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蚀后依然清晰蚀骨的“沧溟”二字,打破了所有尘封的记忆,连带心底深处最可怕的仇恨一同被唤出。
“爹爹……”
欢颜低吟,她看到那魔力瀑帘破裂而成的碎片变幻成星河点点,每颗星辰里都蕴含着一个流动的画面,画面里是爹爹和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她在梦中见过!
“四儿,来吧,杀光这群垃圾。”
凤沧溟翻身跃至白泽之上,四儿似乎被驯服,并不排斥凤沧溟,而是望着那流淌的星辰,仰天长啸。
“嗷——”
这一啸,光阴急冻,一夕百年。
下一刻,星辰碎成千千万万道渣滓,渣滓全又在一瞬间变成纤细却阴毒的利刺,忽地袭向囚室地界里的所有人,匆匆赶来的九位师尊还来不及站稳便立刻与长落师尊一同架起玄力护盾,抵住了大半利刺,但这一击,永宁宫的伤亡仍然令人唏嘘。
“所有永宁宫玄者听令,退出囚室地界!不论发生什么,任何人不得入内!”
紫玉师尊最先架好护盾,趁着间隙将满地伤者悉数送离凤沧溟的魔力范围,并快速在囚室地界设下结界,以防永宁宫的玄者拼死靠近。
“怎么?你们几个老头儿想与我同归于尽?”
凤沧溟骑着白泽,唤回白虎,一人二圣兽,云淡风轻地睨着对面面色凝重的十个老头。
“凤沧溟,永宁宫非你放肆之地,我们绝不会让你得逞!”
千流师尊性急,待十人的玄力护盾融成一体后,他率先出手,以鹰击试探凤沧溟。
“雕虫小技。”凤沧溟轻蔑一笑,轻抚白泽的耳部,俯身低语,“四儿,叫他们见识见识。”
白泽会意,前蹄上扬,欢腾地几乎直立起来,面对千流的鹰击,不慌不忙,直到鹰击抵至跟前,它才“嗷”地一声张开大口,竟将那记鹰击生生吞入腹中。
“这……不可能……”
莫说千流哑然,连同长落师尊等其余九位上玄师以上的玄者,都不曾遇到过能吞噬玄力的圣兽。
“十八年前的它,且不是这副模样。”
屠苏师尊惊愕地忆起往昔,手中加大里玄力输送,完全注入玄力护盾中,只怕玄力护盾抵不住凤沧溟的攻击。
“定是那凤沧溟使了妖法!”
千流急急说道,他定睛一看,凤沧溟正急急将自己体内的魔力传与白泽,白泽全身都氤氲在幽兰色的气雾里,其威力难以估量。
“四儿,杀了他们,为无颜报仇!”
凤沧溟一把扯下白泽颈间的银牌,收入衣襟,瞬时溟夕剑出鞘,合着白泽能量爆表的长鸣。
此刻的白泽威风凛凛,硕大的瞳孔碧光闪闪,倨傲之势堪比圣兽之王。
“集中玄力,莫要分心。”
长落到底是沉稳些,盘膝浮于空中,静心调息,丝丝纯净的玄力由他的天灵盖里冒出,生长绵长,贯穿万物。
其余师尊亦如是,十人宛若在月泉殿里修习打坐一般,徐徐幽幽,让玄力溢满囚室地界,甚至开始温和地侵入凤沧溟的领地。
此刻,适才凤沧溟以溟夕剑在地上划出的深痕再度启动。
原来,这是一个局!
从最初凤沧溟携长落师尊触发囚室结界时,他便也同时在囚室地界设下了魔阵,欢颜认得,此阵是凤栖宫最初级的魔阵,但在爹爹手上,却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巨大破坏力。
事实上,欢颜仍没完全猜透凤沧溟的心思——
“长落,若你们十个老头,跪下认输,为云夕,为楚天,为无颜各磕十个头,然后自行了断,我可以放其他人一条生路。”凤沧溟操纵着魔阵,故意调笑长老会,仿佛曾经的凤无颜一般,凤沧溟自身涌出源源不断地魔力与长老会的玄力对峙,但没有凤沧溟的命令,那澎湃的魔力并未攻击玄力,只凭幽兰色与金色分明了界限。
“凤沧溟,即便我们斗不过你,你亦动不了永宁宫分毫。”
僵持了片刻,长落终于开口,他一字一句地说,已明显感觉到凤沧溟强大魔力的威压,不敢有半分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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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囚室之争3
“哈哈,你还妄想着幻境里的那些个贱人来救你们?”蓦地,凤沧溟仰天大笑,“长落,从今往后,永宁宫将不复存在,即便是幻情来了,也改变不了今日的结局。”
凤沧溟狂言,语至最后,他已有些默然,似乎早已不在意长落等人的反应,而此战的胜利,他势在必得。
“凤沧溟,你……”
长落察觉了什么,向后方望去,果然凤沧溟在永宁宫各处都设下的魔力阵,只待他引导的主阵启动,其余的魔力阵也将纷纷开启,足以将整个永宁宫扫平。
“怎么,想投降?现在晚了。”凤沧溟示意白泽发动攻击,他没有耐性,便只在一击,就轻易将长落等人的护盾击碎。
十个老头儿纷纷被强烈地冲击波弹了出去,长落最先稳住了身子。
“凤沧溟,你到底想怎么样?”
事已至此,唯有全力阻挡才有一丝希望拦下凤沧溟,但长落不忍,若魔阵开启,上玄师以下的永宁宫玄者皆难逃劫难。
“我要你们通通与无颜陪葬!”
凤沧溟寻回了白泽,如有神助,他以一挡十,渐渐处于上风。
此刻,青蛇突破紫玉的结界,回到长落身边,屠苏、千流、紫玉等人见状也纷纷唤来圣兽,一时间囚室地界里奇光异彩,竟显得狭小起来。
“唔……爹爹。”
欢颜忍痛呢喃,她迷蒙地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永宁宫玄者的尸体中。
依稀记得星辰破碎时,自己为躲闪利刺,被爆裂的魔力波及,晕眩过去。她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奈何双手双脚都使不上气力,这症状——她再度中了魔毒。
幸而先前试药时,吃了几颗解药,这一次身处魔都中她并没有丧失意识。
得再吃几颗才行!
欢颜一边艰难地移动手臂,试图拿到水袖中的解药,一边紧张地观察战况,生怕凤沧溟受一点点伤。
她就这么虚弱地倒在地上,望着她最爱的爹爹为了帮她报仇,嗜血屠杀,以溟夕剑,以白泽之利爪,血洗长老会。
“四儿,想来这十八年,你受委屈了。”
但见凤沧溟爱怜地拍了拍白泽的颈部,刚毅的脸上是生无可恋的悲怆,也许四儿的凶残勇猛连他都未曾料到——但青蛇断头,朱雀折翼,赑屃破壳,灵豹碎骨于他来说,却是最好的结局。
不过半刻钟的厮杀,除了长落之外,其余九名长老会的师尊均已受了重伤,便是凤沧溟只让白虎继续攻击,也足够收拾这残局。
他却淡然地从白泽背上跳下,径直走向长落。
“你们杀了楚天还不够,连无颜都不肯放过!”
凤沧溟说得忿恨,冷欢颜铭记于心。
楚天……是谁?
须弥,剑起剑落,血色满园。
第一剑,凤沧溟挑断了长落的脚筋,长落顷刻倒在地上。
第二剑,凤沧溟砍下了长落的左掌,将他的左掌削成肉泥。
第三剑,凤沧溟刺穿了长落的胸肺,他并不急于拔剑,而是以魔力带动溟夕剑旋转,直将长落的五脏六腑绞成肉泥。
圣兽嘶鸣、哀嚎,无情的风声呼啸而过,在囚室地界里,药罐从欢颜袖中滚落的异响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呼~”
血腥的场面连身经百战的欢颜都不忍再看,深深吸了口气,她的左手抓住了滚落的药罐,使劲地憋着一口气,微微抬起手。
每抬一寸都用了她几乎全部的意志,也不知是否疼到了麻木,欢颜总算将药罐抬至唇边。
以皓齿咬去瓶塞,棕灰色的药丸悉数入口,这一次她吃下了足足半瓶解药。
心肺似有烈火焚烧,只一刹那,她还没叫喊出声便已恢复了全部气力。
“爹爹!”
“嗷……”
偏偏,她欣喜的呼唤被四儿打断。
眼看着第四剑,凤沧溟意图划过长落的颈动脉,结束他的生命,意想不到的是,四儿突然上前,一脚踢向凤沧溟。
“爹爹!”
欢颜惊惶失措跑到四儿跟前,看着满面血迹的凤沧溟,滚烫的液体像是终于冲破地表的岩浆一样淌了下来,沿着他的伤口汨汨的滴落到她的身上,不一会就浸透了她的裙角,她一双紫色瞳仁几乎失去了焦距的望着凤沧溟,喃喃、喃喃地:”爹爹,你怎么样,爹爹……”
凤沧溟一眼望进欢颜的紫瞳中,蹙紧眉端。
是先前那个被他所伤的初级玄者,她怎么会在这里?她的语气,她的眼神,与无颜那般相似……
“爹爹,是我,我是无颜啊!”
欢颜不知道该如何证明自己,在四儿疯狂地吼声中,她羽睫夹泪,试图将凤沧溟脱离危险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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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儿步步逼近,凤沧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白虎见主人有难,跳至四儿跟前,守护凤沧溟。
“无颜?”
嵌入囚室结界钥匙孔里的半截紫玉突现紫光,凤沧溟强压下心中震惊,收回紫玉,以四指的右手紧紧抓住了欢颜瘦小的肩胛骨,那么用力,几乎要捏碎了她一般。
“爹爹,我失了魔力,变了容貌,但我没有死,我真的是无颜!”冷欢颜在凤沧溟的威压之下瑟瑟发抖,她知道,如果爹爹不信她,这一次,必死无疑。
“无颜……”
紫瞳幽幽,与半截紫玉交相辉映,凤沧溟心下有了决断,是欣喜是懊恼,刚刚,他差一点杀了无颜!
可父女相认的场景是如此不合时宜,虽然长老会的老头儿已不省人事,但发狂的白泽却远比他们更难对付。
“爹爹,小心!”
四儿一击拍飞了白虎,下一击直直袭向凤沧溟,凤沧溟墨眸一沉,将欢颜丢至十米开外,持溟夕剑与紫玉,与四儿周旋。
四儿招招致命,但凤沧溟并不肯轻易伤它,几度震怒唤道:“四儿,我是你的主人!”奈何四儿就像找了魔,攻击越发猛烈,丝毫未留半点生机。
魔之尊者与圣兽之王的拼斗是如此惨烈,欢颜一颗心提在嗓子眼,拼命地在想如何才能帮爹爹制服白泽。
然凤沧溟受了伤,又将魔力注入四儿体内,渐渐不敌四儿,四儿步步紧逼,魔毒四溢,情况危急得根本不容欢颜多做思考,她毫不犹豫地扑身上前,愿以毫无缚鸡之力的肉身为爹爹抵挡白泽的攻击。
“无颜!”
凤沧溟想不到欢颜如此冲动,但他想伸手去拉她时,却已来不及。
“嗷——”
庆幸的是在利爪落下时,白泽的前蹄蓦地停滞在空中,碧幽碧幽地眸打量着娇小却身染鲜血的倔强女子,内心是抗拒伤害她的。
仿佛它与她有过什么交集,在记忆的深处。
“喂,出来吃饭了……”
“我心情不好,让我抱抱你……”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白泽似乎想起近三个多月来,都是眼前的女子喂养它,每日与它相对倾吐心事,她总趁它变小,挠着它的下颚,直到它舒服地睡着。
她与它那么亲近过,白泽终放下了利爪,浑身魔力沸腾,双眸里笼罩着一层黑暗。
欢颜察觉到白泽的转变,虽是愕然却不敢轻举妄动,她回头望了一眼凤沧溟,爹爹杀意决绝。
难道……
“不,爹爹!”
欢颜想要阻止,但凤沧溟不容犹疑,一剑入喉,刺穿了白泽的头颅,同时他亦被白泽迅敏的反击所伤,右肩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魔毒趁机侵入,凤沧溟却强撑着站立着拔出溟夕剑,悲恸地唤了一声:“四儿。”
白泽血流如注,“砰”的一声,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
“怪物!”
欢颜心里难受,爹爹亲手杀了自己的圣兽,忍不住俯身去探四儿,眼角余光突然发现囚室山崖的废墟之下暗藏金光,那是永宁宫玄力的痕迹。
是谁藏在山崖之下?
欢颜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