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建桥也是怕陈潇贸贸然介入,可能会诱发出更混乱的局面,“现在除了管委会的人,区分局和市局都已经派了干警和武警过去维持秩序了,你到了那,可以去找市局的蔡赞副局长,我会跟他说的。”
顿了下,关建桥声音转沉,“陈潇,这起报道你可得慎重些啊,最好是先压着,等彻底解决了再提不迟,懂我的意思吗?”
其实他大可以直接让干警把采访组“请出去”,只是这样一来颇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而且事后政斧方面肯定得向省委政斧和社会作出说明解释,有了省台的协助,或许还能帮衬些许。
反正是陈市长的儿子,再不济也不会坑自己的老爸!
挂了电话,恰好出租车也抵达了泰兴水泥厂门口,遥遥的就看到宽阔高大的两扇铁柱门紧紧关着,一排干警站守在门前,里面还隐约可见几十名群情沸腾的职工,可在武警的看守下,情况尚算稳定,但依旧不时有人出声叫嚣着,要求政斧和厂主给个说法。
看到这局面,陈潇皱皱眉,付了车钱后,就绕开看热闹的人群,朝着大门走去了。
“我找下蔡赞局长,麻烦帮我通报声。”
陈潇径直跟门口的干警说道。
几个干警愣了下,正巧一个干警急匆匆从里面跑了过来,问道:“你是叫陈潇吧?”
陈潇点点头,看他颔首示意里面,正打算迈步跟进去,忽的从旁边传来一个喊声。
“陈先生!”
陈潇循声看去,就见到一个精瘦的男人正小跑而来,正是戴启成!
“戴总,你怎么也跑这来了?”
“听说水泥厂出事了,我就赶来了。”
戴启成喘了两口气,指着厂房,苦着脸道:“其实水泥厂的这块地是我拿下的。”
陈潇顿时了然,看样子这个戴启成生意是越做越大了,这么好的一块地都给拿到了,不过如今出了这茬,说不准就得对他接下来的运作造成麻烦。
“一起进去看看吧。”
既然他是这厂房未来的接手人,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戴启成求之不得,刚刚眼巴巴看着水泥厂越闹越乱,心里简直七上八下,生怕自己费尽周折拿下的项目黄了。
由干警领着,三人步履飞快的朝着厂房旁边的一栋办公大楼走去。
“警官,现在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现在大部分人都被控制在车间里面,情况还算稳定,蔡局长他们请了几个职工代表出来,正在大楼的会议室里谈话呢。”
“我那些省台的同事呢?”
干警看了他一眼,道:“你台里的那些同事都在会议室外边,本来我们是希望他们暂时撤离的,不过被职工代表们拒绝了,说要求摄像机全程录制下来。”
陈潇不禁摇头失笑,转向戴启成问道:“他们厂子的老板你联系上了没?”
戴启成苦笑道:“他跟家人跑国外过年去了,我打了几通电话都关机,倒是把我和其他人给害惨了。”
陈潇思忖稍顷,拉过戴启成,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戴启成起初听得还满脸愕然,旋即眼眸大亮,忙不迭的点下了头。
……
走到办公楼二层的会议室门口,老方正和老汪、周鸣守在外头,看到陈潇归来,纷纷一阵乍喜。
陈潇颔首低声道:“里头现在什么动静?”
老方摇头道:“不太好,不时听到拍桌声和喊骂声。”
陈潇冷冷一晒,这些人也是有恃无恐,以为警察真不敢随意动他们,旋即跟干警低语了几句,又指了指戴启成,大致意思就是他是厂房的接手人,或许可以帮忙周旋下。
干警看了戴启成一眼,点过头就敲门进去通报了,不多时出来示意陈潇可以进去。
“你们先在这候着。”
陈潇叮嘱了老方等人一句,就领着戴启成走入了会议室里。
看到来人,原本正处于紧张对峙的众人纷纷把视线投了过去。
“你好,蔡局长。”
陈潇朝坐在正首位的一个中年人伸出了手。
蔡赞看到陈潇,从和陈元鼎有几成相似的面容里,当即认定他就是关建桥说的陈市长的公子,于是赶紧起身和对方握了握,不过愁眉依然不展。
哎!陈市长来了还好说,他儿子过来有什么用,别添乱就好了!
殊不知,这几小时可把他坑苦了,不仅被市领导委以重任,全权负责水泥厂的秩序维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出几个职工代表商谈,也被这些老大粗折腾得头晕脑昏,不过还得咬牙扛着,谁让现在绝大多数领导都在外面过年呢!
而且他也深知这件事如果不妥善解决,不仅上级领导吃不了好,自己的乌纱帽也得悬!
正想开口把戴启成拉出来,暂时安抚下这些人的情绪,陈潇却靠过来低语道:“蔡局长,能不能让这几位管委会的同志先出去下?”
蔡赞一愣,可看到陈潇笃定的目光,心忖难不成是陈市长交代了他什么解决方案。
一时间有些犹豫,不过眼下的情况都严峻成这般了,要是再不及时弹压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加上自己几人又没辙,不如姑且看看他的决断吧!
沉吟片刻,蔡赞就转身和那些管委会人员低语了几句,毕竟他现在是负责全局的临时核心,饶是这些管委会人员满心忐忑,可还是应承下来,纷纷离开了会议室。
眼看人都出去了,那几个职工代表就坐不住了,再次开始叫嚣。
“搞什么,不想理我们啦?”
“是不是根本不把我们放眼里了?”
“不想谈就算了,走!我们下楼找大伙去!”
眼看这些人作势要起身走人,蔡赞心里一紧,正想开腔安抚,一旁的陈潇率先开口了。
“大家稍安勿躁,这几位同志,是我和蔡局长让他们先出去的。”
职工代表们怔了怔,旋即一阵交头接耳,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拍桌叫道:“你谁啊,我们是要找政斧领导,你个小年轻跑来凑什么热闹!”
“对!我们今天一定要政斧领导当面给个说法!”
面对众人的气势汹汹,陈潇神色自若,道:“我是省台《星海热线》的制片人,也就是刚刚赶来采访的记者的领导,大家之前不是说有话想对我们栏目讲吗,我就是专程来倾听大家心声的。”
一听是外面那些记者的领导,职工代表们一时颇为惊诧,不仅因为这个记者领导着实年轻,而且眼下正在谈判的关键时刻,这人插出来干嘛?
“我很明白大家此刻的心情,可你们仔细想想,现在都还大过年的,你们就闹成这样,对水泥厂、对你们自己都没半点好处,我可以明说了,这样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把事情弄得更一发不可收拾,吃亏的还是你们自己,甚至还要触犯了法纲法纪,得不偿失!”
陈潇目光炯炯,前世干了那么多年的新闻工作,类似的也经历过几次,深知大多是群众看有人带头,然后就趋势附和,唯恐天下不乱。
眼下,只要成功控制住眼前这批人,下面那数百名职工的盲从心理自然就能消散而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不愚民不愚官
“你说我们犯法,可我们不这样做,哪里等得到政斧来给我们解决问题!”
为首的那名壮汉叫道:“还有,你说你是省台的记者,那为什么刚刚只采访我们,不问问这些当官的态度,我看你们摆明是官官相护,还要封锁我们这事不让外头知道!”
“谁说我们要封锁消息的?”
陈潇皱眉道:“既然起初是你们打电话给我们栏目组,为什么现在又信不过了?除非你们根本就没打算按照正常渠道谈判,更不想解决问题!”
这话说得众人一窒,一个妇女皱眉道:“记者同志,不是我们信不过你们,之前就是我给你们栏目组打的电话,因为我也时常看你们的节目,觉得你们是为咱们百姓说话的媒体,只是为什么到现在,只有你们的人过来了,而其他的媒体都被你们拦在外面呢?”
“大婶,既然你时常看我们的节目,难道没少看过那些因为我们介入,从而解决了问题的困难群众吗?”
陈潇环视诸人,正声道:“我不敢说《星海热线》有多受百姓欢迎,可至少我们一直都是秉持着客观公正的立场,去实事求是的报道新闻,不偏袒、不舞弊、不扩大、不歪曲,这就是我们栏目组一向坚持的原则。”
“而且我也不会说《星海热线》就一定是站在老百姓这边的,毕竟我们是新闻媒体,追求的是事实真相,权贵富豪也好,贫苦大众也罢,这些身份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只要受访人的述求合乎情理、站得住脚,我们就站在哪边,我可以负责的说了,如果我们对水泥厂的报道有半点不符事实的,那不仅是愚民,更是愚官,《星海热线》也不配继续存在下去!”
一时间,不仅职工代表们,蔡赞和戴启成也是脸色动容。
不愚民、不愚官,寥寥数语几乎道出了新闻的真谛!
由此,职工代表们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对陈潇也不再冷面相向,尽管这个记者领导没说一定会帮自己解决问题,但表现出的中立客观立场,却极大的打动了他们。
说到底,他们这些弱势群体不过是想要一个公正的对待罢了,而陈潇的申明,却远比那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来得更暖人心!
“至于为什么不让其他媒体进来,只是现在水泥厂这么乱,大家的情绪又这么激动,要是任由他们介入,你一言我一语,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烦乱,俗话说三人成虎,到时候几家新闻媒体各执一词,不说老百姓要看糊涂了,如果有哪家媒体歪曲了报道,你们心里好受吗?”
职工代表们尽皆沉默,虽然文化水平大多不高,可明显这话说得中肯。
“大兄弟,你说得像那么一回事,刚刚也是我们一时激动,没想清楚,算我误会你们栏目了。”
妇人勉强挤出笑容,女人的心思比较敏感,看陈潇说得句句在理,加上原先对《星海热线》的感观,心里的抵触也渐渐消散,而且对方新闻工作者的身份,潜移默化间就多了些信任。
至少这些人心目中,新闻媒体总有种助危扶困的形象,比起官员们,跟老百姓贴得更近得多。
“大婶,我看你像个明事理的人,说句实在话,如果水泥厂的职工们再闹下去,不仅与事无补,只会把你们置于险地,政斧就算想帮你们解决问题都解决不了。”
妇人苦着脸道:“大兄弟,我们也不想闹成这样啊,只是我们为了这厂子付出了那么多,凭什么因为政斧说一句搬迁,连累我们都得下岗。”
“谁告诉你们搬迁之后都得下岗了?”
“这不明摆的嘛,机器买过来后,哪里还需要我们这些工人!”
陈潇心里一动,蓦然间察觉到了什么,但脸色依旧淡然,“你们就这么清楚水泥厂要全部把你们裁员了,是你们老板亲口对你们说的?”
职工代表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妇人开口道:“都是这么传的,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先说出来的,可说得不像假的。”
“那就是谣言!”
陈潇说得掷地有声,“光凭一个谣言就让你们担忧成了这样,不仅连政斧信不过,连我们栏目组都信不过了。”
见众人面露讪然,陈潇缓声道:“诸位,论年纪你们都比我大多了,但我好歹做了那么多年新闻,至少懂一句话,谣言止于智者,在事实真相出来之前,我们就得不听谣、不信谣、不造谣、不传谣,始终保持脑袋清醒!”
见这些人还有犹豫,陈潇指着戴启成道:“他是这个厂房的接手人,对于年后这片土地的利用,他比谁都清楚,不妨先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旋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陈潇身边的中年人。
戴启成颇有些紧张,可为了接下来的财路,还是咬牙站出来道:“诸位,先听我说两句,鄙人就是这家厂房和土地的接手人了,虽然目前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但等年后,估计我和你们不少人都要走到一起了。”
说完,这些人都有些发懵,一时不理解这话的意思。
“当初和贵厂的施总善谈土地和厂房转让的时候,政斧也是找我谈过话的,这里,我大致可以给你们透露一些信息。”
戴启成见这些人的气焰都被陈潇化解了,心态渐稳,笑道:“我目前交给开发区管委会和市政斧的计划表就是要把这里打造成一栋大型商厦,然后对外出租给商户使用,具体方案还在筹划中,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我当初和贵厂签合同的时候,政斧明确要求我们在合同里注明一条,不管接下来商厦的用途究竟如何,但出租的时候,首要任务就是解决那些不愿跟随水泥厂搬迁职工的再就业,而且社保福利也会一应保留下来。”
一听这话,众人都略有心动。
“大家想想,你们长期为了赚取那点薪水,在水泥厂忍受粉尘污染,身体那得遭多大的罪,我看着都为你们揪心,如果换成在光明透亮的大厦里上班,不说工作环境舒坦,那明显也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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