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 青 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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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 青 石-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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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她说:“就算是张炳卿要你,难道你真打算跟随他去当个‘压寨夫人’不成?”

  任凭吴枣秀好说歹说,吴国芬就是不肯走。吴枣秀在这侄女面前无可奈何。她想,这事只能在见了张炳卿后,与他去说才有办法。   

  可是,又过了好些天,张炳卿并没有回小镇,只听说那武工队现在全凭张炳卿做主了,国芬从姜信和那里得到的消息也印证了这件事。姜信和说,姚太如那次受了伤,回到大后山不久便死了。国芬认识姚太如。在夜校听他上过几次课,国芬还记得他上课时那手舞足蹈的神采,也留着他讲到得意处时发出的爽朗笑声。听到这消息,她的眼圈红了,深感痛惜。她想:他们果真有些莽撞么?因为事后姜信和对那次攻打小镇的事有过一段评说:

  “光想着拼死拼命是不行的,拼死也该有个拼死的法子。让我指挥,那天就不用老远叫叫喊喊的。派四五个人用袋子装块砖头或石头,别人不提防是什么东西──那桥是过路的,谁都能从那里过。上了桥头,猛扑过去,两个人对付一个,把机枪夺过来,事情不就成了!不相信我就算了。。。 ”

  “谁不相信你?”国芬说,“你与他们。。。 ”

  “什么我与他们!”姜信和急忙转口,“我是说你不相信我这主意能成就算了!”

  吴国芬觉得姜信和这办法真有可能成功。她想,怎么那许多人就不及姜信和的计谋了呢?

  但实际情况并非这样。姜信和作为联络员,开始就不赞成攻打小镇,而且,也很少提供有关的情报,更谈不上有攻打小镇的具体建议,他的说法不过是些事后诸葛亮。姚太如在决定方案时,确实避开了姜信和,姜信和也感到了对他的不信任,只是他把原因仅仅归咎到了张炳卿身上。有关那次事件,姚太如等人事前也有过周密的策划。先一天晚上,姚太如、张炳卿领着两个老猎手,潜入桥头对面的民家屋里,并选好了射击位置,只等中午吃饭时刻一到,击倒桥上的两名机枪手,便冲上去夺枪,并与黑大叔带领的几十个等候在街口的农民约定,枪响后立即发起冲锋。只要用机枪封锁了警察所的大门,里面就有内线接应。可是,问题就出在一个小环节上:那步枪不同于猎枪。两名猎手打野猪,打老虎本来百发百中,可猎枪射程短,够不上,而步枪仅三发子弹,从未作过实弹练习。一名策反过去的警察能使用机枪,便派他与张炳卿担任夺枪任务。另外,在周家山坳夺得了二支匣子枪,因为当时小麻姑定要枪兵去送亲,所长老谋深算,把子弹下了,这空枪就只能作作摆设。这样,一环失误,全盘乱套。撤回后山时,姚太如只能勉强一笑,说出些苦涩的幽默话来:“这次我们攻打小镇是长见识了,明白这步枪还和猎枪不一样,警察和野猪也有不同!步枪打得远,却不是随便能打准的,警察没长獠牙,却能使机关枪,这打仗的事如何了得?往后还得进攻大城市呢!步枪机枪这种东西,上面要发下来,敌人要送上来,那麻烦就更大了,我们能每次都能不收不用么?看来,光是靠赤膊上阵不行,象李逵一样能弄两手板斧也不抵事。这次,黑大叔救了我,救了大家,待我去九泉之下时,再向他磕头拜谢!可他当时也急躁了一点,要跑,大家还是跑得脱的,敌人早患了心惊肉跳的病,并不敢舍命来追赶的,他的死也是有些冤枉了!我这肩膀让流弹砸了个小窟窿,看来也要有好几天的不方便呢!”

  实际上,打着姚如太的子弹穿过他的肩胛骨,陷得很深,停留在靠近气管的地方。姚太如让人将子弹硬勾出来,失血很多,敷上草药,也似乎没事。他当时的情绪还好,一连开了几次会,准备着第二次进攻小镇。但不料几天之后,他的伤口感染,伤情突然恶化,体温升高,昏迷不醒。张炳卿早晚守护着他,眼看着他渐渐地不行了。那天午夜过后,姚太如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紧紧地抓住了张炳卿的手。火光下,他的脸上显出极为安详的笑容,轻声说了句:“我和你可真算得上是好朋友啊!”张炳卿含着泪点了点头。姚太如不仅是他政治上的领路人,而且是他的知心知音。他跟随着姚太如读书、写字、识谱、拉琴,学到了许多的知识。在为人处世上,他也一直以姚太如为楷模,把他想象成了一位尽善尽美的英雄。这时,姚太如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用积聚的全部气力,极低微地说了几句话:“我得走了!走后,你就把我埋在那一片梅林后面的山头上吧,从那里正望得见青石庵。胜利了,你一定得去劝她还俗才好。。。 你也该尽快地与国芬取得联系,可别让她失望啊。”说完,便合上了眼,再也叫他不应了。

  姚太如希望让谁还俗呢?张炳卿在他贴身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张留着短发的女中学生的照片。仔细一看,正是青石庵的那名尼姑。在照片的背后,姚太如题着几行字:

  “我从永恒的大自然走来,

  重回大自然的永恒中去,

  当今世界让我辜负了你,

  我让未来世界向你偿付。”

  
  64

  吴国芬又有几个晚上不能安睡了。她眼望着窗外的星空,想着姜信和的一句话:“一个篾匠当得了什么头领!”这是指张炳卿被委任为武工队队长的事。国芬知道姜信和也是地下党了,因为近来,共产的话在饭桌上也能谈,姜信和并不十分注意隐瞒自已的身份。姜信和对张炳卿很不满意,很不服气,这是国芬十分清楚的。可张炳卿他真能行吗?国芬也有好些担心:他现在还忙些什么?怎么就不回小镇来呢?不管怎么说吧,也该捎个信给她呀,难道真是把她忘记了么。。。 

  正在这时候,张炳卿捎话来了;而这个捎话的不是别人,却是姜信和。

  张炳卿更了解民情,民以食为天。接任后,正是春夏之交闹饥荒的时节,他把武工队员带下了山,但没有马上进小镇,虽然小镇已无人阻拦他。他在乡间组织农民协会,发动群众向地主清算,推动减租退押,筹款发展生产。这期间,他召开了一次地下党的党员大会。他觉得不应计较私仇,通知姜信和也去参加了会议。屈居张炳卿之下,姜信和虽不畅意,但又不能不去──大势将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脱离地下党组织。会议过后,张炳卿找姜信和单独谈了一次话,提出他们应该如何在小镇组织农协会的事,临了,还让他捎个信给大香婶,让她劝劝伯父张仁茂。张炳卿明白地说:“包办婚姻必须解除。我已经决心和周小莲离婚,她的事情可以由她自己做主,我们张家人同样不该阻拦。”

  这话实际上是告诉姜信和,他不想计较姜信和与周小莲的来往。这出于姜信和的意外,他对这种善意马上做出积极反应,主张让张仁茂出面来组织农协会。他说张仁茂在小镇许多人的眼里很有威望,他为人正直,办事有方。对于这个提议,张炳卿未置可否,倒是说了一句:“吴国芬的思想敏感,可以让她在妇女中间做些宣传发动工作。”姜信和满口答应,他以为这是与张炳卿达成的一笔交易。

  姜信和回到小镇,立即活跃起来。他在群众中大力宣传时局发展的最新消息,串连起一些人筹划成立农民协会。关于小莲的事他还是有些不敢去找张仁茂说话。他几次去黄大香家,让她向张仁茂转告张炳卿要求离婚的口信,并说了许多关于婚姻自主,恋爱自由的道理。其实,早些日子张炳卿就已经多次托人跟伯父反复说明了他决意离婚的事。张仁茂无奈,还特地找黄大香商量过,他请黄大香给他去探问一下周小莲的意思,他自己实在有口难开。这时,黄大香便告诉姜信和说:“小莲是个老实可怜的女子,这能够不问问她自己的想法么?如果她也这么想,我看仁茂伯现在大概不会再阻留她了。”

  这么说来,张仁茂也是拿侄儿没办法,他再也干预不了这离婚的事。黄大香的话提醒了姜信和,姜信和马上感觉到,周小莲那里,还真少不得自己去说。

  国芬却不知道这一切。黄大香在没有摸准周小莲的想法之前,她不能跟国芬讲,但她已与吴枣秀说了。吴枣秀也没有向国芬吭声,她只能等在一旁看情势的发展。

  这天,姜信和正式动员吴国芬出来做妇女工作,还说这是张炳卿的意思;他介绍了张炳卿的工作成绩。吴国芬相信这些话可能不假,因为张炳卿走时就跟他说过。但她不知道姜信和怎么一下子就改变了对张炳卿的看法。她问:“你真的见到了张炳卿?那你们是一起的人了!”

  “你说呢?”姜信和以问作答。他看着吴国芬那张红艳艳的脸,又说,“我们真是一个组织里的人,这就当然得见面罗!芬妹,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觉得张炳卿很不错吧?”

  “这话哪里来?”吴国芬正色道。

  “可我就觉得张炳卿很不错的!”姜信和马上嘻嘻地笑了起来,“要说,他也认为你很不错的,他说你的思想特别敏感,我以为我在说假话骗你么?”

  “他错不错不干我的事,也不干你的事!” 国芬虽这么说,但心里还是相信张炳卿会有这句话,只是不知道张炳卿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来的,就怕姜信和从中使诈:“你就管你自己的事吧!”

  姜信和这话并不算使诈,而且,他这些天与周小莲已经见了面,交了谈,他想着与周小莲成事有望,这会儿心里高兴。他认为,只要能与小莲成事,让他帮着把国芬嫁给张炳卿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便对吴国芬说起了这话,这时,他还十分认真地:“你今后作妇女工作,我的事情到时也得求你管呢!”

  真那样倒好!谁信你?吴国芬在心里想。她更拿不准姜信和这说话的意思,只问:“往后这妇女工作能有什么事做?”

  “在妇女中间宣传革命形势,发动妇女支持农民协会;还可以讲男女平等,婚姻自由等等,”姜信和这是在布置工作了,“反正到时候,我交你什么任务你就完成什么任务好了。”

  吴国芬的情绪轻松畅快起来。她毕竟得到了一些关于张炳卿的消息。只是这妇女工作不知如何做起,让她不免有点发愁,不料当天傍晚就碰上了一件事。姜银花吃过晚饭,溜出了家门。姜圣初回来找不着人,便到外面去找。国芬想着很可能要出事,因为她吃饭时见李润南在门口串了几趟。果然,没多久,姜圣初一手推着姜银花,一手抓着李润南进屋了。他们两人是在河滩草丛边坐着说话时,被姜圣初逮住的。姜银花吓得脸色惨白,李润南开始倒无所谓,进屋后,见姜圣初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敢作声了。姜圣初硬逼着他们承认出了事。姜银花浑身打哆嗦,只能简单地回答一个“没”字。姜圣初发火了:“你这蠢猪,叫你说有那种事你就说有!你不说,看老子今天不捶扁了你!有那事没有?还不肯说?你真是只蠢猪!”姜银花挨了一下,哭了起来。

  这时,吴国芬实在看不过眼了,也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她大步走过去,护着银花,对姜圣初说:“伯,有事才能说,没事哪能乱说?你就别逼着银花了!”

  “没你插嘴的份,滚开!”姜圣初向国芬吼着,“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我哪儿不好?你倒说说,我有什么不好的?”吴国芬毫不示弱,“我劝你别逼银花也叫做不好了?你让她认了那没有的事,传到外面去,你姜家就好了?银花是你姜家人呀!”

  “你,你想找死么!”姜圣初没料到这个他眼见着长大,平时没言没语的丫头,这回竟敢冒犯他,便扬起手来,“看我不揍死你这要饭的!”

  吴国芬一步不让,大声说:“我姓吴,你姓姜,我没什么事碍着你!劝你一句,就叫嚷着打人,你敢!”

  李润南见吴国芬顶着姜圣初说话,也申辩了一句:“我们只在一块说了几句话。。。 ”

  “谁让你们在一块!”姜圣初横蛮地,“你勾引了我女儿还敢不承认!”

  “说几句话也算不上犯了王法,”吴国芬很快找到了理论武器,“你没见这世道就要变了!男女婚姻自主,父母也不能包办。。。 ”

  这时,姜信和从外面回来,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清楚父亲的用意:姜圣初逼着要女儿承认有那种事,是为了把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再到李家大院去攀亲。姜信和走过去,横在父亲与李润南之间,对李润南说:“走,往后不准你再上姜家来,快走,走!”

  姜信和放了李润南,姜圣初面对着这个和自己一般高大的儿子,只得埋怨几句了事:“你放走这小子,你有能耐!往后这家里的事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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