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公寓- 第15部分

　　第三条：之后我跟她也很久没见过面，就在三个月前，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后来我就开车过来送她去医院，医生说她急性阑尾炎马上做手术，我就安排妥当了一切。出院之后她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星期，每天都是我照顾她。后来她痊愈的那天，说要给我做几个菜，谢谢我的照顾。那晚我喝了点酒，一时没控制住就跟她……　

　　第四条：之后我们俩每个星期都见一次面，这是我跟她的第十次见面，我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只想说一声，对不起。希望你能以后顺利！最后说一句：小欢虽然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她还是很爱你的。你曾经的好兄弟——杰。再见。　

　　看到这里，小新脸上的眼泪已经泛滥成灾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是绝望？是伤心？是没面子？不知道，他已经万念俱灰了，但他又想打个电话狂骂崔子杰。他冲动地按了崔子杰的号码，但麻烦对方摁掉了电话，他再打，关机。　

　　也许他已经没脸再听自己的电话了，自己也没必要再打他的电话了，他想起多年以前与崔子杰分着烟抽，一起去打球，一起在教室里唱歌，那些日子多么美好，多么值得怀念。而今这一切回忆都如同惨痛的耻辱，更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他如同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床头一动不动，整整两天，电视一直开着，他呆滞地盯着电视机，哪怕是广告，他也一直看下去。除了上厕所与饿了吃泡面，还有打电话给总台说房间继续住之外，没有其他的事情。　

　　但他没有因此而变傻，他还是很清醒。晚上冯小欢打了个电话过来：“小新，明天早上你到民政局门口等我。”　

　　民政局，估计她什么东西都已经弄好了，真的已经无法收场了。就算有人想要收场，也已经无法改变过去的事实了。爱到尽头，覆水难收。过去的爱到了今天居然成了恨，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爱。爱到最后成伤害，多么痛的伤害！　

　　整夜他都没睡着，早上随便应付了一下就出去了。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几天没刮胡子，估计是胡子拉碴非常没形象，但现在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冯小欢居然已经在民政局门口等了，在小新的印象中，她应该都是属于大多数事情都是迟到的那种，但离婚这天，她却来得比他早。也许她早期盼这一天了吧！他冷笑了一下。　

　　走到跟前，他发现冯小欢的眼睛有点红肿，这女人也哭过吗？还是做戏给自己看的？冯小欢拉开了包，里面掏出一张纸，塞到他手里，“离婚协议”四个大字非常清楚，但他却没有心思看上面的字。他怔怔地说：“你决定吧，我无所谓。”　

　　冯小欢没有说话，她掏出一副墨镜戴了起来，好像要掩饰她哭过的眼睛一样。她沙哑着嗓子说：“房子到时候卖了我会把钱转账到你卡上，你就用原来的农行卡吧。”　

　　他沉默地点点头，迈动脚步往里面走去，冯小欢紧跟着他的脚步。　

　　事情办得很简单，只是办手续的中年妇女，看着他们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像很不情愿他们离婚一样，而他们除了机械地回答之外，其余时间都保持了沉默。　

　　当他们转头往外面走的时候，林小新想起了几年之前他跟冯小欢一起进入民政局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勾着手进去的，但今天是一前一后地进去，再一前一后地出来。那个时候他们不停地笑着进去，但今天沉默地带着泪痕进去。那个时候他们说让这里见证他们的白头偕老，但今天这里见证了他们的沉默不语。　

　　他站在路口，准备拦车，只见冯小欢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跟前，嘶声喊道：“你到底是为什么坐牢的！你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她的眼泪如同黄河决堤奔流而下，她的脸上擦了一点点粉，似乎为掩饰自己脸色的难看，但在眼泪的冲刷下，脸上的一层淡淡的粉被冲得千沟万壑，他突然有一种可笑的感觉！这个丑陋的女人居然还想挽留自己吗？她跟自己的朋友上床的时候会想到今天吗？她跟那个开奔驰的老板三个开房的时候想到自己吗？　

　　但他突然又有了点怜悯，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保重。”　

　　她抬起头看他：“不要走好不好？我们忘记过去好不好？”　

　　“对不起，祝你一切都好。”他很平淡地说。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的前面，他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出租车绝尘而去。　

　　他转了下头，只见冯小欢跪倒了地上，嚎啕大哭。　

　　她的哭让他感觉到了撕心裂肺。

第三十章
林小新查了自己的银行卡，确认里面还有两万块钱的时候，他决定去西藏一趟，其实他也没有特定的想法，只是去一下另类的地方。现在的自己，是完全自由的，虽然包袱中装着无数的悲伤，但相信这一切总会过去。　

　　北京西到拉萨，47小时28分钟的火车，这个即将到来的漫长旅途让他觉得有了一点点寄托和期盼。他记得很小的时候，被父母骂了一顿之后，便寻思着离家出走，而现在出了大事情，同样也是离开故乡出走到异乡，只是如今的自己能不能算还有个家？　

　　父亲去世了，而母亲也早在父亲之前离开了人世，大哥也找不到，冯小欢也背叛了自己，在这个人世间，还有谁可以依靠？亲人，爱人，甚至朋友也已经成为陌路。　

　　但去西藏能干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心中一直有一个愿望，到西藏洗涤一下自己的心。虽然说如今的西藏已经不复当年的淳朴，越来越多的游人到来，也带来了市场经济的繁荣，繁荣的背后就是牺牲了淳朴。这个代价大不大？就好像你穷的时候，还有点理想，还有几个知己；等你富的时候，你已经没有了理想，也没有了便宜。到底哪个更是我们所追求的？　

　　旅途非常漫长，漫长得使他感觉到腿部都要浮肿，全身乏力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情绪，令自己不再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坐在身边的有三个男孩子，个个身边放了一个很大的行囊，三人坐一起谈笑风生，两天来都没有停下的愿望。他微笑地看着他们，彷佛看到自己的年轻时代，也是如此充满了激情。但一切都回不去了，是的，回不去了。　

　　他突然好奇地问：“你们去哪里？”　

　　其中一位男生热情地说：“我们去可可西里。”　

　　“可可西里？”小新怔了一下，他知道，那是一个梦幻的地方，也是一个凶险无比的地方，“听说那里很危险。”　

　　那男生见状笑了起来：“我们是第二次去了，去年我们就来过，对于陌生人来说，可可西里比较难去，我们也知道，我们也是在可可西里的边缘地带走走的，里面我们也不能走得太深。”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就三个人准备走过去？”小新的好奇心更多了。　

　　“是啊，我们去年就是徒步走了很久，你一定没去过可可西里吧，那里跟仙境一样，太美了，不过海拔很高，4600米呢，那里是生命的禁区呢！不过野生动物很多，我们就是在边上看看，然后再走回来。去年我们准备不充分，回家后还是很遗憾，所以今年再过去走一下，不过我们今年的任务多了，可可西里只是其中一站，到时候我们还要去尼泊尔。”那男生有点兴高采烈。　

　　边上的另一位男生则说：“知道不，去年我们太惨了，回来之后居然连相机都给丢了，拍了那么多的照片都没了，今年我们一人带了一个！”　

　　林小新问道：“你们要去很长时间吧？你们都不用上班的？”　

　　刚才回话的男生便解释道：“我们大学还没毕业，这个学期是实习期，刘磊说服了他老爸，他老爸公司给了我们赞助，所以我们才能过去啊，刘磊是我们的大恩人那！”　

　　一个都没有说话的男孩子带着羞涩地笑了笑。林小新本来以为这些公司老总的孩子都是属于嚣张跋扈的类型，结果这个被称为刘磊的男孩子丝毫没有这样的表现，看上去就非常乖巧。皮肤白净，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耐克的运动服。　

　　“你去哪里呢？”一位男生问他。　

　　“我啊，就一普通的游客而已，到拉萨那边随便看看。”林小新突然觉得自己毫无目标。　

　　这位男生则非常热情地对林小新开始了介绍，去拉萨要住哪里啊，要吃什么，要游玩哪些地方，非常仔细地对他说，小新也顿时对拉萨充满了期待，这样一来，他脑海中的往事纠缠渐渐地弱化。也许时空相隔真的能改变太多，就好像他离开冯小欢就可以跟周靓上床，冯小欢离开他就可以跟崔子杰偷情，而自己离开了北京，前几天刚发生过的事情也渐渐淡化。他不知道自己该欣喜这样的情形还是要为此感到悲哀，但笑总比哭好吧。　

　　火车在一声长鸣声中到了站，天色已经昏暗。　

　　他跟那三个男生一一握手道别，住进了一个小旅馆。　

　　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一晚，他居然睡得很沉。连梦也没有。有了距离，没有了负担。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第二天醒来已经早上10点，但等他出去的时候居然连个吃早餐的地方都没有，很简单，没开门，这时候他才想起，原来国内也是有时差的。　

　　下午是出去玩的，他看到一个带着旅游团的导游举着旗子，他便偷偷地跟在了队伍的后面，听了一个下午的免费解说，只是门票还是得自己买的。　

　　其实，拉萨玩的地方只是带着西藏特色的东西而已，至于风景，那跟其他的地方是没什么区别的。他想起一句话，旅游看的不是风景，看的是跟谁在一起。　

　　但今天他孤独一人，又能跟谁在一起？除了看风景之外，还能看什么？　

　　周围是一圈圈的游人，很热闹，但他们只是一个个团队，他们内部在热烈地交谈，热情地拍照，谁也不会看周围孤身一人的陌生人，哪怕是看到，也不会给一个善意的微笑。

第三十一章
这里的天最蓝，这里的云最白，这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之一吧。　

　　林小新走到了大昭寺上面的金顶，这里是个著名的观景之地，看到远处有虔诚的藏民一步三拜地前进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虔诚的行为，他一直不相信神佛，但看到他们的表现他的心也被触动了，也许只要一颗虔诚的心，佛就会在你的心底扎根。他们一定感觉很幸福，不像自己，表面上看衣冠楚楚，实际上如同人海孤鸿没有靠站的港湾。　

　　还有这里的僧侣，悠闲地在太阳底下度着暖洋洋的时光，他们之中还有拿着手机打电话的，西藏也不再是电视中那个封闭落后的西藏了，商品社会会改变一切，哪怕是离佛最近的僧侣也一样。　

　　放眼远处，粉白的墙，黑框的门窗，还有飘扬着的漂亮白布帷，这是一个与钢筋水泥丛林相差极大的地方，也是一个让人心变得纯净的地方。迎着风，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风拂过一次，也被洗过一回。这一刻，他感到无比的安定。　

　　他决定用几天的世界来放飞自己的心，在这个与往事隔绝的地方，他没有看到平淡的厌倦，只看到厌倦后的平安。他在寺庙里求了一个符，一个小小的香囊，他将其挂在了脖子上。虽然它一点也不精致，但他觉得离心最近。　

　　每一天他都懒洋洋地起来，然后逛一下附近，看看天，看看云，然后晒晒太阳。他突然想起一个故事：有个富人看到衣衫褴褛的穷人，就问他，你为什么不去工作呢？穷人道，工作之后又什么好处？富人说，工作之后会赚钱，会发财，有钱之后就去玩，就可以快乐地晒着太阳。穷人说，我现在不正是在晒太阳吗？　

　　林小新顿时觉得自己现在成了一个知足的穷人，只是他也明白，他不可能在这里晒一辈子的太阳，他只能在这里短暂地停留，然后告别，再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北京是他的伤心地，他现在就是一个孤儿，哪里还有自己的家？　

　　这一个同样美丽的的下午，他决定到稍微远点的地方走走，能随处走走是人生多大的福分，毫无疑问，他现在可以把这个福分发挥到极致。　

　　说远也不远，只是寻常的一种闲逛而已，他看到了一座寺庙，他想进去看看，虽然它没有大昭寺因为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的故事而出名，但这所寻常的寺庙他也不想错过。　

　　他进去转了转，里面也有好多游人，虽然跟其他地方比算不上游人如织，但还算是比较热闹，不过没有旅游团，只是一些三三两两的散客，或是跟他一样的人。　

　　很多年轻人在安静地拍照，他无意成为别人的风景，便靠着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