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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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跪不起-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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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丽达走进后院,说:“大早晨的,你们俩在这里嘀咕什么呢?茶都要凉了。”桑斯拜似乎没听见老伴的话,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帕丽达讨个没趣,冲郭明达吐吐舌头,转身进了屋。 

  桑斯拜猛然想起了什么 ,他焦急地问:“还有谁知道这事?” 

  “除了你我,就敖登知道。” 

  “回去叮嘱一下,千万不可走漏了风声,越是这个时候,咱越要沉住气,我这就去找老叶,和他合计合计,事不宜迟,得想个万全之策,赶紧给他换个地方,你那里不安全。愿胡大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走,去看看他。” 

  刚走出大门,桑斯拜又停了脚步,说:“算了,我现在还是不去的好。” 

  “也好,那我先回了?” 

  “去吧!家里缺什么,叫敖登过来拿。” 

  “嗯!” 

  告别桑斯拜,郭明达一刻也不敢耽搁,安排好家里的事,爬上马背就往阿斯哈尔家赶。生怕路上有个意外,他特意背上了药箱,装出一副外出巡诊的样子。

第四章(16)
人不离鞍,马不停蹄。郭明达从阿斯哈尔家返回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了。 

  若隐若现的残月,突然躲到了云层后面,林中的光线立刻暗了下来,草木在冷风中飒飒作响,让人不寒而栗,青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断耸动竹签似的耳朵。郭明达环顾着四周,双脚紧扣马镫,以防不测。 

  就要走出桦树林的时候,林立的怪石后面突然跳出两个大汉,齐刷刷地横在路中间,低声喝道:“什么人?” 

  青马惊嘶一声,往路旁一闪。幸好早有防备,郭明达慌忙勒住缰绳,浑身沁出一层冷汗。 

  明晃晃的枪刺闪着寒光,拦路者显然是军人,不用说,他们一定是冲着阿斯哈尔来的。郭明达想到过这一层,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追兵居然来得如此之快,阿斯哈尔前脚刚到,连口气还没喘匀呢,他们跟着屁股就撵了上来。 

  见对方不回话,当兵的“咔啦”一声,就把子弹顶上了膛。郭明达这才故作镇静地说:“我是牧场的医生,巡诊刚回来,你们这是干什么?深更半夜的,把人吓个半死。” 

  一个大兵端着长枪走到跟前,上下打量着这个瘦骨嶙峋,鼻梁上架着一副缺腿眼镜的夜行者。大概没看出什么疑点,那个矮胖子把枪往肩上一挎,陪着笑脸说:“老乡,对不起!我们是来抓逃犯的。这两天牧场来过陌生人吗?” 

  “陌生人?没见过。” 郭明达摇摇头。 

  “如果看见了,麻烦你立即告诉我们,好了,没事了,请回吧!” 

  “唉!”情况危机,容不得半点犹豫,郭明达心里猫抓狗挠似的,疲惫的青马在他的驱使下,又努力蹬踏起四蹄,哗啦啦地淌过满是鹅卵石的小溪,驮着心急如焚的主人,眨眼间消失在黑魆魆的夜色中。 

  回到家中,郭明达没敢把外边的情形告诉阿斯哈尔,以免他一时冲动,又干出什么傻事来。其实,压根也用得着郭明达说什么,外头声嘶力竭的狗叫声,早就把一切都告诉了阿斯哈尔。 

  到郭明达家躲几天的想法,原本也是无奈之举,不曾想,事态急转直下,不容自己睡个囫囵觉,追兵已兵临城下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掉脑袋倒是小事,绝不能再让郭明达跟着自己背黑锅了。拿定主意,阿斯哈尔从郭明达带回来的褡裢中,掏出那把亚森送给他的那把六轮手枪,悄悄溜出了仓房,他翻过篱笆,贴着拦牲畜的土墙,轻手轻脚地往前摸,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土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看那阵势,人数还不少。阿斯哈尔一缩脑袋,蹲在了齐腰深的草窠子里。 

  马蹄声到了跟前,有人在低声嘀咕:“都两天了,别说是人了,连根毛也没逮着。从早晨到现在,连一口饭也不让吃,求的,这是把人当牲口使唤呢!” 

  另一个说:“我他妈才亏呢,马上就要回家娶媳妇了,偏偏遇上这么个苦差事,还不知道要在这山沟沟里转悠多少天呢!” 

  “哎!我说,你和对象那个了没有?” 

  “哪个?” 

  “装什么大头蒜,就那个呗。” 

  “嗨!那是啥大事嘛,第二回见面,咱就把好事情麻利利地办了。” 

  “嘻嘻!吹牛去吧,吹牛皮又不上税。” 

  “你们两个瞎咧咧啥呢,都给我夹紧,眼睛都给我睁大一些,放跑了逃犯,有你们的好看。” 

  一听那瓮声瓮气地声音,阿斯哈尔的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肉头韩家仓。 真是冤家路窄呀,他下意识地摸摸腰间的手枪。 

  马蹄声渐行渐远,阿斯哈尔趴在墙豁口上,往外再一探头,就见到处是晃来晃去的火把和手电筒。尽管眼前的七沟八梁,闭上眼睛他也走不错,可要想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实在不甘心在自家门口被生擒活捉。无奈之下,他只好按原路返回了仓房。 

  谁也不会想到,促使阿斯哈尔第二次不辞而别的竟是年幼无知的敖登。 

  叶森别克有几年没来过夏牧场了,这里曾经留下过多少童年的美好记忆。他做梦是从来记不住的,可说起来也怪了,但凡梦里出现霍牧,即便是一头牛,他连花色都能说得一清二楚。故乡的山水虽说依旧美丽如画,可他的心境却大不如从前了。缠绕在心头的那个疑团一日不解开,他就一日难以释怀,更叫他提心吊胆的是,疑团一旦解开之时,怕也是自己身败名裂之日。 

  这几天,作为前线总指挥,叶森别克率领骑兵连百十来号人马,披星戴月一路搜索,越接近霍牧,他心中那个疑团,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这个逃犯如果是外乡人,那他肯定不会一门心思地往霍牧逃,而且走不岔一次路。假如这个逃犯真的是阿斯哈尔,那他回到霍牧后,无论如何也得回家看看。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一到霍牧,叶森别克便急三火四地赶回了家。 

  自打从郭明达嘴里得知小儿子的下落后,塔贴心里就一直在犯嘀咕,阿斯哈尔既然回来了,那他为什么有家不回?难道他在外面惹了什么乱子,东躲西藏地不敢回家?还是……老太太问郭明达,郭明达推三阻四地不肯细说。但有一点老人坚信不疑,自己的儿子虽说做事鲁莽,但决不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自己拉扯大的孩子,究竟是个啥德性,老人心里还是有数的。

第四章(17)
大儿子的归来,让塔贴心里咯噔一下。这兄弟俩要不回来是都不回来,这一回来怎么就一起回来了呢?直觉告诉老太太,大儿子此次前来必定与小儿子有着什么关系。她几次想问个究竟,可一想起郭明达临走时再三交代的话,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尽管心里阵阵作痛,老人还是打发阿莱去驮来一只羊羔。 

  叶森别克犹如热锅里的蚂蚁一般,哪里还有心思吃羊羔肉。看家里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他就硬着头皮说:“塔贴,我怕呆不了多长时间,羊就别宰了。看您身子骨硬硬朗朗的,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来时走得太急,也没给您买啥东西,这二百块钱,您留着用吧!”说着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沓十元票子放在桌子上,站起来就要走。 

  “啥事把你忙成这样,连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了?”塔贴按耐不住,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噢!我们是来抓一个逃犯的。”叶森别克有意漏出一点口风。 

  不料,此话一出,正忙着做饭的古努尔,手里的瓷盆“咣啷啷”一声摔在了地下。 

  “没事吧你?”弟媳的反常举动,立刻引起了叶森别克的警觉。 

  “哎!自从阿斯哈尔走了以后,这孩子一天到晚就跟丢了魂似的,想想也怪可怜的。孩子,去把羊头燎燎。” 塔贴虽平静如水,但心里却刀绞似的。看来这哥儿俩这一回果真要动真格的了。 

  古努尔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藏在背后的手却在一个劲地哆嗦。 

  “阿斯哈尔就没一点消息吗?”叶森别克细细留意着母亲的表情。 

  “真不容易哟,还知道有个弟弟呢。”老练的塔贴回答的滴水不漏。 

  “看您说的,我心里难道就好受嘛!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为了找他,我是恨不能把乌图布拉克的土都翻它三遍。” 

  “去吧!忙你的去吧。好不容易回趟家,连一碗热茶都顾不上喝。一时半会儿不走吧?” 

  “谁知道呢?那我就先走了,塔贴。要是没事, 

  过两天我再来看您。” 

  一夜之间,宁静的牧场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青壮年民兵都被编排到各个小分队里。阿勒腾别克因为会几句汉话,被肉头留在了身边。听说要抓逃犯,阿勒腾别克可来了精神,天天跟着解放军到处转悠,有吃有喝地岂不美哉。 

  叶森别克带着人马回到牧场场部,一走进临时设立的指挥部,他就气急败坏地甩掉皮靴,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此刻,他真可谓是身心俱疲,从弟媳惊慌失措的举止中,他还是看出了些端倪,由此,他得出一个推论:那个叫索尔坦的逃犯,极有可能就是阿斯哈尔,而且他没有走远。 

  何虎成踮着脚尖走进来,他弯腰拾起靴子,齐齐码到床边,低声下气地说:“叶主任,吃饭吧。” 

  “你们先吃。我这头痛都要炸了。” 叶森别克不住地掐着额头说。 

  何虎成悄然退下,不一会儿,就把郭明达领进门来,说:“叶主任,叫医生给您看看吧。” 

  “好吧!” 叶森别克坐起来。见这个何虎成如此机灵,他心中甚是欢喜。 

  郭明达刚把药箱打开,就听一个粗门大嗓在走廊里轰响起来:“小叶,有啥子吃的没的,老子饿惨了。” 

  叶森别克皱皱眉头,赶紧蹬上靴子,站起身来应承:“哎呀!杨司令,啥风把你给吹来了。” 

  “啥风?十二级台风!上头一天八十个电话,老子的脑壳都要炸了,你这是搞啥子名堂?”杨大炮把军帽往桌子上一摜,端起茶缸咕咚咕咚就是一顿牛饮。 

  “头疼。还不都是你逼的。” 叶森别克没好气地回答。 

  “头疼的事还在后头咧,叶主任,现在……”杨司令正要往下说,听杜克在一旁有意干咳一声,就立即打住了话头。 

  何虎成会意,赶紧冲郭明达摆摆手。 

  原本是想借机打探一点消息的,但却未能如愿,郭明达只好背起药箱悻悻离去。

第四章(18)
风卷残云一般,一锅手抓饭转眼间就见了底,杨司令意犹未尽地嚼着油汪汪的锅巴说:“咱们开个短会,把情况碰一碰,老杜,你先讲讲。” 

  杜克参谋长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一推,干咳两声说: “目前的战备形势非常严峻,大家知道,老毛子虎视眈眈,在边境一线陈兵百万,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这个逃犯为什么早不越狱晚不越狱,偏偏这个时候越狱,这一点,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关注,这个逃犯是不是带有某种特殊使命?或者说是不是窃取了什么机密情报?对于这些情况,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因此,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捉拿归案,把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给军区首长一个满意的答复……” 

  叶森别克一言不发,他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

  杨司令一提裤腿,把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说:“在军区首长那里,我可是拍了胸脯的,你们哪个给我难看,可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人要抓,而且一定要抓一个喘气的,这可不是老子说的……” 

  与此同时,另一个秘密会议也在紧锣密地开着,一头花白头发的叶尔哈雷场长,光着膀子爬在沙发上,郭明达一边给他做着推拿,一边述说着刚刚带回来的消息:“……好家伙,头头脑脑全来了,看来事情越闹越闹大了,咱得赶紧拿个主意。您往上爬一点。” 

  叶场长呲牙咧嘴地说:“历来边境无小事,草木皆兵是常有的事。没啥大不了的,要是让他们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把阿斯哈尔抓走,那才叫怪事呢。沙克(桑斯拜的尊称),我的意见,马上安排阿斯哈尔走。对对,就是这里,使点劲。” 

  “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怎么出得去呀?”桑斯拜不无担心地说。 

  “哎哟!你轻一点儿,想折腾死老汉哪。明天林场有几辆车来送木料,到时候咱见机行事,让阿斯哈尔就跟着车走。” 

  “最好是天黑以后再走。”桑斯拜说。 

  “那个大肚何可得防着点,你看他那个样子,就跟饿狼闻见了血腥味。” 

  “我心里有数。”叶场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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