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忙将那荷包拿在手里,又将荷包嘴拉开取了那纸张出来,打开瞧,确实是写了几十个字,递到朱玉面前,“你念念,我不认识。”
朱玉笑,说她不用看,就是钟离给她念过那首《曾经沧海》,白凝便皱眉,又细瞧了瞧,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朱玉笑,指了指窗外,“等去了茶楼咱开了包厢再慢慢说。”
白凝往外头瞧了瞧,忘了两旁还有丫头轿夫,便说好。
至天祥楼包厢内,朱玉将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两人面对着面坐着,白凝心急,问她怎么回事,朱玉笑说:“我先申明,我这不是透露天机,我不点名不讲姓,你自己心里想着是什么就是什么。”
白凝皱着眉道:“你就别啰嗦了,快点说,没看我正急着?”
朱玉抿嘴嘿嘿笑两声:“跟你说那些都是后世我从你丈夫生活小扎里读来,可真是个好男人,浪漫,真性情,到老了都要啰啰嗦嗦写着你们日常琐事。”
朱玉说是不透露天机,可这实际上已经讲得很明显了,白凝愣愣坐在那里,“真是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不可能呢?我今日可不是随意出现在这里,是他在小札里写到,戊子年腊八你离开,我这才特意跑来遇你。”
“这么说,我……”白凝望着朱玉。
朱玉笑诶了声,打断白凝话,“我已经很放水了,你不许得寸进尺。”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白凝难以置信,眼睛左左右右扫着面前桌案。
朱玉起身,“我时间不够,明天便要去京城,要说都说了,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白凝便也起身,“你去京城做什么?”
朱玉惨淡一笑,“践行历史,去爱上一个不爱我人。”
白凝皱眉,“你说大少爷?既然这样为什么…”白凝说着便知道自己错了,都说是历史了,朱玉又能怎样。
朱玉冲她一笑,伸手抱了抱她,“咱们故事都早写好了,我如今是比你好,可你要相信,你将来会幸福,记住不要错过,你明白。”朱玉说罢松了白凝出了包厢,白凝愣愣站在那里,不要错过?可她似乎已经错过了。
沈琉一直都没现身,白凝想就算是去舅舅家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她带着白聚去了哪里,还好白凝知道那村庄名字,坐了辆牛车去乡下找了找,非但不见沈琉,就连舅母家人也都不见,白凝一打听,才知原是舅母儿子跟人打架惹出了大官司,一家人都连夜逃了。
再回到济南城里已是第二日下午,白凝拿着钟离给银子住进了家客栈,这些银子是钟离给,白凝也不好去钟府退还,再说若真退给他,还不知道会发什么样脾气,索性就拿来用了,反正她自己那五两银子也撑不了多久。
白凝在客栈一住就是一个星期,一方面是想再等等沈琉和白聚,都要过年了,沈琉也该来赎自己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白凝在心里打不清注意,她相信朱玉所说不假,可是她真不想留下,却又有朱玉给历史事实摆在那里,她迷糊了。
这日白凝正坐在楼上客房里发呆,便有店小二来敲门,说底下有人找,白凝关上门下去,大喜,是沈琉带着白聚来了,白聚长高了些,穿着也上了档次,沈琉也不是当初那般打扮,带上了金玉钗,穿上丝绸裳,正望着从楼上奔下来白凝笑。
“白聚!”白凝抱了抱他,又摸了摸他肩,如今白聚不比她矮,不好摸头了。
“沈师傅,总算是等到你们了!”白凝笑对着沈琉道。
沈琉将嘴一撇,嗯了声道:“怎么还叫沈师傅?我可是正儿八经姥姥。”
白凝垂头一笑,叫了声姥姥,沈琉大喜,拉着白凝手坐到一旁空着凳子上,道:“姥姥这些日子忙着去找你舅母他们,今日才到济南,可你已经出来了,姥姥害你受了大委屈了。”
白凝笑说没受什么委屈,又问她怎么找到这里,沈琉道:“方才一进城便去了钟府门口,二少爷正巧从外头回来,将一切事情都告诉我了,也是她告诉我们你住这里,要不济南城这么大,我们哪里找得到。”
白凝听了只淡笑着说原是这样,心里却甚是震惊,想来这些日子他都跟着自己,这个钟离!
白凝又问:“舅母她们找到没有?”
沈琉叹声气,摇头,“你表哥犯下了人命官司,惹是有权有势人家,你舅母表妹都跟着逃了,我得了好些消息追去,可每到一地方都赶不上她们步子,后来渐渐又没了消息,我便也没精力找了,想先回这边赎了你再说,可你已经出来了。”
白凝也是一阵叹息,旁边白聚道:“表哥就是这样人,我们在时候欺负我们,我们走了就去找外头人惹事,如今可好,惹出大事了。”
白凝望了望白聚,淡笑:“好在你不这么惹事。”
沈琉也笑,拉过白聚手,“聚儿跟着我这些日子甚是乖巧,你们母亲虽然命苦,可好在得了两个这么讨喜孩子。”沈琉说着说着眼睛便红了,白凝忙往她身边坐了坐,笑问:“姥姥和白聚都饿了吧,正巧快到吃午饭时间了,咱们现在就点菜吃饭好不好?”
白聚说好,他肚子都饿瘪了,沈琉红着眼睛望着白聚笑笑,又对白凝说好,白凝便叫小二点菜,三人又换了张干净桌子坐了。
席间沈琉说既然白凝已经出来了,明日便回苏州去,问白凝还有没有事要逗留,白凝心里愣了一小下,笑说:“倒是没有什么事,只是,明日就回,会不会快了点?”
沈琉说不快了,再不走只怕赶不上回苏州过年,白凝笑说也是,又问舅母那边怎么办,沈琉只道天下这么大,找人不容易,只得慢慢来,白凝便也没再说什么。
后用完饭白凝给沈琉和白聚各开了一房间,又将二人都带到自己房里,白凝请沈琉在桌旁坐了,自己到柜子里去取了个包裹过来,放桌上摆着。
沈琉盯着这包裹望了眼,笑问:“丫头做什么?神神秘秘。”
白凝望了眼沈琉没出声,伸手将包裹打开,露出苏妈妈骨灰坛,白凝道:“这是,苏妈妈骨灰坛。”
沈琉听了愣愣起身,盯着桌上坛子呆痴片刻,想起那些过去事沈琉忽然大笑两声,“结果了!一切都有了结果了!她终得了恶报了!告诉姥姥,她死时候很痛苦是不是,她七窍流血死不瞑目是不是?啊?”沈琉一下子激动起来,摇着白凝手臂,脸上是笑又是泪。
白凝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也酸酸,想她对苏妈妈终是有情吧,却又放不下那么深仇恨,“是,苏妈妈死得很痛苦,她说她一辈子不敢回苏州,一辈子在忏悔,她祈求您原谅!”
沈琉又笑,松了白凝手捧起苏妈妈骨灰坛,几近疯狂笑道:“你后悔了?你要祈求我原谅?”沈琉说罢又狂笑了两声,手里头骨灰坛被高高举起,白凝大惊,屈膝跪在她眼前,“求姥姥,放过苏妈妈,苏妈妈已经死了,您放过她!”
白凝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白聚过来拉白凝,“姐,是苏妈妈害死外公,也是苏妈妈将母亲与舅舅卖给人贩子,你别对她这么好。”
白凝听了训了白聚一顿,又将白聚骂了出去,仰头看着站在面前沈琉,面上怒容已消了些许,白凝听得到她深深呼吸声,和从喉间发出颤抖声,白凝知道,她在极力抑制自己。
“丫头,起来。”沈琉将苏妈妈骨灰坛放回桌上。
白凝心里一阵轻松,起了身过去给沈琉抚着背,“姥姥别这么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
沈琉坐到桌旁,抹了抹眼泪,望着那骨灰坛子轻声问,“什么时候去?”
白凝去到沈琉身后站着给她捏着肩,“很久了,您带着白聚走后没多久就去了。”
沈琉点头,“走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白凝手上微停了停,“自然都是向您诚挚忏悔,苏妈妈只留下一个遗愿,就是希望回到老家去,所以我才将苏妈妈火葬,姥姥可答应?”
沈琉在前头微叹:“你都把她骨灰带身上了,姥姥还能说什么?”
白凝喜,想苏妈妈总算是能瞑目了,在后头谢过沈琉。
至晚上睡觉时白凝去了白聚房间,想今日白日骂了他,他心里定然不好受。敲了敲门白聚便来开了,“姐,这么晚了还不睡?”白聚笑问,把白凝让了进去。
白凝笑:“你不也没睡?”
白凝挠着后脑勺,笑说:“明儿个便要回苏州,我睡不着。”
白凝往桌旁坐着,道:“今天白天,姐对你凶了点,你有什么想说?”
白聚笑,“姐原是为了这事来找我,我没什么想说,姐骂我打我,天经地义。”
白凝听了皱了眉,想他应是从前被表哥欺负后来又入钟府做了下人才养成了这样性格,便道:“谁说姐姐打骂弟弟就是天经地义,日后记住了,若是觉得姐什么话说得不对,什么事做得不好,你都可以说,在姥姥面前也是,不过要含蓄点,不惹长辈生气,明白么?”
白聚听了白凝这话大喜,忙拉了根凳子坐到白凝对面,“姐你说可是真?我觉得你什么地方做得不好都可以说?”
白凝微斜了脑袋眯眼瞅着白聚,“你小子想说什么,不许钻空子。”
白聚笑,“哪里敢钻姐空子,我只是实话实说。”
“说。”
白聚笑,“姐姐先帮我解释两句诗,如何?”
白凝道:“脱离主题,不干。”
白聚却撒娇,扯着白凝袖袍摇来摇去,时而还装出个可爱表情,白凝被逗乐,“行行行,再过些日子就要比姐高了还在姐面前撒娇,你羞不羞。”
白聚咧了嘴笑,白凝道:“快说吧,我可不一定懂。”
白聚便清了清嗓子,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沧海万顷维系一江潮’,姐,什么意思?”
白凝眯了眼笑问,“你小子,看中哪个姑娘了?就要回苏州了你竟然沾花惹草?”
白聚听了甚是无语,“什么沾花惹草,这是二少爷要说给你话。”
白凝听他说起钟离面上笑容慢慢淡去,起身道:“不早了,马上去睡觉,明早姐来叫你。”说罢便起身出去,白聚忙在后头喊:“姐,其实今日二少爷要我传话给你,他明日会在大明湖许园门口等你,你若去了他便带着你远走高飞,他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们两个最后一次机会。”
“姐,其实…其实主要是因为二少爷给了我五十两零花钱。”白聚低低说完最后一句,又贼笑着钻进了被窝。
白凝躺在床上,脑袋里总是那些诗,总是白聚话,三更天时候还未睡着,白凝便对自己说:睡!既然历史早有安排,我又何必在这里苦恼,明天是留是走,明天自然会有结果。如此想想,白凝才安了心,慢慢睡去。
至第二日早,白凝去雇了辆马车,临上车前,沈琉站在客栈门口正经问白凝:“姥姥昨日见了二少爷,也知道二少爷对你心,二少爷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你真确定跟着姥姥走?”
白凝笑:“姥姥也说了,他是二少爷嘛,我再也不想回钟府过日子了,再说您难道不希望我跟在您身边?”
沈璃笑:“姥姥自然是希望,可是女孩子家大了终归是要嫁人,你不敢选二少爷,日后回了苏州姥姥还是会给你选一门大户人家,你说哪一个好?”
白凝惊,“为什么要选大户人家?咱回乡下守着农庄,嫁个乡下小伙子不是挺好?”
沈璃笑说白凝是傻丫头,说现如今储素堂后人已找到,她与苏妈妈仇恨也已放下,自然是要重振储素堂。
白凝这才想到这上面,这些日子净想其他去了,竟然连这么浅显问题都没看出来,又问:“既然这样,我若是留下来了姥姥一个人怎么重振储素堂?白聚还小,又不懂刺绣,我还是跟着走好。”
“傻丫头,姥姥身子还奈何得了几年,如今先且回去将准备工作做好,等你将自己事情解决了再回苏州来帮姥姥,二少爷不也说了,你若是愿意,他可以为了你离开钟府,离开济南,你们正好可以到苏州来过你们日子,这不是挺好?”
白凝苦笑:“姥姥,您这样说来是挺好,二少爷这人也挺好,可他是钟府二少爷,他在这里有父母亲,有兄妹,有他所有人脉,大明湖畔还有一所几十万两白银打造宅子,您以为他真抛得下?”
“你不给人家一个机会,怎么知道人家抛不抛得下?”沈琉一句话将白凝噎得无话可说。
“聚儿,咱们上车。”沈琉笑拉过白聚,白聚趁着白凝不注意,夺过白凝手里提着骨灰坛,冲着白凝咧嘴一笑,又跟着沈琉后头上了马车,白凝愣愣道:“你们…你们这是要弃我于不顾么?”
沈琉在里头坐定,又掀开了一旁车帘,对着白凝和蔼一笑:“丫头,姥姥这是在帮你争取幸福,想当年姥姥……”白凝恩了声皱眉细听,沈琉却是忽然止住,又道:“快去,二少爷这会子应在那里等你了。”沈琉说罢放下了帘子,又对那车夫说可以走了。
白凝微张了嘴傻傻站在那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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