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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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来-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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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的不沉,肚子已经渐渐发沉,隔一会儿便会翻个身,不是朝左就是朝右,只是不能平卧。紫玫也没有睡实,今晚的风声听起来似乎特别不同——虽然都该是一样的,可是总让人觉得有一种肃杀之意。紫玫模模糊糊的想,这风这样紧,庄户人家的屋顶倘若没压实盖稳,只怕整个房顶都能给掀了去。



还有,屋里炕烧的太热,赶明儿得和人说一声,降一降才好。或是端些水放在屋里,省的太干了,人会上火。



她正想着,忽然听见外面廊下有脚步声。



紫玫身子一顿,轻手轻脚翻身坐了起来。阿福裹着戏水鸳鸯的锦被,面朝着里,这会儿好不容易睡实了。



紫玫听见轻轻的叩门声,虽然轻,却又急又快。



她披衣起来,端了壁架上的灯,到了外间才问:“是谁?”



庆和在外面压低了声音急切的说:“紫玫姐,你开一下门。”



紫玫来不及多问,拉开门闩,将门开了一条缝。寒风一下子灌进来,吹得她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外间睡两个小丫头也被惊醒,只是看见紫玫端着灯站在那里,元庆并没进来,只说:“紫玫姐,你看。”



紫玫看元庆也只穿着小袄,却好像全不觉得冷似的。他伸出手,朝着斜北的方向指去。



本来应该是漆黑的夜空,可是那个方向却有着通红的光亮,将半天边都映成了一种异样的紫红颜色。那光亮仿佛还在扩大,像是要把整个天空都给照亮一样,那不详的红光让人觉得连天都要烧起来了。



那边是京城的方向。



离天亮还早着,现在才刚过三更,无论如何……再说太阳也不会从那方向升起。



一阵狂风吹过来,紫玫手里的灯烛焰跳了两下,扑的一声熄灭了。紫玫手一抖,屋里阿福的声音问:“外头怎么了?”



紫玫只觉得嘴唇发干两腿发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后背上原来一些热涔涔的汗意,现在全化成了刺骨的森寒。



正文 五十七 寒雪 一



“夫人,床铺好了,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



阿福摇了摇头。



杨夫人不容反驳的说:“您担心王爷,我也担心,可是夫人,您更该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天边那红光让人心惊胆战,如果是一把小火,那一定不会有这样的亮。



这样大的火……



阿福坐立难安,一时间什么坏的可能性都想到了。



杨夫人强硬的过来,把她搀起来,硬架到床边。



“我替夫人宽衣?”



阿福摇摇头,她坐到床边,脱掉大毛斗篷躺了下来。



杨夫人把被子替她掖好:“我就在这儿陪着夫人,您不用担心。天一亮我就让人去打探消息。”



阿福的嘴唇抿的紧紧的,不过杨夫人刚才让人给她喝的红枣茶里还掺了一些安神的东西,屋里的热气再一熏,她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比刚才没吵醒之前睡的还沉。



杨夫人走到外间,常太医坐在椅子里,头扭过去看着天边红色的半边天空,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往常那种讨好的,略带点猥琐意味的神情。他望着外头,轻声说:“夫人,只怕我们也得快做准备——天亮之前最好。”



“给夫人喝这个真的不会损伤她的身子么?”



常太医摇头,说话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让夫人继续熬夜忧虑下去,我敢说肯定比吃点这个药睡一觉的伤害要大多了。”



杨夫人点了下头。



她经历的事情更多,包括先皇去世时那场皇位之争,还有更近的这一场外戚与皇帝的争夺。也许山庄里其他惊醒的人只觉得这是一场火灾,可是杨夫人却看到的是血光。



她有些担忧的转头看了一眼内室——她知道又陷入沉睡的阿福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被惊醒时,看到那天光,脸上因为水面和暖热而泛起的红润一下子褪的精光。



如果是又一次政变……或者,大火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政变——



杨夫人一把掐住了常太医的胳膊。她的手指细而瘦,平时总是有一种优雅的感觉,现在却让常太医觉得像尖利的鸡爪一样,难以挣脱,手臂被掐的生疼。



“一定要保护好夫人和小世子!”杨夫人已经把阿福腹中未出生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小主子——李固现在在城里,下落不明,生死不明……有可能,再也回不来!所以一定要保住阿福和孩子!



杨夫人在宫中多年,一颗心早就磨的坚硬无比,只要认准了一个目标,就算付出再大的牺牲,她也一定要成功!哪怕——这牺牲是自己,或是别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她推开后窗,积雪的山峰在夜色下像是一根石雕的柱子,冰冷,坚硬。



“常太医,恐怕今晚有些事得劳烦你了。”



常太医哆嗦了一下,他还来不及庆幸自己今晚不在京城中,就陷入了新的恐惧之中。



这火……也许,也会烧到这城外的山庄里来。



如果朝局再有反复的话……



杨夫人关上窗子,转过身来。她整个人都冷冰冰的,像是一尊瓷器:“出了山庄后门,绕过去……有道深涧,过了吊桥涧那边有个院子。”



杨夫人转过头来说:“撤了吊桥,再没路能过去——后面那山峰陡的很爬不上人。现在还看不见路,天亮之后我会让夫人先住过去,常太医,你也一起过去,照料夫人的身体。”



没等他出声,杨夫人利索的吩咐瑞云和紫玫收拾整理东西,一条条指令被传出去,整个山庄都醒了过来,人们无声的忙乱着,远远望着斜北方的京城。灼热的火光仿佛是燃在每个人心里,疼痛而恐惧,每个人都不知道——



明天会怎么样。



粮食,药材,棉被,炭……



天还没有亮,杨夫人已经让人把东西都陆续搬过去,但是安排谁服侍,杨夫人却着实犹豫了一下。



侍女的话,她身旁的海芳海兰,阿福身边的紫玫瑞云都是好姑娘,能干,懂事,聪明。可是只有几个姑娘却不够。



杨夫人想,如果刘润在……他是个非常能干的人。



但是他随王爷一起走了,现在……生死不知。



杨夫人揉揉额角,积雪遍地的夜晚并没有那样黑暗,天地间被白雪映的有一种朦胧清冷的光亮。这种光亮和京城那边的火光映在一起,洁白的雪地和院墙看起来有一种音乐的红。这红色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紫玫守在阿福身侧,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灾祸总在人们最没防备的时候降临。



阿福觉得身体开始摇摇晃晃的,似乎她不是躺在炕上,而是睡在一张绳索编就的吊床上一样。她想睁开眼睛,但是却醒不过来。



身周有人在小声说话,她能感觉到那些人的不安,她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可是那些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浓雾,一时近,一时远。



阿福又陷入了沉睡。



她见到了李固,穿着一身杏黄长衫,走在夏日的绿茵下,他似乎发现了她,阿福都差点忘了他其实看不到。她朝他笑。



李固和她说话,可是阿福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动。



她想朝他走近,可是怎么也走不过去,仿佛两个人之间隔着一道无形障壁,她觉得她也朝前走,但却发现李固离她越来越远。



背部一阵轻微的痉挛,阿福忽然间睁开了眼。



刚睁开看到的东西似乎有一种浅蓝色,天空,云朵,积雪……一切都带着一种莹莹的浅蓝。



她这是在哪儿?



阿福发现自己被人抬着,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与毛坯大氅,头上还罩着风帽,睁开眼可以看到天——她不是在屋里!



“夫人,别动……我们这就进屋了。”



阿福想转头的时候,杨夫人声音轻快的说:“进了屋我和您细说。”



阿福不知道杨夫人把她带到了哪儿,不过她看见那被冰雪覆盖的山峰,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山风吹着她头上的风帽翅边不停的颤动。



阿福几乎觉得昨天晚上她听到看到的那火光都是自己的幻觉,是一场梦一样。



不过,她眼角的余光看到,盖在身上的锦被,被风吹过后,原本洁净的雪白的被边上,已经落了一层细微的黑尘——那是被大火烧过的焦土,风将它们吹散,带到四方——带到阿福的眼前。



小院隐在几块巨石后面,从来的方向除了树与石头什么也看不到。这里是建造山庄时顺带建造的院子,隐蔽而又清静,当时山庄主人,一位侯爷的儿子曾经在这里读了四年半的书。只要一撤涧上的吊桥,住在这小小山坳里的人除非插翅才能飞离。



同样,外面的人也不可能进来。



正文 五十七 寒雪 二



阿福的手指上沾了一点那黑色的细灰,窗上,门槛上,还有院子里的雪……白雪上一层阴影似的黑色焦尘,让人的心也跟着蒙上了阴影。



阿福隔着窗子,看着元庆等人将米粮,火炭搬入院侧的空房,慢慢转过头来。杨夫人安慰她:“夫人不必担忧,只是担心庄中要扫尘,怕有什么扰攘到了夫人,所以先在这里清清静静住几日。”



阿福摇摇头:“杨夫人,你不用和我说这个,我不是傻子……城中一定出了大事,王爷不知道现在安危如何。要是我没孩子,这会儿我绝不会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儿,一个人躲起来……”她语气平静,静的让杨夫人心里都没有底。



若是阿福惊慌,哭泣,吵着闹着要去寻找李固……杨夫人反而会觉得更正常些吧?



可是,阿福的平静与坦率,也让杨夫人把原来那些宽慰的话,全都省了。



“夫人,天不亮我已经差人去京城打听消息了。搬到这里来,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不知道皇上,太后,还有王家……等一有了消息,自然会先来禀告夫人的。”



阿福点了一下头。



她不是不恐慌,可是她完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腹中的孩子似乎还在安静的沉睡着,阿福轻轻抚摸隆起的腹部。



“夫人先梳洗,再用朝食吧。我已经让人去接朱夫人了。”



阿福点了一下头。



紫玫捧进水盆来,刚烧沸的热水舀进铜盆中,这院子背后也有一眼井,虽然下雪,但井水并没上冻。



阿福坐在窗边,听着屋外面的动静,杨夫人不放心,就陪在她身旁。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她们都在等待,等着消息传来。



院门打开,朱夫人有些惊疑不定的打量这个小院子,她披着青绿斗篷,穿着厚雪鞋,院子不大,几步就进了屋子。



“阿福。”



“母亲……”



阿福忽然觉得刚才绷得紧紧的自己,忽然间松懈了一下,她站起来,只觉得眼泪就要随着话语一起流泻出来了。



朱氏赶着走了一步,紧紧握住了阿福的手,扶着她坐了下来:“阿福啊,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可得多想想孩子,不是还没消息吗?可不要自己吓自己。”



阿福点点头:“嗯,母亲……用过饭了吗?”



朱氏拂了一下头发:“还没用,和你一块儿用饭吧。”



朝食端上来,不及平时那样丰盛,但若只阿福和朱氏两个人用饭,那是无论如何也吃不完的。



阿福喝了半碗粥,朱氏劝了几句,她又多喝了几口。



她在等待消息,可她又觉得害怕。



如果得到的消息不是她想听到的……



朱氏却显得很镇定,她端了一小筐核桃来,一边用小夹子捏核桃,一边有滋有味的和阿福唠家常。杨夫人在一旁看了朱氏一眼,对她的镇静感到意外和欣喜。不过再一想,朱氏年纪和她差不多,早就守了寡,也是经过事儿的,以前对她的那平庸无能的印象,倒是由此好转了许多。



阿福手中把玩着那柄象牙玳瑁梳子,听着朱氏钳核桃清晰的咔咔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清脆,而且,让人的心神缓缓的安定下来。



“母亲刚才说什么?”



刚才朱氏说话,她跟着点头,却没怎么注意朱氏说了什么。



朱氏微笑,没再继续刚才话题,转而捏起一块剥的很完整的核桃仁:“你尝尝,味儿好不好?”



阿福嚼着核桃。核桃的香味儿在舌头上蔓延开来。



外面忽然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响。



阿福怔了一下,转头朝外看。



隔着窗子看不清什么,但是可以听到有人进了院子。



杨夫人一掀帘子走了出去,阿福只觉得一阵巨大的恐慌从头顶直灌下来,朱氏抬头看见阿福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微微发抖,扔下手中的核桃,伸长手臂把她抱进了怀里。



“阿福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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