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陷入了政治漩涡。由于政治阵营的你我较量,近几年,省委书记这一职位一直虚位以待,父亲实际履行了这个职责。父亲军人出身,思想上总以服从上级命令为天职,没想到上级官员的“双规”,也牵扯到了我的父亲,最近时日,上级纪检部门一直找父亲谈话,一向耿直的父亲,白了头,弓了背,连话也懒得说了。他不明白,曾经大张旗鼓赞扬的事,现在成了侵吞国有资产,成了“渎职罪”,他好想逃脱这个纷杂的世界,看看病重的妻子,和还有没有成人的孩子,他没有勇气。
父亲的沉默让家里的空气都凝结,这种沉闷终于让病重的母亲,在一个深秋阴冷的细雨中离开了我们,父亲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这时安在飞及时赶到,帮我和妹妹料理妈妈的后事,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们姐妹俩除了哭,真不知道怎么办?而那些父亲曾经的亲枝近叶,也因为父亲的敏感时期而躲得远远的。安在飞从送妈妈到医院、火化、选墓地都有条不紊,细致入微。事情都结束后那个夜晚,安在飞和我们姐妹俩坐在桌边,对我们说:“以后有什么事,一定给我打电话!”从那以后,安在飞时常到家里来坐坐,不是找父亲聊天,而是看看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然后一声不响地就给解决了,跟我们姐俩也走的也近了许多,我也感觉到那种冷酷中的温暖,刚上军校的妹妹如冰更是对他心存感激,而且还有那种小女孩对一个男人的欣赏。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十)狰狞的夜晚
初冬天气,天黑得早,晚上十点,省办公大楼的一间会议室,还亮着昏黄的灯光,仿佛是寂静漆黑冬夜里,饿狼的眼睛,射出阴森森地萤光。
上级纪检部门终于撕开了温婉的面纱,正式跟父亲摊牌了。栗色的圆桌旁围坐着七八个男人,一张张暗灰的脸上,仿佛都戴着面具,严肃得没有任何表情,昏暗的眼睛,已经不在是心灵的窗户,谁都不知道各自心里的故事。会议是那么井然,一个人先讲政策:“根据中央纪委XX号文件精神……作为党多年培养的干部,要知道交代问题,要比查处问题的好!”
“我没有问题好交代的,我既没贪污,也没受贿,你们尽管查!”父亲有些激动。
“我们坐在这里,就不会是没有根据的,我们是想给你一个交代问题的机会,不要心存侥幸,说吧!”调查小组组长一脸的居高临下。
沉默,仿佛每一个人都有充足的耐心。父亲想,自从由部队转入地方,自己确实很难适应市场前沿城市的为官之道,一向本着无愧于心,从不收受那些办事人的钱财,但是有时对上级领导的交代、暗示,自己确实服从了命令。现在上级领导下马了,说自己没问题确实也不可能,这也是自己苦闷多天的原因,但也不至于到锒铛入狱吧?
“老郭,给他提示一下!”调查小组组长用笔戳了戳桌面。
老郭,省纪检书记,安在飞的父亲,自从父亲被上级纪检部门旁敲侧击的问询,一直保持沉默,跟父亲也保持了距离,也许因为是调查小组成员的关系。平时在省政府里确是个人缘极好的人,上级领导对其口碑也很好,要不是年纪问题,他应该不止这个职位。现在,他打开文件夹,看了父亲一眼,仿佛有很多不忍,顿了顿,说道:“一、伙同原XXX部长,擅自挪用XX资金2800万元……二、私自下拨XXX款,造成……。。三、违规上马跨海大桥项目……。四、擅自审批XX房地产项目,以耕地代荒地,造成……五……六……
父亲已经听不见后面的话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问题”,照这个思路捋下去,自己的问题何止这些,判刑定罪,“死罪”都有呀!窗外树枝,露着狰狞的面孔,在冬夜的凄风苦雨中,挥舞着、鞭打着他的心。他知道他“死定”了,拔出萝卜带出泥,他的问题也会引出下面的人,这时,他觉得自己“罪”不可赦。他想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她们还没有长大,他不放心那!父亲看着一张张不同面孔上的嘴,在面前一张一合,好像在吃人,不知道要吃掉多少,才肯罢休。
父亲不知怎么走出省委办公大楼的,他突然对这里感到陌生和恐怖。狂风夹着冷雨裹着枯叶,削割自己的脸,柳枝翠竹也一改往日的婉约,露出狰狞的嘴脸,吼叫着,撕咬着,没有了昔日依偎。父亲在这漆黑的冬夜,挣扎着,踉跄着走回家,一进院门,他想用力关上门,把那些吃人的魔鬼挡在门外。一只手拦住了他,“老郭,你?”父亲吃惊地看着门外的省纪检书记,安在飞的父亲。“让我们进去谈吧?”那只老狐狸一脸的诚恳。
我听见门响,赶紧走出房间,晚上我给父亲办公室打电话,秘书说,父亲在开会,我就睡了,没想到开到大半夜。看着父亲一脸的苍白和疲惫,我想说什么,那只老狐狸向我挥挥手,示意我回屋继续睡觉,我看着书房的门关上,就回屋了。
书房只开了一个小灯,他们坐在一个沙发里,那个老狐狸首先开口:“按规定,我要回避你,但是我们供事了这么多年,知道你的为人,应该来跟你交个底!”
父亲感激地点点头。
“上面已经下了决心,要狠办几个,那些问题只是靶子,干事情,怎么可能没有负面问题,好多事情,难说对错呀!”那老狐狸不无诚恳地说。
“是呀,按照他们衡量标准,除非什么都不干,才不会有问题!”父亲气愤地说。
“话又说回来了,我们不能不考虑下面的人那,那都是有家有口的人,那可不是一个人的问题,那是整个家庭的毁灭!”老狐狸言之凿凿。
死一般的沉寂,那正是父亲心痛的问题。最终还是老狐狸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菁菁和冰冰,这两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今后我会把她们当成我的闺女一样照顾。”老狐狸停顿了一下,看父亲没有反应,又继续说:“我们家小飞一直喜欢菁菁,你可能不知道,他们上学的时候就好了。你看看,把菁菁交给小飞放心吗?要是你过关了,问问菁菁,让他们先悄悄把证领了。孩子们幸福了,是我们做老家的最大的心愿。”
这番话说到了父亲心坎儿里,两个没娘的孩子是他最大的牵挂,安在飞,他是喜欢的,在同龄人中,像安在飞那样有思想,有抱负的年轻人,不多呀,所以他不无感激地说:“菁菁姐妹俩,能有小飞的照顾,我死也瞑目了!”
老狐狸仿佛收到了预期的效果,站起身,把一本内参交给父亲,说道:“这是小飞最近写的一篇《亚洲金融风暴,在香港的应对》的文章,小飞说让你把把关,时间太晚了,你好好休息吧!”说完自己开门走了。
父亲太疲惫了,顺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那几个红红的字:“内部参考”让他一激灵,不是安在飞的文章吗?怎么是一本“内参”?里面还夹着东西,父亲一翻开,一下看到了用红笔划的一个题目《辽宁省工商局长因公殉职》,父亲一下子明白了安在飞父亲的用意,别人也许不知道,但在省级干部中都知道,这个局长是个问题局长,但死了,一切也就既往不咎了。父亲把自己僵冷的身体挪到沙发里,闭着双眼,但仍不能阻止大脑的飞速旋转,“死”离自己真这么近吗?想到这个字眼,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心攒到了一起,这个老郭怎么给自己划这个道,太阴险了,自己还一直把他当好人。如果自己死了,一切也就都到此为止了,下面人也就保住了,孩子也不会生活在“问题爸爸”的阴影里,老郭这时候提出孩子的婚事,让自己死的安心,真是老谋深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把菁菁交给安在飞,自己确实可以放心了。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想到这儿,拿起写字台上晚上还没吃的药,苦笑了一下,倒到沙发底下。从此,他就把自己冠心病、高血压的药偷偷停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十一)嫁了
第二天一早,父亲睁开酸涩的眼睛,看见地上的那几页纸,脸上满是苦涩和无奈,一低头,感到脑袋晕胀胀的难受,看来不吃药,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有些事还是要抓紧时间。父亲定了定,才吃力地捡起那几页纸,坐到写字台前。
文章以今年10月份这次国际金融炒家首次登陆港岛就获利数十亿港元为背景,指出“金融大鳄”不会就此罢休,若不将其彻底打垮,他会把香港作为他的的“自动取款机”,香港不但会失掉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而且经济也将陷入瘫痪。文中大胆指出香港金管理局应对金融炒家的办法,只是提高了贷款利率,是错误的。因为利率提高,仅仅增加了国际炒家的投机成本,而炒家在股市、汇市的大跌中的收益大大超过增加的那点儿成本,而香港失掉的却是港民几代人的财富。为此,作者也提出了相应策略,利用大陆和香港在世界第二和第三的外汇储备,跟“金融大鳄”进行殊死一搏,而且对这次胜算系数都作了详尽论证。父亲看完文章,不禁赞赏安在飞对世界经济理解的透彻。
是呀,这次金融炒家横扫东南亚,如果香港也像泰国一样,大陆政府肯定不愿意刚刚回归祖国的香港遭受如此打击,这是政治问题。大陆政府一直主张“港人制港”,香港政府也一贯坚持“积极不干预”政策,如果政府干预,势必给西方舆论以可乘之机,而且对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会有几成胜算,有谁会愿意相信你——没有任何背景的毛头小子的推断呢?父亲拿起电话,给自己在“哈工大”的同学,现任中央经济工作研究室主任打了个电话,请他务必看看这篇文章,然后请快递公司来家里取邮件。
父亲走出书房,正忙着做早餐的我,看到父亲脸色潮红,笑眯眯地对我说:“过来吃吧,我有话跟你说!”父亲好久都没有笑容了,我赶忙走过来说:“昨天那么晚,郭伯伯来咱家,有什么好事吗?”
“好事呀,你的婚事!”父亲宠溺地看着我。
“我的婚事?”这次轮到我吃惊了。
“你郭伯伯来给他家安在飞提亲了,你们不是上学时就好了吗?小飞是个有思想、做事沉稳的年轻人,没有一般孩子的浮躁,不错的孩子,我很喜欢他。自从你妈妈过世,我看他一直过来帮你,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父亲对安在飞的夸奖是由衷的。看来安在飞并没有忘记那次出海,那曾经的承诺,但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感情包裹起来。当我已经把这一切淡忘,他现在又跳出来重新提起,太突然了,我不想糊里糊涂把自己嫁了,于是说道:“爸爸,我不想这么早考虑个人问题!”
“不小了,小飞也快三十,可能我真的老了,最近经常梦到你妈妈,我想早点看到你结婚,有人照顾。好好考虑一下,你郭伯伯那边还等回信呢!”父亲放下筷子,转身走了。
我感觉父亲脸上刚刚见到的笑容,很快消失了,心里莫名的难过。看看表,来不及多想,赶紧出门上班。毕业后,在省外事办工作,每天生活有序而平淡。母亲去世后,我的精力主要用于照顾父亲,小妹住校只有放假才回家,所以看到父亲近段时间的落寞寡欢,我的心情也是闷闷的。中午快下班时,安在飞打过电话说,已经到楼下,约一起吃中饭,他总是如此霸道。
安在飞也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我,“笑什么?”我脱口而出。
“见到老婆,不该笑吗?”脸上满是坏笑,然后发动车子,拐上滨海大道。
我张着嘴,手挥舞到半空中,眼睛等着他,在那里僵持着。他把双臂架在方向盘上,眼睛直视前方,享受着我的“窘”。他一拉,把我的手放到腿上,俏皮地说:“老婆,这样太累!”
“谁是你老婆呀?”我意识到自己的窘态,抗议道,但是安在飞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前方,竟故把车子开得飞快。
空旷的海滩上,远远看见孤零零的白色房子,门前绿绿的椰树,色彩鲜明。房子没有招牌,走进去才知道是家西餐厅。里面也是明亮的白色,靠海的一面都是可以打开的玻璃窗,布置的温馨典雅,只是没有几个客人。我们在宽大的靠海窗前坐下,服务生微笑着,送来两份牛排和一瓶红酒。我吃惊地看着安在飞,说:“这里都不要自己点餐吗?”
服务生微笑着说:“先生订位子时,就已经点过了!”
“你好霸道!”我脱口而出,说完我就有点后悔,我们还没有这么随便地说过话。
“先尝尝好不好吃?如果好吃,这种‘霸道’就可以理解成另外的意思了!”他依然笑着看着我,那双不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