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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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号公寓-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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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啊,我给你们讲个冷笑话吧。”他一下子想起前几天在杂志上看到的一个段子,“酒店里,一位探险家向人叙述说:‘船沉没了,我们上了救生船,在海面漂泊了几个星期。我告诉你们,真是饿得死去活来。最后,我们各自吃了自己的鞋,所有的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活了下来。’

  ‘其它人不如你能挨饿吗?’

  ‘不,是我的鞋号最大。’” 

  讲完之后,他开始哈哈大笑起来,但胸口的疼痛让他脸变了形,只是他们看不到。他更听不到他们两个配合的笑声,而是周靓恨恨地说:“你还真缺心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笑话!”

  他尴尬地沉默了,这笑话对被压在废墟里的他们而言确实不太符合情境,好比鲁迅写的文章:一家人家生了一个男孩,合家高兴透顶了。满月的时候,抱出来给客人看,——大概自然是想得一点好兆头。

  一个说:“这孩子将来要发财的。”他于是得到一番感谢。

  一个说:“这孩子将来要做官的。”他于是收回几句恭维。

  一个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一顿大家合力的痛打。

  说要死的必然,说富贵的撒谎。但说谎的得好报,说必然的遭打。

  现实就是如此,所以,会做人的人总是在合适的场合说非常合适的话,哪怕吹牛放卫星,哪怕溜须拍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他轻叹一声,说:“算了,笑话我就不说了,我有个愿望。”

  “什么愿望?”周靓好奇地问。

  “我……我希望大哥对我坦白一些事情。”

  “你别做梦了。”周靓冷冷地说,“你觉得可能吗?他像是个会向你坦白的人吗?”

  “为什么不呢?”

  “因为他是坏人,为了自己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可以不要自己的兄弟,可以不要自己的孩子!”她的情绪有点激动。

  只见林自强轻轻地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周靓,你没什么必要激我,我不吃你这一套,我要不想说,你怎么说也是白搭,跟我玩,你还嫩着。”

  这话显得异常刺耳,在林小新的心中,大哥一直是一位严肃沉着的成功人士,但随着时间推移,大哥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已经逐步瓦解,他的心似沉没到海底,难以压抑的痛,他喃喃地道:“大哥,你为什么不管我的死活?”

  林自强闷了半分钟,终于还是开了口:“这是报应。”

  “什么报应?”

  “上一代做的孽,要你偿还!”他尖声叫道,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进入癫狂状态,但很快他安静了,空气好像凝固着,只听到顶上的一些尘埃粉末簌簌地落下的声音。

  林小新楞住了,问道:“到底关我什么事情?”

  “因为我不是你哥,你也不是我弟。”他淡淡地吐出这句话,但对废墟中的另外两个人来说,相当于五雷轰顶。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林自强会说出这句话来,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他的话,这个转折,就好象梦中的场景,跟现实反差太大了。

  林自强好像带着胜利者的喜悦与炫耀:“嘿,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这事情埋我心里太久了,其实我也很想说出来,不过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好了,现在地震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让你们临死之前听个故事也不错。”

  “滚,谁要临死了!你爱讲不讲!我不稀罕!”周靓嗔道。

  “林小新,你还记得你爸爸死之前把你托付给我的事情吧?”

  林小新嗯了一声。

  “其实,我本来不想过去的,虽然我恨他,但最后一程这个形式还是要走的吧。虽然在名义上,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实际上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是他亲生的,这一点,他一直都不知道,直到咽气的时候我偷偷在他耳边跟他说了,不知道他听明白了没有。哈哈……”他放肆地狂笑起来。

  “好歹毒。他肯定死不瞑目。”周靓幽幽地吐出三个字。

  “歹毒?应该说是成功吧。这几十年来,你知不知道我带着仇恨活着有多痛苦!现在应该可以解脱了!”听得出来,他在咬牙。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林小新呆若木鸡地听他们的谈话,如此陌生的大哥,竟然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而起自己可以听得出来,他对自己也是充满了恨意,而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沉寂之后,林自强颤抖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流淌,好像一本落满灰尘的旧书被小心翼翼地翻看,飞舞的尘埃交织出暗黄的旧日画面……

第九十六章
林铁柱是一个人见人怕的角色,不是他官当多大,而是他最不要命。他没有进过学堂,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1944年,他17岁,带着未满周岁的弟弟到处漂泊。年前,一场瘟疫降临人间,也正是抗日战争打得如火如荼之际,父母都染上了瘟疫,七天后就死掉了。

  但林铁柱一点也不害怕,包括国民党来拉壮丁,十七岁的他即便是餐餐吃不饱,但还是出落的骨骼粗壮,真的人如其名,铁柱一般。国民党兵远远地看见林铁柱,但林铁柱撒腿就跑,三个国民党兵紧追着他,好像猎狗发现猎物一般。

  逃了几分钟,林铁柱便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不是他不会跑,而是他怀里还有个才几个月大的弟弟。

  几声清脆的枪响之后,他扭头看到三个国民党士兵栽倒在地,几个中年人迅速从柴垛中冲出,将尸体拖了过来,就在林铁柱的跟前,解开他们的衣物,将尸身上的东西一扫而空。最后,只留下三具只穿了裤衩的尸体。

  林铁柱就跟随这批中年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个晚上,一个短发的清秀女子问他:“你想不想过好生活?想不想让这孩子有人抚养?”

  林铁柱茫然地点点头,女子道:“那你加入我们的队伍吧,打土豪,分田地!”

  原来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共产党,以前经常有人说共产党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今天居然有个如此清秀的女子也是共产党,林铁柱没有了任何主张。

  他弱弱地问:“姐,这是我弟,我爸我妈都得病死了,你有办法让我弟吃上奶吗?”

  刚问完此话,房间里传来婴儿大声的哭泣声,简直撕心裂肺。

  女子起身进去抱出了孩子,她不停地摇晃:“宝宝乖,宝宝乖……”

  但安慰声并抵不了什么,婴儿的哭声依旧,她掀起了上衣下摆,露出一只洁白的乳房,将孩子的嘴巴挨近了*,他马上停止了哭泣,开始吮吸了起来。

  林铁柱第一次见到女人喂奶,不由瞪大了眼珠,死死地盯着女子的胸部。她对他皱了下眉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姿态非常不对,赶忙别过头去。

  女子问道:“你弟叫什么名字?”

  “还没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

  “柱子,林铁柱。”

  “柱子,柱子,林铁柱,那他就叫林铁成吧!革命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林铁柱憨憨地笑。

  第二天,他成了连长手下的一名警卫员。

  林铁柱是惘然无知的,他只知道,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连长。一连保护了好几年,其中有一次,敌人的子弹飞向连长的时候,他将连长按倒在战壕里,而自己的胸膛,被子弹穿了一个孔。

  在野战医院里住了两个月之后,他成了团长的警卫,不是换了老板,而是连长在渡江战役中表现非常英勇,解放之后,升职了。

  林铁柱不再是以前那个林铁柱了,革命成功了,新中国成立了,他成了共产党员。他感激地握着团长的手,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拿命换回来的。

  团长笑呵呵地说:“小伙子,好好干!”

  他一跺脚,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团长拍拍他的肩:“柱子,今年多大了?”

  “报告首长,柱子22岁了!”

  “22岁了?柱子,啥时候我给你说个媳妇中不?”

  “报告首长,柱子不要媳妇,柱子只要跟着团长!”他的声音洪亮大声,惹得团长大笑。

  但林铁柱想一直跟着团长的愿望没有实现,因为四年后抗美援朝结束后,他的战友们死的死,残的残,没死没残的都去当官了,团长给他找了份事情做,他去了北京的南寨村,当了炼钢厂的党委书记。其实团长的意思是,林铁柱只是个文盲,给个书记当当算是勉强混混,给他做其他事他未必做得起来。

  林铁柱却是有点伤心,没有团长这棵参天大树,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当书记?自己说了算?但自己却什么也不懂,怎么办呢?

  但上船容易下船难,他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他慢慢发觉,原来当官不是一件麻烦的事,因为轮到他决定的事情太少了,每天他就是转悠到厂子里到处看看,泡几杯茶喝喝。几年之后,他还加了个秘书。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毛笔字钢笔字写得非常好,但林铁柱却没办法去分辨好差,他只听下面的人都夸他的秘书,他也心里乐呵呵的。

  这是一九五七年的夏天,秘书才十八岁,跟他当年十八岁时候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当年弹片横飞,如今已经没有了战争,只有大家响应号召,努力工作。而他如今,每天无所事事,秘书都会把所有的事情列出来,要说的话写出来,到时候告诉他怎么说怎么做。原来当个官还真是容易,林铁柱感觉当年为团长挡了一颗子弹还真是值得,难怪自己的老战友都去当官了,当然也有一些回家种地了,基本上属于那些团长不太喜欢的人,他们不种地谁种地呢?

  但最近秘书突然变得神神秘秘,坐办公室的时间少了,老是往外面走,林铁柱不由感觉到好奇:这小子,做什么这样藏着掖着啊?

  午饭过后,他看见秘书偷偷地往外面走,他便偷偷地跟随。大概是秘书太年轻,或是他太激动,他没有发觉被人尾随。

  五分钟之后,秘书走进了炼钢厂西面的一条小巷子,此时,林铁柱听到了清脆的钢琴声,就在那拐角处显得特别清楚。他看见秘书站在一个房子前,靠在墙壁前侧身倾听,林铁柱听不懂对方弹的是什么,但只见秘书时不时地点点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林铁柱正欲走到前面去,吓一吓秘书。但没想到此时琴声停止了,秘书四处转了转头,好像要查探敌情一样,林铁柱马上缩回了头。

  这时候,他看见一个房子里走出了一个白裙少女,她走到了秘书的身前,她微微一笑,林铁柱在远处也能看到她的笑容,但她长成什么样子,看得没有那么真切。他伸手进军用挎包,掏出了一个小望远镜。 。 想看书来

第九十七章
白裙少女的脸上还透着稚气,看样子大概十六七岁,在望远镜里看到她的眉眼带笑,说不出的可爱。不知是否是天热的缘故,她竟然赤足走在小巷里,雪白的裙子未遮住膝盖,裸露出坚实白皙的小腿,他将视线往下转移,看到她那双光洁如凝脂般的赤足,贴着地面不安分地扭动着,一阵风吹来,她的秀发开始飘扬,她赶紧用手固定住额际的黑发,不知道秘书冲她说了什么,她嘻嘻地笑着转身,蹦蹦跳跳地往房子里走去。在转身的刹那,他在望远镜中看到她的胸脯微微隆起,他不由地咽了一下口水。

  不知道多少年来没有与女人接触,从小的逃难到后来的当兵,他的世界里除了男人还是男人。若是排一下他见过的女人,最多的莫过于厨房里烧饭的大婶了,满面尘灰烟火色,黑黑粗壮的手臂与大腿,壮实的腰肢都如同固定不动的一般,他从未觉得她们跟自己有什么不同,除了她们胸前摇摇欲坠的乳房之外。

  这次他居然破天荒地见到了一个少女,他的心在狂跳,如喝醉了酒一般。

  此时,秘书小于开心地哼着歌走过来了,他赶忙躲在墙角,小于并没有注意到他,径直往外面走了。

  他的汗流满了一身,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他开始往少女的房子那里走去,这时候也没有琴声,也没有知了的呱噪声,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

  这是一座二层小楼,平房顶上摆着好多盆栽,看得出来,这户人家有点余钱,而且有那么点格调。不过林铁柱是不懂什么叫格调的,他反觉得这户人家真是无聊,好端端地养那么多花草做什么。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房子的窗口,这是一条幽静的小巷,外面的人很难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的,小巷里凉飕飕地,让人感觉不到夏天的炎热。窗户上有贴着白纸,他屏住呼吸,他听到里面有哗哗的流水声,便将手指伸到嘴里,沾了些许唾沫,朝窗户的白纸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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