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晴奴与欧阳谦。
因为一路的风尘,他们两人的脸上都有些脏,欧阳谦身上的白衣也远不及之前干净,我拿下背上的剑又看了一次,对他们笑笑。
“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一个人去就可以。”我对他们说。
一直以来,无论我发生什么事,他们两人都一直陪在我身边,但那么危险的地方,冰沐为了不让我卷入其中甚至对我下了药,而对于我面前的两人,我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们遭遇不测。
欧阳谦的嘴角圆起,轻轻地吁了一声,接着露出一贯的微笑。
“你在说什么呢,铁花。我只是想去找那个叫狐岚的家伙下盘棋。”欧阳谦说着,顺手将手上的包裹塞到了晴奴手中,冲她扬了扬眉。
“不过她就真的不必去了,记得我们刚刚经过的那个小酒馆吗,去那儿帮我们开好房间,再叫上些好吃的,等我们回来一定会肚子饿呢。”
晴奴的眉蹙了一下,她看着欧阳谦和我站到了一处,手上被包裹叠得很满。
“我也去。”她笃定而认真地说。
欧阳谦对她随意摆了摆手。
“铁花会些剑术,你会吗,到了那儿你以为就凭那几下用锅盖砸人头顶的功夫就能行?”欧阳谦敛起了笑容,眼间露出丝鄙夷。
“我……”晴奴的眼睁大着看着欧阳谦,她摇头。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欧阳谦轻嘘了声,接着发出一丝冷笑。
“你觉得我顾了铁花还能顾得上你吗?”他的媚眼直直地对着晴奴。
“一直以来你除了会做些好吃的还会些什么,赶路的这几天唠叨得要命,又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你几百个鬼头币的样子,我看了真是心烦。”
我呆在一边,欧阳谦怎么能跟晴奴说出这种话呢。
我看到晴奴的慢慢咬住了她的下唇,在脏兮兮的脸上,双眉紧蹙,那双漂亮的眼却盈动着。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哭。”她曾经这么对我说过。
“快点去那个酒馆,你会的东西也就这么点了。”欧阳谦说着,把我手上的包裹也一下子丢到她身上,晴奴的发一下子就乱了,垂了一缕狼狈地在额前飘动。
“欧阳谦。”她埋在包裹中的脸抬了起来,每个字都吐得很重。
“我要说多少次你才能知道你很烦呢。”他上前将晴奴的肩膀转过,背对着他,又推了一把。
“对,就是那个方向,快去,我可是看在你说你喜欢我的份上才让你跟到这儿的,你再不识趣点……”欧阳谦的话中含笑。
晴奴的身体完全僵硬着,我还没来得及看她,欧阳谦将我袖子一捉,就带着我向那城池走去。
我被他推着,扭头看看晴奴,在一片岩石上,她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而整个人也直直地像块石头般站在那里,她没有回头,头部一直平直着,那队卑粱城的百姓很快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到那些士卒上前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摇摇头,再接着,我就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我看着欧阳谦,他的嘴角又微微上扬了。
“我不想她有事。”他轻轻地说了那么一句话后,嘴边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欧阳谦顶着他灿烂的笑容,跟守城的那些士卒说了几句话,就将我带了进去。
整个卑粱城已经见不到一个百姓,全部都是身穿盔甲的士卒们忙碌地在城中穿梭着,越往里走,那震耳的攻城的声响就更加响亮。
城中的士卒们看起来都有些疲惫,欧阳谦问了几个士卒,他们告诉他,池凌侯已经攻了一天一夜,而火鸿君却下了指令,只抵抗,不攻击,于是楚军只能一直处在被动的状态中,他们忙着将那些粮草与稻垛堆向城门,还有在城墙上方击落那些顺着云梯上来的齐国军队,虽然死伤不多,但这样密集的抵抗也却让他们显得格外烦躁。
“火鸿君何时能下攻击的命令呢,让我们和他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这样做缩头乌龟一点骨气也没有!”一个背着弓箭的小卒是这样对欧阳谦说的。
我大概能猜出火鸿君下令不许攻击的原因是什么,虽然他在临走前对我说,这把剑就足够,可他自己心中应该也明白。
欧阳谦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城门,却歪了下嘴。
“这个办法可支撑不了多久。”他仿佛是自言自语。
“你瞧城门下方的那些沙砾,已经动得如此厉害,那些补充上去靠在门背后的粮草支持不了多久,那门就会倒塌。”
我口舌干燥,咽了咽口水,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这把剑交到冰沐的手上。
穿过一条条弥漫着怪异味道的小巷,听那些将士说,火鸿君现在就在不远处那栋外面挂着大旗的楼阁之中。
只要把剑交给他,一切,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可在我们的双脚还没踏上那道门槛,只听一声轰地巨响,一股沉闷的却熟悉的响声透过白墙响彻遍天空,我心头一凉,那种声音再熟悉不过,城门,城门已经倒塌了。
可面前那幢楼阁却没有什么响动,我往后看看,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我快步冲上了那栋楼阁。
可里面空空如也,出了那黑漆漆的排放整齐的板凳与桌子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顺着阶梯往上爬,脑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剑,我一定要早点把剑交到他的手中……
欧阳谦在下方喊叫些什么,我却没有听见,不过一会儿,欧阳谦也上了二楼。
可二楼依旧只有排列好的桌凳,没有一个人。
“铁花,我们快离开这儿。”欧阳谦抓着我的手腕,就往下方扯。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下方就传来了一阵齐刷刷跑动的声音,透过窗子望下方看去,大批揣着兵器的齐国士卒们已经泄了的洪水般齐齐往这栋楼阁涌过来。
“大概他是故意放了话说自己在这幢楼阁,擒贼先擒王,池凌侯那么聪明的人一定懂得这点,你的冰块夫君可能就是像利用这样来个瓮中捉鳖。”
欧阳谦无奈地笑笑,这时下方的厮杀声越来越响,几百人的脚踏得整幢楼阁都在震动,我有点恐惧地看着在纷纷颤动着的楼梯,甚至已经看到了齐军攒动着的头盔。
“没想到现在我们俩倒成了两只小乌龟了。”欧阳谦道。
“现在怎么办?”我的手心有点发凉,在把剑交到冰沐手上前,我千万不能死。
在我还没缓过神前,欧阳谦已经拉着我跳出了窗子,我的脚在瓦片上打滑了一下,差点摔了下去,欧阳谦的手死死地拽着我,猛地将我拉了回来。
“早知道就让晴奴来了,她可比你要轻一点。”欧阳谦呼出一口气,嘴角仍旧上扬。
在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的人也只有他了。
他一手贴着墙角,一手搀着我,倾斜着身体沿着瓦片往前方走。
“保持平衡,对,快点往这边走。”欧阳谦边指导着,他拉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一支长戟不知何时从屋顶下方穿了上来,箭头猛地拦在了我和欧阳谦中间,我一松手,身体就趴在了瓦片上。
这一响动很大,我看到在下方的那些齐军现在纷纷抬头往上看,电光火石间,一支又一支的长戟在我周围纷纷竖起,欧阳谦已经走到了安全的地方,而此刻我却像是被那些竖直的铁器困在了笼子里。
“铁花!”欧阳谦在对面大叫着,一手向我伸出,他试着想跑回来,可更多的戟在他踏足的那块白墙边缘伸出,让他舞着白衣像是在墙上跳舞一般,根本无暇顾及。
我知道,再不想出什么办法来脱困,等那些冲上阁楼的士卒找到了窗户,我就根本不可能逃脱了。
“剑,铁花,你的剑!”欧阳谦边躲着刺上来的兵器,边冲我大声喊着。
剑……对,那把剑,我从来只想到用它来保护冰沐,完成使命,却从未想过,它本身就是一件兵器。
我双手往后探去,瞬间抽出了那把剑,墨绿的光芒刺得我双眼一闪,那出鞘的剑阳光中浑身闪着夺命的光泽,霸道得几乎要从我手中飞出去。
我咬紧牙,握着那把剑,横着在面前狠狠一扫。
只听当当当几下,原本竖在我面前的那些长戟立刻从空中横断成了几截,就像竹子一般飞了出去,我的手臂被震得有点疼,再一使劲,那把剑又将我旁边的一截露出的长戟给拦腰砍断。
“铁花,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们造剑是为了什么。”在夏日的夜晚乘凉时,爹望着他的小铁铺子边喝着酒,边眯着眼对我道。
趁着那空档,我忙跑向欧阳谦,这时一把长戟正直直地朝欧阳谦逼过来,欧阳谦已经紧贴在墙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那长戟正对着他的咽喉。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的剑正好挡住了那记攻击,我咬牙横向一劈,那支本该戳进欧阳谦喉咙的箭头就飞了起来。
我想我已经知道造剑是为了什么。
烽火连天
从被我劈断了武器的士卒眼中,我看到了瞬间的惊慌,趁着那一刹那,欧阳谦拉着我一下子窜到了别处。
我还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欧阳谦将手放在我的头上,拍了拍。
“铁花,你的剑,真是厉害。”
我对他傻笑了一记,而从另一方的厮杀声却更加排山倒海地往这边盖过来。
我一扭头,就看到了一个骑在赤色马上的男人,他双眉平直,眼睛被阳光刺得有些眯起,平静地看着厮杀着的人们,嘴角勾出一丝笑容。
池凌侯!
他的笑容还是丝毫没有改变,接着他的右手举了起来,我看到了那把青色的剑,高高地举在他的头顶。
“给我攻下它!”他威严地喝了一声,儒雅温和的面容却像置身在散步的花园中那样。
他的剑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折射出的光芒耀眼得让人无法移开双眼,那些齐国的士卒只抬头看到那把剑,那剑中蕴藏的力量就像在一瞬间全注进了他们身上那样,他们的眼神变得更加无畏,而池凌侯的剑一挥,就在瞬间,断了他跟前一个楚国士卒的脖子,那抹鲜红在他的剑身上显得更加耀眼。
我吸了口气,是的,我相信我手中的剑一定能胜过他。
我心头突然冒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似乎有一个名叫昭震的死士,应该尾随在池凌侯的身边,可四下看却并不见他。
我摇了摇头,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我会突然想到那个无关的人呢,冰沐,冰沐他在哪儿……
突然从另一处传来一声命令,接着几百支箭不知从哪儿突然落了下来,欧阳谦抓着我往里面一躲,几支箭噼噼啪啪地射到了我们一旁的挡板上。
“冰山放箭的范围还真是大。”欧阳谦嘀咕了一声,有些苦恼,“看来我们现在倒是处在危险区了。”
他说的没有错,随着那一阵放箭,我听到了一匹人马嘶叫哀鸣的声音,而没持续多久,池凌侯便下了命令。
“盾牌!”他厉声道。
不知是哪里来的一支军队,双手举着盾,从两侧包抄而上,一下子全部挡在了齐军的外头,顿时只听见那些箭落在盾牌上激起的咣当声,欧阳谦也顺手抓了块破旧的木板挡在我们前面。
“火鸿君,学我用这种方法,真是没有主见啊。”池凌侯的笑声依旧平稳,不见丝毫惊慌。
又过了一阵,箭雨似乎消停了一些,我和欧阳谦找了个机会总算着陆了,而池凌侯手中的剑又再次劈向了他临近的一个士卒。
可这一次,他的剑刚及到半空,却被另一把剑一挑,挡了回去。
冰沐!我惊喜地睁大了眼,他不知何时从另一条小巷中策马冲了出来,在他挡住池凌侯那记剑的同时,楚军更像是分散掉的长河,从各个小巷中包抄而上,瞬间,楚人与齐人交错在一处,兵器与兵器相对,杀声震天。
情况不妙,我得找个时机接近他们,因为冰沐手中的剑不是池凌侯的对手。
剑,一想到剑我突然怔住了,我不敢相信地又回头看了一眼,我没有看错,火鸿君手上拿着的那把剑根本就不是我用青石造出的那把,而是把极为普通的剑。
为什么,他不是带了那把剑上路的吗,即使不敌,好歹也能支撑一下,可现在……那那把剑去了哪里?
火鸿君与池凌侯对峙着,我之前也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但这一回,火鸿君却躲避得更加明显,他只是利用剑与招式来躲开池凌侯的一记记攻击,但池凌侯眼中的笑意却更是明显了。
“怎么,过了那么久,你还是在用这把毫无意义的剑吗,那个被救回的女铁匠难道就一点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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