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味道- 第10部分

陈年普洱（3）
跟二楼那个精致的书房相比，这间卧室只能用“简陋”二字形容。
　　蔷薇只需目光一扫就发现问题：“卫生间在哪里啊？”
　　秦书驭忽然也有一点窘，他走到床边打开那只小柜子，里面是一只高脚痰盂：“暂时，你需要入乡随俗。”
　　玉蔷薇瞠目结舌：“那洗澡呢？”
　　“楼下有一只木头澡盆，我不介意跟你分享。”不知为什么，秦书驭的脸忽然红了一下。
　　不过玉蔷薇可没有心情发现这个细节，她已经被现状击倒了：“什么？你们还这么落后？这不是解放前的生活吗？不行不行，你这就送我回市区。”
　　真不知道外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愿意买那么先进的越野车，却没想到改善家里的卫浴设施。又不是深山老林，抽水马桶和淋浴器，又花不了几个钱。
　　“小秦啊，听说你把小她接来了？”一个爽朗热情的声音忽然当空炸响，把玉蔷薇吓了一跳。
　　“什么小她？”玉蔷薇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指我吗？
　　“你看看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对了，小玉，小玉，呵呵，让二姑姑我看看。”这个自称二姑姑的女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玉蔷薇的面前。
　　这是一个长得很面善的中年女人，脸上堆着单纯而洋溢的笑容：“哎呀，真是长得跟大舅舅一模一样啊！”
　　她那一双胖嘟嘟但略带粗糙的手立刻握住了玉蔷薇的手：“来了就好，晚上家去吃饭，小秦也一起来，我杀一只鸡，再去捞两斤虾，长鱼你喜不喜欢吃？我这个是自己养的，没吃过避孕药。”
　　玉蔷薇听罢，完全是一头雾水。
　　“她问你要不要吃黄鳝，外面的黄鳝养殖的时候放了激素，也就是我们人吃的避孕药，我们这里的黄鳝是有机的，没有用过激素。”秦书驭当起了二姑姑的翻译。
　　“你的外公跟我的妈妈是兄妹关系，所以我喊他大舅舅，我跟你的妈妈就是表姐妹的关系，我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所以我是你的二姑姑，等一下，我带你去见你的大姑姑，还有你的表弟表妹。”
　　蔷薇基本上没有机会讲话，因为这位二姑姑的语言频率堪比机关枪，话锋一转，她又叹气了：“你看你，没爹没娘的，就是可怜啊，瘦成这副样子，都怪你外婆太狠心，呸呸呸，不能说死人的坏话。我去弄饭，你们早点来哦！”
　　一阵风似的，她又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看来你今天是只能住在这里了。”秦书驭向着玉蔷薇摊开两只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可是这就是你说的早就准备好等我来住的房间吗？太没有诚意了吧。”
　　秦书驭变得很窘：“我是有点欠考虑，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说话间又一个人噔噔噔跑上楼来的声音。
　　秦书驭忽然松了口气：“办法来了。”
　　这一回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大概十*岁的年纪，看见秦书驭和玉蔷薇，她立刻红着脸低下了头，声音像蚊子叫一样轻地说：“我妈叫我来给大表姐打扫一下房间，我还带来了枕套被套和床单，都是干净的。”
　　秦书驭将玉蔷薇拉到一边：“好了，有艺芍帮忙，你可以放心住下来了。现在我们去书房喝一杯茶吧。”
　　“艺芍，楼下那个澡桶你能不能也顺便帮我擦一擦啊，不然我怕你大表姐会在澡桶里摔死。”玉蔷薇发现秦书驭跟艺芍说话的时候表情明显活泼得多。
　　这两个人，说不定是什么青梅竹马的关系吧。
　　“你那个我妈说不能给大表姐用的，我妈叫爸爸去王木匠家里拿一只新的澡盆过来，估计一会儿就来了。”艺芍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十分害羞。　。。

陈年普洱（4）
这年头，还有这么怕见人的女孩子，不过真是清新得可爱啊。
　　“艺芍很能干，她一定能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我们别在这里碍事了。”
　　秦书驭将蔷薇拉回书房，像变戏法似的从书桌的柜门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茶盒和一只擦得锃亮的随手泡。
　　“我去取水，你随便看看吧。”确定了玉蔷薇今夜会住下来，秦书驭好像轻松了很多。
　　蔷薇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就放下了戒备的心态，莫名其妙地顺着他们的心意同意留宿了，而且忽然冒出来这么多亲戚，让她一下子丧失了真实感。
　　这些是真的吗？
　　可是那热情的二姑姑和羞涩的小表妹，怎么也不可能是骗子吧。
　　墙上，黑白照片里幼小的蔷薇四平八稳地坐在外公的腿上，这张照片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留下来的呢？
　　人生就像一个储藏室，有的时候你自己亲手把东西放进去，下一次却会怎么也找不着。年龄越大，储藏室塞得越满，到最后很多当年十分珍惜的东西，也变成了遗忘的角落里落满灰尘的垃圾了。
　　关于外公的记忆，对于蔷薇来说，就是一个寻找不到的纪念品。当年一起藏东西的人，已经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毫无线索。
　　书房的柜子里，放满了书，世界名著，实用类的文献，甚至还有今年刚刚出版的青春文学，外公的爱好竟这么广泛么？
　　“水来了，我们喝一点你外公留下来的陈年普洱吧。”秦书驭手里提着一只有嘴的双耳罐，衣服的前襟微微有点湿。
　　“我们这里的自来水相当于你们城里矿泉水的品质，不相信你喝一口就知道了。”他一边往随手泡里面注水，一边说。
　　然后他擦干手，开始用手轻轻打开一只布袋，从里面取出一块暗沉沉的茶饼：“你先看看，这块茶饼是解放前你外公买的，已经喝了将近一半了，你懂普洱茶吗？”
　　茶，蔷薇喝了不少，但只限于感官上的欣赏，没有深刻地探讨过，不过这两年普洱这么有名，蔷薇自然略知一二，一块有传承的解放前的茶饼，市场上是价格不菲的。
　　她取过茶饼来研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另一边，秦书驭打开茶盒，把茶壶、茶杯、公道杯一件件地往外拿。
　　水很快就开了，秦书驭手法娴熟地淋壶、洗茶，然后为蔷薇奉上第一杯茶。
　　白瓷的杯子，衬得茶汤分外红艳。
　　几十年前的老茶，一直在变化着，它伴随着喝茶的人一起成长。汤色越来越红艳，滋味却越来越醇厚。第一次喝的人，会觉得滋味很怪，好像一间几十年没打开的房间，一开窗，灰尘扑面而出，有点呛人。但再品一品，体会到了其中记忆的滋味，会觉得舌苔上有一种厚重又滑腻的感觉。走进尘封的记忆，每个人的体会都不一样，而且那种情绪上的体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无法与人分享。
　　“我知道你会觉得很奇怪，但是，在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跟外公有关的部分。对我来说，外婆死后，我就是孤单的一个人，忽然冒出来的外公和他身后的这一个大家族，让我无法消化。”蔷薇端着茶碗，这一碗茶却喝不下去。
　　“普洱茶消食去腻，喝了可以帮助消化。”秦书驭忽然说了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如果这时候，是成余恩坐在对面，他一定会说：“首先，你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因为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其次，不管你面对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是的，他就是这样地会说话。但是现在，他在哪里呢？
　　一天中发生了这么多奇特的事情，玉蔷薇很想跟成余恩分享，但是现在是成余恩和慕安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时段，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打扰。
　　若有所失地，她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抿了一口茶。
　　茶的滋味一下子在口腔中荡漾开去，真的，好像打开了尘封的记忆一样，有点灰尘，但又那么丰富。
　　好吧，就让我好好来品尝陈年普洱的滋味吧，毕竟，这是属于我自己的人生，总要由我自己来体验。
　　

糙米（1）
糙米就好像是除去硬硬的外壳之后坦诚相对的人际关系，而精致的白米，通过更多一层的人为加工，看起来好像晶莹剔透，但很多让人温暖的幸福的人情味，也随之荡然无存了。
　　恋人之间，大家放下辛苦端着的优雅架势，开始口角春风的时候，也正是你们从寡淡的精白米阶段步向充满营养的有机的糙米阶段的表象呐。
　　晚上十点钟，整个芍药庄园已经漆黑一片了。
　　蔷薇喝得半醉，在秦书驭和艺芍的搀扶下糊里糊涂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艺芍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张藤椅放在蔷薇的卧房里，藤椅上还铺了一张狗皮。
　　蔷薇瘫坐在藤椅上，脸上还犹自嘻嘻笑着。
　　也许真的是一家人的关系，饭桌上的气氛十分融洽，大姑姑、二姑姑都把她当成三岁小孩子那样哄着，她碗里始终堆满了菜。好久好久，蔷薇没有吃过这样热闹的晚饭了。
　　一大家子人，两张圆台面，放在院子里吃饭，菜式都是十分朴素的农家菜，没有什么花招，可是因为原材料新鲜，所以吃起来惊喜不断。尤其是二姑姑自己养的长鱼，味道果然鲜美无比，而且一点也不肥腻。
　　饭桌上喝的是大姑姑自家酿的米酒，喝起来甜甜的，十分顺口，可是两碗下去，舌头就有点不听使唤了。
　　“书驭哥哥，你也不拦着她，米酒后劲足，你又不是不知道。”艺芍小声地谴责秦书驭。
　　“我想，也许她真的需要喝一点酒吧，最近，她的压力一定很大，喝醉了睡一觉，不是挺好。”
　　“我看她这样夜里肯定会吐。”
　　“没关系，我会照顾她的。你先帮她换换衣服，我也下去洗个澡，这家伙还挺重的，搬得我一身汗。”
　　矇眬中蔷薇听他们议论着什么，很想插嘴说几句，却觉得自己很热，忙不迭地解起了扣子。
　　秦书驭忽然觉得害羞，急匆匆地离开了。
　　很快，她觉得凉快了，舒服了。有人把她的衣服轻轻脱了，又用热毛巾细细替她擦了脸、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