不菲,他大手一挥便要了一大盘,每人均摊能吃上两三只,这在A市可不是常有的待遇。
迟颜吃螃蟹的动作很漂亮,像专业训练过的一样,其他同事都啧啧称奇,有的甚至拿出手机说要帮迟颜拍下来传到微博上。迟颜捂着脸只露出一双水灵清澈的大眼睛,不住的摇头拒绝。最后,她像是表演绝活儿似的教同事们剥蟹,气氛被渐渐炒热,总算弥补了她之前拒酒所引起的小尴尬。
迟颜回到家,没洗澡便一头栽到床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天边的颜色是介于黑暗和光明之间的过渡,淡月疏星仍寂寂的挂在天边。
这时,她的小腹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的疼痛。
迟颜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站起身,冲进厕所,片刻后,看到内裤上隐隐的红,犹如被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胸口上面。
那一瞬间,恐慌,害怕,心疼,不甘,彻底战胜了一切理智。
她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正一点一点的破碎瓦解,变成碎末,被风一吹,便全都散了。和钟源离开时的感觉一样,那是一种自己最最重要珍视的东西渐渐消逝的痛,像掌心里的水,越是用力握紧,越是飞速的流淌干净。
眼泪夺眶而出,沿着脸颊滑落下来,在下巴收集凝结成大颗,然后轰然坠落,砸在迟颜的心上。
她想过主动放弃,想过亲手杀死这个孩子,甚至幻想过没有她存在的未来。现在,孩子还只是一团小小的模糊的血肉,没有形状,不会疼痛,那么,她也一定不会疼痛,一定不会。
可她从来没想过,孩子会主动离开,如此猝不及防,甚至不待她主动放弃。
是因为感觉到自己的到来并不受欢迎吗?还是感应到她的爸爸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存在,而她的妈妈,也要不负责任的放弃她,所幸自己选择离开这个来不及看上一眼的世界?
迟兆海在朦胧中被迟颜叫醒时,看到她满脸的泪痕,不禁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迟兆海问。
"爸,我可能要流产了,下面已经已经见红了。"
迟兆海猛地坐起来,"走!赶紧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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