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已经变了样子,春暖花开,彩蝶纷飞。
游园的女子身穿彩裙,就像是池塘里第一支盛开的彩莲。
宫女们正要通报,却被阻止了。
皇帝微笑着看了看随同的青年男子,压低了声音:“嘉蓝,你多少年没有见过水莲了?”
“10年了。”
他忽然微微感喟,10年这么久了?
是不是每一个人经历了一个十年之后,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嘉蓝”
他住口,目光呆了一下,大片的纯金色海洋里,一抹湖绿色的身影。上等绢纱,漂亮的色彩,更映衬出她的窈窕身姿。但见她随手一挥,无数的彩蝶便停留在湖绿色的绢纱上面,流云水袖,就像是一幕彩色的画卷。
他忽然加快脚步跑过去,女子听得脚步声,水袖抬起来,翩翩彩蝶便嗡嗡地飞走了。她回头,迎着他的方向,嫣然一笑,盈盈行礼:“参见陛下”
皇帝的视线无法移开。
此时此刻,身边的女人娇俏轻盈,吐气如兰,完全无法令人把她同小黑屋里的女魔头联系起来。
真是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动静皆宜,两种极端性格,体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水莲,你快别多礼了,你看,这是谁来了”
水莲的目光这才落在皇帝身后的男子身上,这一看,心跳忽然停止了。
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唇红齿白,身材颀长,穿着金黄色的锦斓袈裟,头上带着高高的黄色帽子,眼神深幽,面上淡淡而高远的悲天悯人之色。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里一阵狂跳,脑海里茫茫一片,只觉得口干舌燥,灵魂出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小别胜新婚7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里一阵狂跳,脑海里茫茫一片,只觉得口干舌燥,灵魂出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并不是因为他这样令人震撼的容貌,而是她忽然想起一个人——叁王爷——
有一个男人,长得也是这般模样。
同样的唇红齿白,同样的身材颀长——只是叁王爷多了玩跨子弟的风流轻浮但是,这个昔日风流轻浮的王孙公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消息了。
她也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叁王爷,嘉蓝,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自己干嘛在此时想起他来?
“咳、咳、咳”
她心神一震,立即醒悟过来,“嘉蓝是嘉蓝?”
男子微笑,褐色脖颈,身姿挺拔,如吴峰翠竹,声音俊朗,一如天籁:“真没想到,小水莲长得这么大了”
“可不是,当初这小丫头跟我们调皮的时候,跟毛猴似的,哪里想到长大成这般摸样了。”
她嫣然一笑,礼数周全,可是,那两男在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心飞得很远很远。
嘉蓝是甘露寺的住持,因如唐僧一般水上漂来,无父无母,不知姓甚名谁,所以自小寄养在佛寺里,修身养性,并跟从高僧学医,长大后,佛法昌明,恰遇北国佛教盛行,顺理成章,在老主持死后,接任了重担。
小时候,太后每到夏天都要外出度假,拜佛,小水莲也因此和嘉蓝有数面之缘。有一次,太后在一个景点遇到下山猛虎,侍卫们忙着救太后,小水莲无人照管,百忙中,还是随侍一旁的小嘉蓝拉了她一把,才让她侥幸逃生。
因这一层关系,她对嘉蓝的印象,可比对皇帝还深刻得多。可人在宫廷,身不由己,别说和友人叙旧,许多人往往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碰面的机会。
皇帝开口:“水莲,今日我们也算是老友重聚了,你就陪我们一起喝一杯?”
她盈盈一笑,“我立即令人准备斋饭。”
斋饭设在陛下寝宫立正殿的御花园里。秋高气爽,菜色清香,秋茶更有一股淡淡的风韵,一口下去,极其干爽。
☆、小别胜新婚7
年轻的皇帝举着杯子,满面笑容:“朕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来,嘉蓝、水莲,朕以茶代酒,你们都喝了。”
三人一饮而尽。
“水莲,你知道嘉蓝为什么会来吗?”
她抿嘴笑道:“为何?”
“朕和你大婚,嘉蓝当然会来替我们祝福祈祷。”
“嘉蓝先祝陛下和娘娘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原来如此。
她尽力不让自己的目光多看嘉蓝的方向,可是,不经意间,总是瞄到那一张俊秀无匹的面容。好一段日子,水莲也曾自负青春貌美,可是,面对成年后的嘉蓝,她总是心惊动魄,对自己的美貌失去了信心——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面对一个男人,却总觉得自己远远没有他漂亮。
“这是嘉蓝给二位带来的礼物。”
两只檀香木做成的盒子,刚一打开便香味扑鼻。里面摆放着精致的花草茶和一串佛珠。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她拿起佛珠,嗅得一股淡淡的香味,无比雅致,再吸一口,竟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不由得大喜:“嘉蓝,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清心明目珠?”
他微笑着点点头。
传说中,这种珠子不但有安神镇定之功效,对于女人来说,更有美容养颜之妙处,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水莲把玩佛珠,席间的两个男人已经高谈阔论起来。尤其是陛下,他谈性甚浓,不时哈哈大笑。她凝神静听时,不知怎地,觉得他很有点得意忘形——跟她记忆中那个谨小慎微的少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是不是因为太后死了,他内心深处所压抑的束缚被完全解除了,所以,就睥睨天下,惟我独尊?
她又看嘉蓝,他听的时候多,神情专注,但每每陛下讲到关键处,他总会非常神妙地接上去。看得出,他们对外面的天下大事都非常了解。
不知谈到一个什么话题,嘉蓝忽然随口道:“我这次进京,遇到叁王爷,他在甘露寺周围转悠,但又不是求佛,看样子,心事重重,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说”
☆、下别胜新婚8
水莲心里一震。
她忽然想起自己买下来的四合院。
就在甘露寺的旁边,春天的时候花树繁茂,冬天的时候白雪覆盖
自己告诉过叁王爷这些吗??
是在越狱的路上对他讲的吗???
他去,可是在寻找什么??
陛下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水莲,这才淡淡的:“老叁自请做了镇西大将军,驻守边关,就连朕和水莲的大婚他也赶不回来了”
嘉蓝道:“原来如此。叁王爷来的时候气色不太好,我曾替他把脉,所幸无恙。”
水莲没有接话,只是有些忧心忡忡,但究竟是担心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落花殿里,春色浓郁,菊花酒温得恰到好处,一桌子精致小菜尽善尽美。三杯淡酒下去,二人面上都有了红润之色。烛光盈盈,美人如玉,皇帝看着对面明眸皓齿的佳人,忽然有种错觉:这个女人和那个女魔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就像是人格分裂者或者梦游症者,清醒的时候是一个样子,昏睡的时候又是一个样子。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三分酒意,两分暧昧,水莲在这样的目光下很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陛下,我想问一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你会突然立我为贵妃?”
话音未落,她就后悔起来。这不是自找没趣吗?得了好处还卖乖?
他把酒杯放下,不动声色,看了她好几眼。她不知他真心假意,目光避开,又给他倒一杯酒:“陛下,不答也罢”
他强忍住笑意:“既然被你强了,朕也要问你要个名分,是不是?”
她满面通红,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水莲,难道之前太后都没有告诉过你?”
她心里一震,抬起头来。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轻描淡写的:“太后临终前留下遗嘱,要朕对你有所安排”
她低低的:“是太后要我做贵妃吗?”
他自言自语:“为什么只说是做贵妃?为什么不干脆就直接说做皇后?这样也懒得麻烦!现在可好了,只做贵妃?那以后怎么办?”
☆、小别胜新婚9
她不敢置信,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是太后!!!果然,她的直觉是正确的,自己是太后党人——皇太后生前大权独揽,行事高深莫测,别说是她们这些稚嫩见识短浅的小宫女,就算是跟随她多年的心腹大臣,也常常不能揣摩圣意。
但是,在这之前,她真的丝毫不知情太后留下了这样的密旨——如果知道了,她铁定不会跑路。
在皇太后身边多年,近朱者赤,她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为了保命,每一步,她自认为精心算计;殊不料,每一步却更是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察觉到她端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大掌伸出去,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笑容还是那么爽朗:“虽然是太后指婚,可是,朕一直记得你那一饼之恩。这个贵妃,也是朕心甘情愿让你做的!”
一饼之恩!
“陛下,你可知,当初那张大饼是怎么来的?我那时才七八岁,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和机灵?你想想,皇宫戒备何等森严,我在太后眼皮底下,可能轻易溜进关你的小黑屋吗???太后,她从来没有真正希望你死掉”
她说出惊天大秘密,可是,他却只是眉毛一耸,仿佛对此事并不感到震惊,只是轻轻摩挲她掌心的伤痕。
“无论如何,你也算是救了朕一命,朕不会忘记。”
“可是,我从来不敢居功,这也并非我的功劳。”
她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喜是悲。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如今,你和朕已经是夫妻。夫妻一体,同心同德,我们之间不应该再有什么秘密。”
她下意识地紧张,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还能有别的什么秘密?
也许是见她不开窍,他清了清嗓子,“水莲,太后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遗嘱在你手里?”
她脑子里嗡的响了一下。
秘密遗嘱!!!
人都说,不在皇家羡慕皇家,身在皇家害怕皇家。果然是真的。太后和小皇帝争权那么多年,果然,他现在还不放心:以为她的身上还藏着皇太后的什么秘密遗诏。
☆、小别胜新婚10
人都说,不在皇家羡慕皇家,身在皇家害怕皇家。果然是真的。太后和小皇帝争权那么多年,果然,他现在还不放心:以为她的身上还藏着皇太后的什么秘密遗诏。
太后那么厉害,纵然是死了也不让人安心,为君者如此原本也合情合理,他不希望再受到什么掣肘,趁早铲除后患也是应该的。
可是,她却一阵阵的心寒。
他早不问她这个问题,晚不问她这个问题,偏偏在大婚之前,把名分给她了,仁至义尽,他才追问她要皇太后的密诏。
他摆出一副先掏心掏肺的样子,你水莲好意思隐藏任何危害他江山皇位的秘密?
如果她真的有密诏,岂不是死路一条????
就算没有密诏,也是有嘴说不清。
这根本就是一个有罪推论的陷阱嘛。
可见,君心莫测,伴君如伴虎。
皇太后一直是他头上的紧箍咒,虽然驾崩,可余威尚在。如果换成别的昏君,一上来就是杀人,杀人,霸王硬上弓,没有任何前戏部分,无论入戏的还是看戏的,都觉得索然无味。好比跳交谊舞,第一步就踩在了对方脚上,让你疼得鼻涕都流出来了,还假惺惺地问“亲,真的踩到您了吗?”
如此,天下就算不大乱,至少激起很多反抗势力,一片血雨腥风。
他采用的却是最高明的手段:谁谁说过?要让一个女人对你死心塌地,最关键的是你首先必须征服她的身子。
张爱玲讲,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岛”(千万别认为这两个字是笔误,实在是扫黄打非严重,草木皆兵。大虾们写OOXX那是艺术,我们写OOXX那是淫贼,你们懂滴嘻嘻)。
她跪下去,“陛下恕罪”
“水莲,你这是何必?”
他托她,她却牢牢地跪着并不起身,头扣在地上:“我一个字也不敢欺瞒,太后生前的确一个字也没有留给我。太后弥留之际并不许太监宫女们靠近,当时能够亲近她的只有六名辅政大臣和老御医我虽为太后远亲,可身份卑微,非奴非主,不足以担当太后秘密遗嘱大任请陛下明鉴!”
☆、小别胜新婚11
这番话说得其实已经非常不客气了,她把心一横,大不了就是当不成这个皇贵妃了,怕什么?私逃几次未遂,按理说早就该被砍头了,还能侥幸活到现在,已经算是赚来的了。
四周非常安静,无人回答。
他站起身,来回踱步。
许久许久,她横着的一颗心忽然崩溃,抬起头看向腹黑莫测的皇帝,正要大声说,要死要活你给我痛快一刀,这样让人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