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够,总觉得不够,只要一想起夏米这几年为他所忍耐的一切,他身上那种硬生生的疼痛就会复发,无所不在地折磨他。
我到底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呢,什么呢?
每当夏米不经意地对夏吹露齿而笑的时候,他总忍不住一遍遍地问自己。
10建豪认为在北京吃拉面还不如去兰州,于是,他请夏米吃糖火烧和驴打滚,那都是北京最经典的风味小吃。夏米很好奇,想了解它们的制作过程,建豪就把旅游手册里提到过的内容头头是道地说了一番。
“你真是个爱吃鬼。”夏米耻笑他,“一天到晚请我吃东西,不会厌烦么?”
“不会,我最喜欢看你吃东西了,嘴巴一动一动,真好玩。”
夏米扑哧一声笑出来:“谁吃东西嘴巴不是一动一动的?”
“你嘴巴小,动起来比较好看。”
“猪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口水,讨好一下阮菁对你来说没那么困难。”
“那不是困不困难的问题,而是真不真心的问题。”
“我不相信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你对她连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是喜欢她,可是我不爱她。”
建豪苦恼地皱皱眉,虽然他已经竭尽所能对阮菁好一点,可心里还是觉得对不起她。
“你错了,”夏米停下脚步,“如果不是我突然出现的话,你早就爱上她了。”
“可你出现了。”
“所以,我觉得这都是我的错,我把你和夏吹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
“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如果当初我留在上海,履行和你哥的约定,你就不会活得那么辛苦。你知道你哥在北京第一次见到我时的那种表情么?我从没见过他那么绝望,你负担了他人生里所有的赘来换取他的前途,他却把你一个人丢在上海,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心情?当然,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我父母也不愿让我放弃第一志愿,所以,这两年我也不好过。”
“你这么说,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夏米。”
建豪走到她面前,细细审视她,夏米看见他眼里流动着温情,内心平静如水。
“我不是可怜你,也不允许任何人来可怜你,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能明白,我是真的很爱你,很想一辈子照顾你,把你从夏吹的生命里转接到我的生命里。”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
夏米的表情很冷漠,冷漠到让建豪觉得她已经为自己的人生划上了一个无形的句号,没有任何人可以将它解开。
他们不再说话,直接往大礼堂走去。
今天阮菁要参加北京电视台模拟主持人的甄选,夏吹他们说好了要来捧场的,因为有些事正耽搁在路上,这原本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可现在,建豪似乎早早地就把气氛给搞砸了。
与此同时,夏吹和简影正站在北大勤工俭学的办公室里,一筹莫展地望着严峻的主任。
“到底是什么原因?夏吹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吗?为什么突然取消他的家教资格?陈老师,您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吗?”
简影受不了这个,一肚子怒气不知道该往哪儿泄。
“我不想为难您,我只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我不太方便说。”
主任望着夏吹,那孩子脸上最特别的就是那对正直的眼睛,连他自己也不太相信这是真的,可是,他不敢冒险,怕付不起这个责任。
“夏吹,你的能力很强,只是家教这个工作不合适。”
“那是他专长,他以前一直做的,这您也知道,不是吗?”
“这就要问他自己了。”主任瞥了简影一眼。
“除了家教,恐怕还有别的专长吧!”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夏吹有些愤怒。
“其实,我也不愿搞成这样,不过,有人提供了你在上海做家教时的一些不良事迹,虽然那很可能是谣言,但还是关系到学校的名誉,我也有我的压力,你们明不明白?”
“什么不良事迹?”
“说出来就不好听了,我认为这件事到此为止,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对你比较好。”
“我想知道,否则,我是不会离开办公室的。”
“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拗呢?”
主任看看简影,觉得他这种坚持实在很愚蠢。
“好吧,我告诉你,有人说你出卖童贞换取高额的家教费用。”
简影顿时脸色煞白。
“根据你一贯的表现,我们基本上认为这是谣言,可你的家庭背景、还有你父母……我们不得不有所保留。”
夏吹有点懵了,这到底怎么回事?除了夏米和建豪没有人知道当年小毕的事情。
他们绝无陷害他的可能,那么那双躲在他背后的眼睛到底是谁的呢?
“那是无中生有,谢谢您告诉我,很抱歉,给学校添麻烦了。”
夏吹鞠了一躬,转身走出办公室。
这时候,办公室里所有的眼睛都在怀疑地注视着他。
“你不会是惹到谁了吧?”
简影前思后想,就是弄不明白。
“别告诉夏米。”
“什么?”
“我说这件事不要告诉夏米。”
“可是,你丢了工作她迟早会发现,而且就快要考试了,哪还有时间去找另一份。”
“这个我自己会想办法,你只要帮我保密就行了。”
简影突然意识到什么,跑上前去拦住他的去路。
她凝视他的眼睛,任何细微的变化都不想放过。
“夏吹,这不是真的吧?”
“不是。”他神色镇定,“我没做过那种事。”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想听你亲口对我说。”
“我明白。”夏吹伸出手来,握住她的。
简影的十指冰凉而僵硬,好象麻木了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阮菁穿着玫瑰色的职业装站在舞台上,语气沉稳,音色纯美,与平日大大咧咧的疯样判若两人,她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出色,简直和电视上的金牌主持没什么两样。
“这是她嘛?”建豪小声问夏米。
“你不觉得她很棒吗?”
建豪第一次面对阮菁有自惭形秽感觉,他深刻地体会到,辜负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孩是多么可耻的行为。
夏吹和简影终于走进来,夏米对他们招手,夏吹点点头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夏米有些困惑,预感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阮菁以总分第一的成绩顺利入围,快快乐乐地请他们去吃烤鸭,直到结束,夏米也没发现夏吹的神情有什么异样,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夏米心里有些难过,她知道他有事瞒着她。
11为了不让夏米担心,夏吹依旧早出晚归。
房子已经看中了,租金也谈得差不多,现在到底怎么办,夏吹心里实在没底。离暑假还有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找工作会比较容易,可是,房东不会等。
夏吹终于开始犹豫,要不要问简影借钱。他实在不想放弃那套房子,可是,以前说什么也不肯低头的他,现在却为了妹妹开口,这么做,简影心里会怎么想?
就在他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时候,新的状况又发生了。
谣言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校园,尤其在学生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夏吹的威信一落千丈,还没等他自动提出引退,外界的压力就已经逼迫他退居二线了,就连奖学金也摇摇欲坠。简影心急如焚却又爱莫能助,夏吹是个无亲无故的外地学生,她没机会参与他的过去,因此也没立场替他讲话,简影无法确定是否要让建豪和阮菁知道这件事,可是她想不通,既然是清白的,为什么不愿让自己的妹妹知道?如果夏米能站出来为他说几句话,哪怕只是简单地澄清一下,也总比保持沉默,任人猜测、捏造、流传的好。
简影的父母也听说了这件事,他们虽然相信夏吹的为人,可仍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连一句辩解也没有,事情一旦传开,夏吹日后在北京的发展也将面临严峻的考验。
不单单如此,高校本来就是一个大染缸,各名校之间的网络又四通八达,于是,不到一个月,几乎每个学校都知道,北大的学生会主席曾经做过“少年小白狼”。
夏米是在一个星期三的下午,突然接到阮菁电话的,当时她正在煮夏吹最爱吃的面疙瘩。
阮菁在电话里叫:“夏米,你千万不要担心,我们都相信夏吹,相信他绝对不会做那种肮脏事……”
夏米被她劈头盖脑一堆话搞得晕头转向。
“你慢慢说,慢慢说,什么肮脏事?夏吹做什么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呀?夏吹被学校取消家教资格,连我们学校大一的新生都知道北大有个靠出卖色相讨生活的学生会主席,哎呦,呸呸呸!这话实在太难听,不应该告诉你的。”
夏米马上挂断电话,直奔北大勤工办。
建豪得知阮菁大嘴巴,就立刻赶去找夏吹,他太了解夏米的个性,她一定会去学校替她哥哥讨公道,可是,这里不是上海,不是随便找个人讲讲道理,或索性干一架就能解决问题的。
“是谁诬陷夏吹,是谁?”
在场所有的老师都被这个没敲门就冲进来发飙的小姑娘吓得目瞪口呆。
“你是谁?哪个班的,谁允许你跑到办公室来大吼大叫?”
“我是夏吹的妹妹,我叫夏米,从上海来。”
“我哥哥夏吹从来没有到别人家里去做过家教,他所有的学生都是坐在我们家不到两平米的亭子间里上课,你们怎么可以不经调查,甚至连他的家人都不问一问就任由那些无聊的学生肆意毁坏他的名誉?”
“哼,早知道北大这么低级,我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一个人来北京!”
“你这算什么态度?老师没教过你什么叫尊师重道吗?”
“当然教过。不过,我的老师告诉我,前提必须是别人先尊重我。”
“你?!……”主任面红耳赤,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要证明你哥哥,就得拿出证据来。”
夏吹和建豪赶到办公室,这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堆人。
“老师,麻烦你先拿出证明我哥哥做过哪些事的证据来让大家瞧瞧。”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如果这件事换成本地学生,请问各位老师,你们还会象现在这样袖手旁观熟视无睹吗?你们要证据是么?好,我用我、和我死去父母的人格做担保,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建豪等不及了,想冲进去阻止夏米的胡闹,就在这时,夏米的身体突然象一根瞬间折断的筷子,直愣愣地倒了下去,建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夏吹一个箭步接到了怀里。
12“她有轻度的贫血和严重的营养不良。”
医生把处方交给夏吹:“除了正常饮食,最好每天补充两颗多种维他命和天然维生素E,否则将来抵抗力会变差。”
夏吹脸色铁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夏米看。
医生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这对兄妹,自从那个妹妹醒来之后,他们就一直这么剑拔弩张,相持不下。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轮得着你冲动么?你等着,不出两天,谣言一定变成‘那个不要脸的夏吹原来还有个象泼妇一样的妹妹’。”
“夏吹,你说什么呐你!”建豪忍不住骂。
夏米犟着脖子一言不发,因为摔交,脸上多了一块淤青。
她还在气头上,那股气老平不下来有一大部分原因来自夏吹的隐瞒,这点,夏吹清楚得很,可是,夏米不了解,夏吹之所以要隐瞒,就是因为,她老是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把自己弄伤。
“好了好了,别吵了,事情都过去了,”建豪推推夏米,“赶紧回家休息去,我还要去找阮菁这个白痴算帐呢!”
“你敢!”夏米跳起来,头一晕,又坐下去。
“我怕了你了,就当我放屁,还不行么?”
夏吹转过身,蹲到地上,过了很久,夏米才慢慢搂住他的脖子,伏上他的背。
回家路过菜市场,夏吹买了一只老母鸡,准备回去炖汤给她喝,结果,她不领情,一个人闷在床上对着天花板翻白眼。
夏吹把热毛巾敷在她脸上,她就是不干,用力撇开他的手。
“别动。”
“我叫你别动听见没有!”他火了,夏米只好撒手。
“奇怪,你不痛吗?怎么不哭呢?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你才脑子坏掉!在他们面前我哭什么哭,你骗我我才要哭呢!”
她真哭了,眼泪扑哧扑哧掉下来,夏吹一边擦一边敷,有点想笑。
“歪嘴干嘛?有种你就笑出来。”
他真笑了。
“其实,你骂他们的时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