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便直往衣柜走去,钟离皱了眉,回头歪着身子看着白凝从衣柜中将那用布裹好手炉拿了出来。
钟离见这手炉还是原样,根本不曾用过,面色渐渐不好,白凝瞅见了忙笑道:“二少爷给这手炉,还真是怪恼人,拿着琢磨了大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钟离听了这话自然知道白凝在安抚他,这东西是个人都会用,不过白凝如此说总比直截了当拒绝不要好,心里便也好想了点,面色稍有好转,道:“你不用说胡话了,这东西你是根本就不想用,哪里是不会用了!”
白凝笑,将外层布拿掉,又将那手炉放在了桌上,自己站在一旁,道:“其实也不尽是胡话,我确实有些不解地方。”
钟离轻横了他一眼,又瞅着那手炉问:“哪里不解了?”
白凝笑道:“有两处不解,一是里头那炭,怎么长得和平日里烧炭那般不同?还有,我闻着那味,香香,颜色也怪怪,这天底下又怎会有这样炭?我只怕是二少爷放了什么其他东西来作弄我,一直不敢用它呢。”
白凝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真是她确不知这两处如何解,假是她可不是因为这个才没用这手炉。
白凝说得若有其事,钟离便信了,给他讲解道:“这你自然不懂,这叫兽炭,这兽炭可不同于一般炭,每一小块都是用十斤细骨灰三斤芙蓉叶合在一起捣成碎末,再添入糯米粥融合而成,然后塑成麒麟狮子状,放入太阳底下晒干来用。”
白凝听后瞪大了眼,这次算是真正长了见识了,揭开那镂花铜盖,把那小块兽炭取了出来放掌心里摆着,看眼兽炭又看眼钟离,问:“就这小小一块?就……就花费了这么多料?”
钟离挑眉,道:“是啊,不过也是值,就这么一小块,点燃后可以三日不灭,你若是不用,便放点灰末进去掩着,等下次用时再点燃便可。”钟离说罢又从袖筒里取了那包裹来,道:“这里还有一些,够你用过这个冬天了,上次本是要给你,却是忘了。”
白凝却是没注意听他话,只瞅着掌心里那兽炭暗叹,谁说古时候就落后了,这东西,她听都没听过。
钟离见她没反应拿手指头敲了敲桌子,道:“想什么呢,就一块兽炭就把你迷成这样了?我手里头还有好些呢怎么不见你往我这里瞅瞅?”
白凝这才往钟离看去,道:“不是,就是,就是太佩服这东西了,大户人家都用这个吧?”
钟离道:“也不全是,这东西可贵着了。”
白凝听后点头,又将那兽炭放回去,问:“二少爷不是要带话给我吗,夫人有什么吩咐?”
钟离笑:“你别说你猜不到,流水走了,你自然就要往上提了。”
白凝却是低头淡笑,柳氏可不是一般人,用人之道只怕这府里没谁比得过她,哪里会容她这么就上去了,便道:“二少爷抬举我了,我若顶了流水位子,这不成了一步登天了,我可没有那么长梯子。”
钟离开始一时高兴,竟没想这么多,现白凝这么一说倒也觉有几分道理,柳氏处事风格他是清楚,便又道:“你也不用担心,好歹是往上面调,最不济在四妹妹屋里做个扫地擦桌子,也比在这南院洗衣服要强个十倍,在加之以我和四妹妹情分,叫她别为难你,记得提拔你也是极容易事,现你快些把东西理好,跟我往母亲屋里去。”
白凝便往柜子旁去,将衣柜打开,拿了块粗布出来,将自己衣物清理好,边理边道:“二少爷说在理,好歹是比在这里要强,只不过若是去了四姑娘屋里,四姑娘便是我主子,四姑娘对我怎样,又提不提拔我都是四姑娘事,怎样我都是无话说,二少爷就不用替我操心了。”
钟离听白凝这话似是将自己至于千里之外一般,只当白凝还在为那日之事生气,走至白凝身后,道:“你若还是为那日之事跟我较劲,那就太不像话了哦,哪里就这么小心眼了!”
白凝道:“哪里就小心眼了,还不知道生气是谁呢?”白凝说罢又去桌旁将那手炉取了来递给钟离,道:“现如今是要到上头去了,这东西可真是不能用,上头人多口杂,一个不好就又惹事了,二少爷还是收回去,若是冷了,日后将袖子做长点便好。”
钟离虽不愿收回,却也不想给她惹事,便只得接过,白凝便又转了身去收拾,待包袱理好后钟离又问:“可都清理好了,若是落下了你又得回来,上房到这南院可也是有段距离!”
白凝将包袱往右肩上挂着,回了身仔细瞧着这间屋子,心中感慨颇多,青娇兰娇,红梅晚秋忽然都涌现在记忆里,日子如此短,经历事却是这般多,这般沉重,这间屋子,不待也罢,终归没有给她什么好回忆,只是白凝也知道,换得了屋子,换不了礼教,哪里都是一样。
轻叹一声,道:“都理好了,走吧!”
到院子中央,玉花等人都笑着又唤了钟离二少爷,对白凝只当没瞧见,白凝也没在乎,只往苏妈妈屋里瞧,苏妈妈却是出了院子还未回,白凝想道个别都是不成,便也只得算了,想日后见了面再好好感谢她这段时间照顾和栽培。
柳氏果真没有让白凝接流水空位,而是将一个小丫头提了上去,白凝便顶了那丫头位子,平时就在外头待着,帮着打理点小事情,有个什么人来了进去传个话,虽然不算受重用,但好歹是有了半分脸面了,只是这大冷冬日,每日里在外头待着,也有她受了!
双喜临门
白凝自被提到钟冉屋里后,府里头流言蜚语更是不断,说大抵是那无能无格凭着一张脸往上爬话,白凝听了暗自苦笑,好在还只是个小丫头,若真顶了流水位子,只怕这些人更是不服,又想这话骂了自己也就算了,却还影射到了钟离,想钟离本就因是庶出,背地里受过不少委屈,现如今倒又被自己牵累了,心里觉过意不去,又见青衣石凉被贬入厨房做了火头工,担心钟离趁着这个机会又把白聚提上来,那到时候只怕她们姐弟会引起公愤,好在钟离也较之前沉稳了,知道白聚事得缓一缓才行,便回了柳氏,说他被青衣石凉跟怕了,不想要什么书童跟班,等到时候白凝事平静下来,在钟冉屋里站稳了脚了再回柳氏,只说还是觉有个人跟着打点好,那时再趁机说要在府里头家丁中挑个年纪适当,做事机灵上来,又事先给白聚提个醒,到时就一切水到渠成。
白凝知道了钟离打算,便也安了心下来,专心做着她小丫头,现已进入十一月中旬,天气越发寒,白凝整日里在外头打点些小事,捡下被雪压断掉下来枯枝,扫扫路中央积雪,有时也替钟冉去厨房点下想吃菜,钟冉院子不像柳氏屋里,来往人不多,无需通传什么,白凝便没多少进内室机会,只偶尔钟冉想听什么新鲜事了或是钟离来了才将她叫进去,白天白凝也只有趁这机会才得已好好暖和暖和,不过好在提到上头第二天,柳氏便遣老妈子给她送来了两套新大袄,说是到了上头了,穿着也得像样点,别让外人看了这府里笑话去,白凝又因在外头当差,因而每天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将能穿都穿在里头,也顾不上什么身材不身材,风度不风度,先解决了温度再说。又因提到了上头,住条件也比南院好了不少,虽不能跟像流砂那样,住在钟冉屋里偏厅,但在白凝看来,已是极好了。
日子便这样闲散空虚过着,至十一月二十那日,钟老爷刚从衙门处理公务回来便直接进了柳氏屋子,说京里来内幕消息,抚台一职已经定下他了,只等明年正月吏部文书下来便可上任,柳氏问消息可不可靠,若是可靠为什么大老爷那边还没送来信件,巧是话音刚落不久便有牛管家送来京里信函,钟老爷接过打开细读,果真讲就是这事,柳氏便也安了心,又立马给钟老爷福了个万福,说恭喜钟老爷要升抚台大人了,钟老爷一高兴,本是准备这晚留宿佟氏屋里,便也就不走了。
至第三日早饭过后,柳氏正和牛管家及几个婆子在说事,便有柳氏娘家人来报喜,柳氏忙命人传了进来,原是柳氏大哥下月就要调任杭州知县了,柳氏喜,叫江梦去内室剪了五两银子给那报喜人,又安排他下去用早饭,底下婆子们见柳氏娘家也出大喜事了,便纷纷贺喜,牛管家自然也讲了一大堆好话,柳氏高兴,道:“我这兄弟,自小父亲就只当他是个没出息,净知道吃呀喝呀,怎想现如今咱们几个谁都没他好,要说这知县官虽不大,可也要看是哪里知县,那杭州城可不是咱这济南府,人家地上随便挖一瓢黄泥,那都比咱这金呀银呀珍贵,想那前几任杭州知县,卸任时,哪一个不是满脑肥肠,金银满箱,不过好在我这兄弟,承了我父亲好风气,应是不贪,这朝廷今年也算是挑对人了,想三年任满后,那杭州城老百姓们怕是要准备万民伞了!”
众人听了都笑说是,君玉给柳氏递过一杯热茶,说是要她尝尝昨日东街刘员外家送来西湖龙井味道如何,又问:“这朝廷里官员调派都不是同一时段吗?怎么咱们家老爷要明年正月才上任,舅老爷却是马上就要去杭州了?”
柳氏喝口茶,没说好喝也没说不好喝,只道:“老爷那是升任抚台,我朝抚台,从二品官衔,知县那是地方父母官,朝廷历来规矩是,凡是地方官,都得在年前交接完,免得惊扰百姓过大节。”【】
君玉听了点头,退至一旁不再说话,柳氏便又给那几个婆子安排了任务,婆子们领了事便都退了出去。柳氏又对牛管家道:“现年节就要到了,老爷意思是,十天内,把那些该收租都收上来,也好补贴这里里外外用度,等过了年,这官场上还有是要打点地方,那都是要银子,眼下又要给这府里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结工钱,发奖银,我手里头管着银子眼看着就不够用了,到时候着急人又是我,现跟你说清楚,你可得把这事办好办快了。”
牛管家垂头笑道:“夫人放心,虽上半年闹了场蝗灾,但下半年老百姓收成也还算好,想来是不难收,退一步说,就算奴才没本事,把这租收得零零碎碎,但凭夫人本事,什么大事是应付不了?再说就算底下老百姓交不上租,这外头那些个员外掌柜,不都也到时间要来孝敬老爷和夫人了?夫人大可不必为银子担忧。”
柳氏听了这话笑骂牛管家道:“就你这老油条了,什么员外掌柜,孝敬不孝敬,这话也就在屋里说说,你若是敢在外头乱嚼舌根,看我不收拾了你!”
牛管家躬身笑道:“那事那事,奴才也就在夫人面前说说,讨讨夫人欢心,这话在外头,但凡是谁,奴才也不敢混说!”
柳氏笑望了牛管家一眼,没再发话,牛管家便退了出去,领了几个结实家丁至外头收租去了。
白凝上来了数日,一直没时间去南院看看苏妈妈,苏妈妈知道白凝到了钟冉屋里,却也没到上头来走动走动,偶尔钟冉要个什么东西也都是遣了南院新进丫头送过来,白凝想苏妈妈莫不是生气那日没等她回来便离了南院,想去南院瞧瞧,却是总找不到借口,钟冉间或遣人去南院也轮不到她,都是流砂亲自去跑腿。
这日白凝正闷闷在外头打着转,却见柳氏屋里江梦右手提着个鸟笼过这边来,便笑着过去唤了声江梦,江梦是柳氏身边大丫头,平日里跟着柳氏也慢慢成了极精明人,对白凝不像其他人那般肤浅,见白凝过来跟她打招呼便笑道:“大冷天,你在外头可得把衣服穿暖和了。”
白凝笑说她已经穿得很厚实了,多谢她提醒,又瞅着那鸟笼里白鸟道:“这是什么鸟儿,看着眼熟,却是不知叫什么!”
江梦笑,将那鸟笼再提高了点放置白凝眼前,道:“既然看着眼熟了,那就再看清楚点,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白凝便贴近了细瞧,却还是不知是什么,江梦见她那表情,拿左手捂了嘴,笑道:“亏你和君玉,都白生了两只这么大眼睛,连只乌鸦都认不出来。”
“乌鸦?”白凝皱了眉,道:“天下乌鸦都是黑,哪里来白了?”
江梦笑:“所以才稀奇呢,这是昨儿个舅老爷遣人送来给四姑娘赏玩,听说是舅老爷花了五百两银子从老远南方购得,可稀罕了。”
“五百两银子?”白凝瞪大了双眼,瞧眼那白乌鸦,又瞧眼江梦,不可置信道:“这是活?还是银子打?竟是这么个天价?”
江梦笑:“你瞅着这是活不?若不是活,舅老爷又怎么送给四姑娘养着?”
白凝哦了声,心叹这舅老爷可是真够大方,又听得江梦道:“你也别这个表情,到年底舅老爷就调任杭州知县了,到时候别说五百两一只乌鸦,就是一千两一只,两千两一只,舅老爷也是舍得,这么些年,哪一年过年舅老爷不给四姑娘封个大红包!”
白凝听了只干笑两声,她能说什么,人家当官,其他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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