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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山地奇遇
六 山地奇遇
一大片黑沉沉的乌云，从太阳落山的地方，裹挟着雷鸣，快速地从地平线上升起，被西沉的太阳镶上了一道紫褐色的花边。这道花边转瞬即逝，浓酽的黑云宛如一块巨大的炭石迅猛地压了过来。
高地被隆隆的雷声惊醒。他看了看闪着一道道火舌的天空，把腰间松散的布条又缠了缠，然后慌忙钻出去寻找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钻出灌木丛，跑了几步，看到前面有一块悬垂的山岩向前探出，就像一顶帽子的前檐一样形成了一处天然的避雨场所。他急忙奔过去躲在了下面。刚喘了一口气的功夫，狂风就煽动着暴雨铺天盖地而来。虽说这块山岩足以遮挡暴雨的侵袭，但在这场风雨与雷电的激战中，他仍感觉到头晕目眩。一时间，他觉得自己腾云驾雾一般，轻飘飘地悬浮在空气中。
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他看到山岩下长着几丛酸枣树，长满刺的枝条上结满了红通通的酸枣。他摘了一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那酸溜溜甜丝丝的味道，胜得过任何珍馐佳肴。
饥饿终于被几把酸枣压了下去，他用手捧了几捧雨水，喝了个饱，然后就慢慢地边品味酸枣边观赏山林中黄昏笼罩下的大雨滂沱。
一道闪电，似乎要把整个天空炸裂，山林中的一切都被照亮了。高地发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似乎有一个东西在蠕动，仔细一瞧，发觉是一个人正在匍匐前行。又一道闪电，使他看到了一张满是泥污的脸。他很清楚自己的危险处境，踌躇了一会儿后，还是奔过去把那人抱到了岩石下。
高地把那人放到最里边，让他背靠着岩石，再仔细一瞧，才看到那人的左裤腿已被血污和泥土沾满，膝盖以下的裤腿裂开着。扒开裤腿一看，发现那人的大腿上有一个血窟窿，还不住地往外渗着血水。他看了看那人的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谢……谢谢你！我……我快……快不行了。幸……幸亏……遇……遇到你，不……不然，我就……只……只能……带……带着罪……罪恶……见……见阎王……去……去了。你……你把……耳……耳朵……贴……贴近……我，听……听我……说。”高地虽然极不情愿这样做，可面对的是一个生命垂危之人，“人云：‘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到这里，他就把耳朵凑到了那人嘴边。
“我……我已经……别……别无选择，只……只要……不……不把……那……那宝贝……带进坟……坟墓……就……就行。”说到这里，他合上了眼睛，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把我的……内……*……脱……脱下来，夹……夹层里……有……一幅……图，按照……图上……标的……位……位置，找……找到……那件……东……东西，交给……政府。不要……试……试图……据……据为己有，那……那样……会……会惹来……杀……杀身之祸！”一阵剧烈的咳嗽阻住了他的话。
这场雨来得迅猛去得也快捷，不大一会儿就雨过天晴，火烧云映红了半个天。
那人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你……你能听懂我……我的话吗？”
高地点了点头。那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微微抬了抬右手指了指前面，说道：“从这里……向……向左拐，有一条……小……小路。顺着……小……小路走，就能……到……到达……一个山……山洞。你把我……背……背进去。”
高地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他可不敢再进那个恶魔们住的山洞，心想，还是逃命要紧，自己与这人非亲非故，他的死活于己何干？于是，他向那人瞟了一眼，惶恐地沿着右边的一条小路跑了下去。
跑了一阵后，他觉得不说明原因就丢下一个行将就木的人逃走是十分丢脸的事，于是他又踅了回来，对那人说：“不是我不想救你，只是我把你背到山洞里后，就会变成水泥墩。请你原谅我，你的命重要，我觉得我的命也很重要！”
那人睁大了眼睛，急忙说道：“洞里的人……都死……死光了。”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我是那伙……人中的……老三，名叫刘……刘张。差点被……被打死，幸亏我……跑……跑得快！”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积聚力量，然后说道：“你去看看……再说。如果……不安全……就……就赶快走，千万别……别忘了……我……我的*。记……记住，用……用火烤，就……就能显……显出图案。”说完这些话，他已经累得够呛，瘫软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喘息着，只是眼睛里闪着的灵光，在催促着高地。
高地听了那人的话，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他宽胸阔膀身材魁梧，两眼炯炯，里面透出了仁慈与智慧。高地觉得，前天夜里，阻止自己变成水泥墩的，很可能就是眼前之人。不过，他还是对那人的话将信将疑，犹豫了一会儿后，决定到现场看看再作打算。
高地沿着那人指的路线，在树木的掩护下小心翼翼地前进——危险的处境能够使最冒失的人变得谨小慎微。走了约二十分钟的工夫，他就看到了那个洞口——那个洞口对他来说是刻骨铭心的，虽然他只进去过一次。
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借着黄昏时分太阳的余辉向洞里观望，发现洞里散发着冷寂不祥的气息——没有灯光，没有喧嚣，也不见人影。
又过了十多分钟，仍不见有任何动静，他才斗胆向洞口挪动了脚步。
洞口横卧着一具死尸，洞内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儿。他壮着胆子跨过那具横卧在洞口的尸体，背贴着洞壁，一点一点往前摸去。
借着黄昏时分射进洞内的微弱的光线，高地看到了一片惨象：地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尸体。地上的血早已凝结成块，东一摊，西一摊，散发着腥甜味儿，刺激着他的嗅觉。土台上躺着几具死尸，高地硬着头皮上去看了看，却没发现常哥的尸体，他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他无端地认为，常哥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得安宁，于是，他一具具地翻看，终于在洞口找到了常哥的尸体——脖子上还挂着一架望远镜，大概是在洞口观察动静时被枪击毙的，他这才长长地嘘出一口气。
到底是救山岩下那位自称为老三的人还是不救，高地一时拿不定主意。看着横在洞口的常哥的尸体，他心里琢磨，看起来洞里的人再也不会对自己构成危害，至于山岩下的那人是不是真正与常哥一伙的老三也就不重要了，况且他还说要向政府献宝，由此看来，他还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想到这里，高地就快步走出山洞，将山岩下的那人背了进来。
七 救助
七 救助
高地把山岩下的那人背进山洞，放在台子上，然后坐在他旁边喘着粗气。被炸伤的那条腿又疼了起来，他低头一看，发现伤口处流出了血水，他咬着牙用力挤着。
“背后那个……小……小龛里，有火柴……和蜡烛，还有一瓶……创伤药，敷……敷在伤口上，很快就会……好……好的。”
高地转过身，发现背后的洞壁上确实有一个小龛，伸手往里摸了摸，果然摸到了火柴和蜡烛，点燃蜡烛，看到小龛的最里面有一个白色的小瓶。他将小瓶拿出，拔开瓶塞，发现里面是乳白色的药面儿。按照那人的指点，他将药面敷在了伤口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之后，他感觉到爽了许多。可是，当他正想给眼前之人服药时，却被那人的手势止住了。
“右边那个……小……小洞里，有……吃的，去……找找。”
高地拿着蜡烛，小心翼翼地向右边的小洞走去。洞里横七竖八地放着些锅碗瓢盆之类。他翻腾了一会儿，发现一个箩筐里盛着十几个已经微微发霉的馒头和窝头，旁边的几个罐子里装着腌制好的干腊肉，在一个壁橱里，还有几十听罐头。他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拿过一个空箩筐，在里面放了几个馒头和窝头、五六块腊肉、两听罐头，然后端回来放到了外面的台子上。
高地早已饿得后心贴肚皮，一看到这些吃的，饥饿感就像洪水冲决了堤坝一样势不可挡，可是他还是忍着饥饿，先递给眼前之人一块腊肉，又开启了一听罐头放在他的面前，才风卷残云一般将眼前的食物一扫而光，然后一抹嘴唇，几个饱嗝涌出了口腔。
那人看着高地狼吞虎咽的样子，欣慰地笑着。等他吃完，才对他说：“带点儿……吃……吃的，走……走吧。别……别忘了……我说的话。”
“不不，我不能走，我不能见死不救。”看着眼前之人痛苦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心。
“我……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快……快走吧！”
“你那么信任我，我怎能丢下你不管呢？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人没有说话，两颗泪珠却从他的眼中滚落了下来。
“送你去医院吧！”高地说道。
“不……不行。”那人睁大眼睛说道，“宁可……死……死在这里。”
高地环顾了一下洞内的尸体，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暴露了自己，不但性命不保，还可能会引起一系列的麻烦。可是眼下怎么办呢？他实在没辙。
那人看着高地疑虑的样子，说道：“如……如果你……真……真的想……救……救我，用刺刀……抠……抠出子弹，再……抹……抹上药……就行。”
“你……你能忍得住吗？”高地睁大了眼睛。
那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高地想起了《三国演义》中关羽刮骨疗伤的故事，可关羽是罗贯中塑造的钢筋铁骨的英雄，非常人所能比，再说故事的真实性也有待考证。“眼前之人能挺得住吗？”他心里琢磨着，眼睛下意识地瞥了那人一眼，正与那人的眼光相对，那人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高地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用绳子捆牢，又从一只步枪上卸下刺刀，放在桌子上。
台子上放着个三脚架，中间吊着个铁锅。高地把锅洗干净，盛上半锅水，然后将它搬到桌子旁边，又从洞里找了些木柴架在锅底下，点燃。小龛里有针、线，还有几团绷带，高地将它们拿出来，将针线连同刺刀放在锅里煮沸消毒，又把绷带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干净铁盒里。
待针线和刺刀被消好毒晾干后，高地将那人抱到桌子上，让他趴下，然后脱下他的衣服。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他又用缠在腰间的绳子将那人牢牢地捆在了桌子上。
小龛里放着许多蜡烛，高地从里边取出三只，放在另一张桌子上点燃后移到那人身旁。然后，他用纱布蘸着锅内冷却下来的沸水给他清洗干净伤口后，又把一块木片放到那人的嘴中让他咬住，说：“忍不住就大叫！”接着，他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使劲捏住伤口的两侧，右手则拿起刺刀小心翼翼地挑开伤口。那人的肌肉痉挛着，鲜血从伤口处汩汩地冒出，汗珠也从他的后背上滚落下来。弹头终于露了出来，高地将刺刀尖往下一剜，弹头被挑了出来。与此同时，那人大叫一声，昏了过去。高地迅捷地用纱布擦干血迹，敷上药面，然后拿起针和线，将伤口缝合在一起。
直到第二天中午，那人才醒了过来。由于失血过多，他面色憔悴，身体虚脱。高地将他扶起，让他靠着洞壁，端过刚炖好的山鸡放在他面前。那人感激地看了高地一眼，端起碗慢慢喝了点鸡汤，然后又在高地的帮助下躺在了木板上——他需要慢慢地恢复体力。
吃穿是不用愁的。山洞里储存着很多大米白面罐头腊肉，洞外的山林里有的是挂满枝头的苹果葡萄鸭梨胡桃，单就山林里那成群结队的飞禽走兽，就是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然食品仓库。显然，这里还没有经过人类文明的太多洗礼！这就难怪面前之人面对这么多死人、面对如此重大的事件能心神安然不慌不忙了。土匪（至少高地这么认为）窝里是不缺少衣服的，高地找了两件新衣服，一件自己穿上，另一件放在那人身旁，想等他的伤好后再让他穿上。
第三天，那人的饭量增加了许多，喝了两碗山鸡汤，还吃了几块山鸡肉，虽然身体仍很虚弱，但他的脸上已微微有了点血色。
第四天，伤口周围微微有些红肿，高地用纱布蘸着盐水不断地给他擦洗试图给伤口消炎。
第五天，有浓水从伤口处流出，高地的眉头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