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化后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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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融化后是春天-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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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喜欢看戏看电影。时常在落幕后留在空荡荡的剧院。剧散后是另一场人生,属于他。那么喜欢电影,只是因他的人生乏善可陈,他不甘心到死的时候记忆一片空白,那么看看别人的哀乐当慰藉自己。
  这些,他不知道适不适合跟她讲。暂且沉默。
  菜一盘盘上,虾、蟹以及各种贝类,还有麻辣烫、臭豆腐,都是搁在那种有塑料袋的盘子上的,以方便下一拨的人继续享用盘子。
  她说:你吃惯山珍海味,偶尔尝点街边摊头的也会别有滋味。来,先吃这个。可是最贵的。
  她将烤虾递给他,然后巴巴看着他吃。
  他咬一口,单论口味除了有些烟火气并没觉什么特别,但因为有她热切的眼光,还是觉得不错。
  怎么样?给点评价?她说。
  他点点头。
  她笑,笑得自得,说:感谢我吧,要不是我,你一辈子不会吃这种东西。
  他说确实,谢你。
  她举杯跟他碰一下,说也谢你,雪中送炭。
  他喝一口,说:怎么弄丢的?
  她说:晚上一个人去海边,硬生生被抢了。没想北海治安这么差的,信用卡、现金和身份证都在里面,回去还只能坐火车了。
  没劫色?无色可劫?
  哎,就直说我不漂亮呗。我不介意。我不喜欢做美女。
  怎么来这里?
  每年我都要抽时间出去跑几个地,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了,可时间剩不了太多,就来这里,有海啊,有银滩。
  ……
  聊天。喝酒。吃简陋的菜。居然也吃得满嘴喷香。冯至鸣想了很久,才明白是心境的缘故,这样单纯的心境在他来说早就湮灭了。
  不久,语声就露出薄醉之态,眼波流转,神色娇憨,因为头晕,不时趴桌上,想到什么,又手忙脚乱地比画。
  她跟他讲童年时的趣事。江南的乡下,总是藏着很多新鲜事。在她形神俱备的讲述中,他有一瞬想起鲁迅笔下的百草园和少年闰土中的某些情景。
  晚上在月光明明的照射下趴田里钓黄鳝,哇鸣阵阵,稻浪起伏;白天跟着男孩子打弹子,赢了笑,输了哭。春天,采桑子,吃得舌头发紫,逢人猛吐长舌学鬼吓人;夏天,去偷瓜,结果被捉,回家挨大人打……
  你呢?你做什么?她孜孜问他。
  他依然无语。他的童年、少年、甚至现在都流失了。他觉得他的人生是一出他缺席的戏。他知道他性子里有火热的一面,一直野兽一样蠢蠢欲动,但是,终于驯服,乖乖地躺在命定的笼子里,谁说出生在富贵人家是好事?钱能买到生命的恣肆与昂扬吗?他心有点沉。
  为什么不说话呢?是不是觉得我特无聊。我其实就挺无聊的。她说得不大利索,眼睛瞥着他,神态很憨。他再次觉得这女子虽不漂亮,自在自然自有夺人之魅力。
  我们去看海好不好。在海的面前你可不要隐藏哦,海是包容的。她张开双臂比画着海的胸怀,说。
  好。
  站起来,他要结帐。
  她说等一下。撑着桌面站起,拿起纸巾,突然伸手给他擦嘴角。边软软说你像猫一样,又懒又馋。又换了纸巾给他擦汗,说,你好像很爱出汗,你的汗很密,小珠子一样。他忽然没法动弹,心闪电一样悸了下。
  坐的士去海边。
  她迷迷蒙蒙,对着他看,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又像在看别的。他也看她,心里似有若无弥漫着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情愫。不久,她忽然头一歪,倒在他肩上,说:陈剑,我困了,我睡会。
  他心一沉,很坚定地推她,说:我不是陈剑,看清楚。
  她睁开眼,又看他,然后哦地点了点头,说:对不起。头朝向另一方,一点一点的,继续睡。
  他的心不知为何淅沥沥难过。一阵后,他伸手揽过她,将她按到他肩上。
  她稍微挣扎了会,很快无声无息。不知是实在太困还是在司机面前给他面子。
  但她真的睡着了,酡红的脸上有娇软的笑。他的心又动了,温温柔柔漫卷起来。他把她揽得更紧一些,生平第一次有了跟一个女人相依的感觉。
  他低头怜惜地看她。有一瞬希望路永远不要有尽头。
  但是,这城市实在太小,海浪声传来,他的梦就要结束了。
  他付过钱,轻轻拍她,说:到了。
  哦?她恍惚醒来,迷迷登登的样子,他不自禁捏她的脸,说:小鬼,到了,海。
  哦。她随了他出去。出去后,发现手在他手里,抽出来了,说:我喝多了有点失态。你别介意。
  你醉后很美。他说。
  她脸红了下。朝着海跑过去。几步后,又返回,说:你快点跟上。
  进入沙滩,她脱下鞋。他没脱。她说,你也脱,这沙子不踩你不会知道什么叫温柔细腻。
  为了这句话,他也跟着脱鞋。她大概嫌他慢,不耐烦,主动帮他扯鞋而后又挽起他的裤腿。他看她俯伏的身体,一种家常的感觉升起。
  好了,她站起,说,一定要在水里走一走,朝着海浪的方向,如果可以,就跑起来,大声喊叫,放开自己。像我一样。
  她朝他狡黠的笑了下,便小鹿一样撒腿奔跑起来。
  他追随她的背影,略略抬头,看到海天交接处一轮明月,映着海苍茫辽远。
  正在涨潮,海水一波波地漫过来。她贪玩,站在风口浪尖,哦哦叫着,承受海浪的洗礼。
  他移开视线,慢慢沿海滩走,享受沙子的温存,迎接海风的抚慰。心一点点透明。
  不久后,他回去找她。
  找了很久,发现她坐在水边堆沙子。身上已无处不湿。
  看到他,她说:我搭的城堡,像不像?
  不说我以为是坟堆。他说。
  可恶。她团起沙子就朝他身上掷去。他没跑,蹲下来,说:叫一声哥哥,我帮你盖房子。
  她撇嘴说,你有那本事?
  不信?试试。
  好。我打你下手。
  两人童心未泯地共建一个家。一阵后,居然有模有样。
  这里要留扇门,这里要建一个后花园,还有烟囱……她提议。
  依你。都依你。
  你手真巧。
  当然,我曾想做建筑设计师。哎,他猛然想到,叫哥哥呀。
  不叫。
  叫不叫。他转过身把她摁倒在沙上。
  她情急说,冯至鸣,饶了我,我从没这样叫过人。月光栖息在她脸上,迷蒙而闪烁。他突然愣了下。
  趁他发呆的当儿,她赶忙逃离他的魔爪,紧跑几步,转身说:冯至鸣,好好盖你的房子,我去找些小朋友来住。
  便哼着歌,跳来跳去捉小螃蟹。
  他呆呆地看着。又动手盖房子。海风把他消逝已久的纯真情怀吹了回来。
  这个夏夜连同这个女子,他想他一辈子不会忘记。

  8

  回京后不久,语声就将借的钱通过前台转到了他手里。这让他生了好一阵闷气。因为,他非常在意她的不在意。
  他很难知道自己怎么了,不就是被一个女人激起兴趣想玩玩么?可似乎又并不如此,他常会为她的某个神情某个动作某句言语怅若所失。等醒过神,才发现自己呆了很久。这种黏沓沓的情绪他一点都不想要。于是心烦意乱。
  因了她的关系,美林将5亿资金最终投到了他的HU3计划。
  已经好几次了,他打着感谢的名目约她吃饭,都被她毫不迟疑的拒绝。
  起先,她客气地说:谢谢,北海之夜很愉快,但是,我们现在回到正轨了。还是不要过多深入彼此生活。
  最后,她几乎是吼着说,冯大公子,我们只是一夜情的关系,求你,不要骚扰我的生活。
  他想去她的,这女人还真不知姓什么了,自己也是犯贱,从没这样低三下四过。冷冷说:很抱歉,看来是我不识抬举。砰地挂电话。
  之后,为了忘记那种隐秘的牵念,他还特意约了别的女人。天底下不就她一个吧,他身边所有女人都比她漂亮,比她温柔,比她有教养,但是临到对桌坐的时候,他忽然毫无兴趣,很懒散的应付了事。
  一日开董事会,陈剑代方圆参加。半途,陈剑手机响,他看了屏,欠身站起,刚走至会议室门口,就听他慌张叫:语声她怎么了?
  冯至鸣心也莫名一跳。
  不久陈剑回,称有急事匆匆告辞走了。
  冯至鸣心里七上八下,还夹杂着几分恼怒,几分失落。
  会后,他踌躇了会,打电话到她手机。虽说自己上回就发誓切断与这女人的一切联系,可最终敌不过内心的担忧与想念。也不知她什么魔力,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
  手机响了很久,无人应答。
  又打她办公室电话,又是上次那女孩接的,迅速辨出他的声音,热切说:冯先生吗,找主任?哦,不巧,主任出了点事。
  出事?
  不要紧的,小车祸,她刚给我电话,说就蹭破点皮。冯先生有事吗?
  她去了哪家医院?
  哦,刚从医院回,在家休养呢。
  她住哪里?
  哪里?对方愣了下,似乎也觉得他问得唐突。
  他已管不了太多,说:告诉我。
  可是……
  他说:告诉我吧,我不会入室抢劫。
  对方笑了下,也就告诉他了。
  很快,他就溜出去了。
  到她所在小区的时候,却看到了陈剑的车。那一瞬间,他又是几分恼怒,几分失落。又打手机,拼命地打,好久,她才接。
  耳朵聋了吗?为什么现在才接?他的恼怒还不曾散去。
  她大概有点莫名其妙,冷冷说:有事么?
  他稍稍控制自己的情绪,说:你怎么了?
  她似有惊讶,咦了一声,而后说,没事呀。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他发现自己的声音里有可笑的醋意。
  她顿了几秒,然后说:跟你没关系。啪,挂电话。
  他听一声声的短波,一片茫然。几秒钟后,露出一个硕大的嘲讽的笑,开车走了。
  坐立不安了几天。陷在彷徨与自嘲中。一日晚上,应酬回家的路上,他不知哪根弦搭错了,方向盘一拐,便去了她那里。
  到了楼下,他也就没那犹豫了。直接上去。
  6楼,没电梯,爬上去的。
  没有门牌号,601和602分辨了半天,才确定有个门上贴一麦当劳薯条盒的当是她的居所。摁铃。良久听得里面人叫:我睡了,不想见你,你赶快走。
  也许当他是陈剑。听她对陈剑态度也不算好,他还挺满意。又摁,摁了好久,对方气冲冲过来开门,哐啷一声,忽看到冯至鸣,脸上的怒气还没消去,惊讶却在瞬间涌出,表情非常怪异。他经过茫然的她,直接进,说:不是某人很失望吧?
  她脸上有点苦恼,说:你干吗干吗还找我?声音可怜巴巴。
  他说:为什么这么排斥我?
  她说:我说过不想做富人猎奇的对象。我不缺钱。
  他说:我这么卑鄙吗?
  边说边打量她,也看不出她伤在哪里。
  她说:很晚了,恕我不便招待你,你请回吧。
  他靠近她,说:你有选择与谁交往的权力,但是你无权伤害一个……没有说完,觉得这样有点哀恳的话不是他的风格。
  他又咧嘴嘲讽的笑。
  她静默了会,眼神缓和一些,说:那喝杯水吧。单腿跳着去给他接水。他才发现她伤了左腿。连忙止住她,一把就将她抱起来。
  她脸又绯红,说:你怎么依然——
  依然令你感动么?他走几步,将她横置在沙发上,说: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她说没事。
  他已将她的裤管卷起来。小腿上缠了纱布。他说还疼吗?她说不疼。他说怎么回事。她说:我乱穿马路被车蹭了,属于活该那种。
  他笑一笑,说:的确活该。
  她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怕被他看扁似的,解释:我一贯遵守交通规则,那天着急了嘛。
  这时,她家电话响。电话居然安在卧室。
  她爬起来,他又抱了她过去。她这回没挣扎。因为知道挣扎也无用。
  大概是陈剑。
  语声说:我睡了,别吵我。
  那边说了些什么,絮絮一通,料想应是在关照她如何照料伤口之类。
  语声也不回,听完就挂了。
  挂了电话,她倒痴愣了下。冯至鸣略嘲讽地说:很关心啊,怎样,打算这样熬下去。
  她猛抬眼看他,想是要刺他几句,结果又索然,说:要不想我讨厌,你聪明点告辞。
  他说:反正已被你讨厌了。讨厌到底吧。
  抬头四顾,看那房间乱哄哄的,散置着玩偶、书籍、花木,又嘲笑道,你还是女人么?这怎么嫁得出去。
  她说:不劳你操心。我一个人,自己看得惯就行。
  又勉力缓和语气,说:回去吧,我是好孩子,早睡早起那种,10点半准时睡觉。
  他说:怕陈剑知道不高兴吧。
  她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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