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刀子在心里搅动。她知道这是事实,可是,她却不想接受。不不不,这不是真的。
水莲想起恍惚中的那场美梦,那些近似甜言蜜语:“小魔头让我抱一抱就抱一会儿”
“小魔头,你不知道,你被劫走的时候,真是担心死我了你乖乖地呆在落花殿,一步也不许离开”
她很想说:水清,你不要挑拨离间。
就像陛下说:水莲,你不要挑拨我们的兄弟感情。
可是,理智告诉她:水清没有!
就像她自己绝对没有挑拨他和二王爷的关系。没有证据,也有直觉。
水清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聪明。
局势,人人都看得明白,唯有自己,自欺欺人。
水清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话:“姐姐,你真有什么密旨绝不能拿出来无论谁怎样花言巧语骗你也不能拿出来如此,才能长久保住你一命”
水莲的眼泪流得更急。
“姐姐,我在家里也曾听父兄密谈,说陛下有可能拿我们家开刀,以向追随他的那些亲信大臣们显示他和太后一刀两断的决心不然,我也不会争取进宫帮家族一把的只是,我高估了我自己我在家里时,自负美貌,却不料,一见了大檀国公主,才知道自己什么都算不上,陛下,绝不会被我所吸引”
她水莲,又何尝不是高估了自己?
“这一次,才是开始,以后,不知还有多少劫难等着我们姐姐,你一定要支撑下去一定要,我们家,就靠你了”
水莲也泪如雨下。
这一辈子,她从未感受过什么家人亲情,偏偏水清在临走的这一刻,让她如此撕心裂肺
☆、一见萝莉误终身1
这一辈子,她从未感受过什么家人亲情,偏偏水清在临走的这一刻,让她如此撕心裂肺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就算不是让水清去送死,可是,从此离家千里,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无异于羊入虎口己所欲不,勿施于人,想当初,她自己为了逃避和亲,宁愿越狱,宁愿不惜危险和三王爷一起私奔现在,凭什么要求妹妹兴高采烈地去做出牺牲????
她只是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一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大很大的亏心事,而且,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请永固郡主上路”
“有请永固郡主上路”
“有请永固郡主,轿子已经恭候多时”
一声一声,在落花殿荡漾开去。
水莲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到水清最后一面:她一身盛装,凤冠霞帔,美艳不可方物,只是,钻上马车的时候,她脸上全是泪水,嘴唇翕张,仿佛在对她说最后几个字:姐姐姐姐
这是水清留在她脑海中的最后一面,直到她临死的时候也不曾忘记过这一幕。
慢慢地,天已经亮了。
华丽的马车,盛大的嫁妆,配送的宫娥,飘舞的彩段这些,忽然统统都不见了
落花殿一片死寂。
只有宫女珍珠一个人怯怯地侯在门口。
水清,公主,陛下,渣男水莲瘫坐在美人肩的靠背里,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缠绵悱恻,也有噩梦惊怖,醒来的时候,不知为何,满面泪痕
“小姐,外面风大,你进去吧。”
“小姐,你在发热啊”
“小姐,你怎么又睡着了???”
水莲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黄昏。
她站在落花殿的门口,看到外面天色迷茫,风萧萧兮。
有宫女们捧着鲜花从门前经过,一边走,一边低声谈笑。
“快点啦,公主爱花,可耽误不得”
“快到冬天了,以后采花就更难了,趁这几天多摘点,把椒房殿好好布置一下”
☆、一见萝莉误终身2
“你们放心,就算摘不到足够的花,公主也不会怪罪。她这个人特别随和,特别亲切,你们不觉得吗?伺候椒房殿的婉柳是我的一个好姐妹,听说昨晚有个侍女不小心,在服侍公主沐浴的时候,水温过高,差点烫伤公主。若是换成哪个人不大发雷霆?可公主一句重话也没有,见婉柳吓怕了,还安慰她”
“是啊,公主宽容大方,很好伺候,遇到她是我们的福分啊说真的,长得这么漂亮的人儿,难得性子又这么好,放眼皇宫上下,真是任何美人都比不上啊”
“要不是这样,陛下怎会心甘情愿地让她做皇后娘娘呢?”
“听说陛下对她非常倾心,从未见陛下跟任何一个娘娘那么亲昵过呢”
“有她母仪天下,也算是我们的福分啊”
一阵风来,水莲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觉得很冷很冷。
那位公主,已经征服了众人之心。
也昭示了,她的地位无可动摇——事实上,就算她不是公主,单凭她那种风姿和容颜气质,也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着迷
落花殿周围的花也开得慢慢地败了,余香袅袅,萧条孤寂。
秋丛绕舍似陶家
遍绕篱边日渐斜。
不是花中偏爱菊,
此花开尽更无花。
她想起这诗: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抬起头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很远——再往前,便是冷宫的尽头,那一间黑暗的小木屋。
她停下脚步,看到一抹火红的身影就在对面。
四目相对。
她把她看得更加清楚:夕阳,红裙,金色头冠,乌黑长发那是一幅令人心碎的画卷,异乡的美少女,她眼眸灼灼,神情凄然。
但是;这种凄然并不表现得很明显_淡淡的;不经意的;有一种怜悯他人的痛苦和悲情——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见面,水莲几乎第一眼就会喜欢上这个女子。
但是,她不能。
她是大檀国的公主。
她和她之间,隔绝着很长的距离,永远不存在友谊的那一天。
☆、一见萝莉误终身3
她和她之间,隔绝着很长的距离,永远不存在友谊的那一天。
“我听得和亲的队伍里有女子哭泣她们说,是你的妹妹”公主的声音无限凄凉,非常非常低,低得只有水莲一个人能听到,“她和我一样,都很命苦。”
水莲心里一震。
这个公主在同情她——她同情她。
她目睹过她如何跪在陛下的面前求肯
她目睹她妹妹的恸哭
她不该恨她,妒忌她
彼时,她如果易地而处,她也会同情她
只是,她们还是注定成不了朋友——如果有一个男人横在两个女人中间,那么,她们永远休想成为朋友。何况,这深宫里,十个女子九个半心狠如铁,你永远不可能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朋友
“在得知必须去和亲的前一天晚上,我也曾哭着哀求父皇可是,没有用”
没有任何刻薄,没有幸灾乐祸,彼时,她压根不知道她水莲是什么人物,不知道她和陛下之间的任何过节——她只是同情她,同病相怜的那种惺惺相惜。都是牺牲品,甘苦自知。
这样的女子,难怪刚一来,人人都喜欢她。
但是,水莲没有回应她的好意,只微微侧身,让开了路。
公主长叹一声,翩然离去。
一阵风来,最后的大丽菊被风卷起来,仿佛追着她火红的披风,金色花瓣,徐徐飘落此花开后更无花
原来如此。
水莲在落花殿里再也没有见过陛下。
没有人传召,也没有人打扰,孤寂中,唯有一个小宫女珍珠陪着她。一日三餐,什么都不缺,什么活都不用干,这是猪一般的日子。甚至一切的供给,用度,一点不输给从前,保存着太后在世时候的优待和宽容
她甚至不觉得自己被软禁。
只是自己不想出门。
落花殿的门紧紧闭着,所有人等仿佛已经忘记了这个女子的存在。
她们不知道她在这里算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就连差事也没有——她睡醒了的时候,就自我安慰,也许是皇宫里的粮食太多了,吃不完,需要有人去帮着糟践。
☆、一见萝莉误终身4
不然,还能有什么呢?
尽管珍珠对此心急如焚,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
那时候,冬天已经到了,快到年末了。
水清一去不复返,没有任何消息传到落花殿——水莲也打听不到。
落花殿成了一片禁区,无人敢于靠近。
但是,京城却热闹起来了。因为,按照朝廷的惯例,每年年底各地地方官都必须进京述职。有些出发早的京官,陆陆续续地已经到了。加之今年打了大胜仗,大檀国和亲队伍来得早,公主等着听封,林林总总,大事堆积如山。
水莲就算在落花殿闭门不出,也想象得到外面欢庆的盛况。这是宫里有权势的大太监们的丰收年,大太监们不是什么官员,但是他们在陛下面前说话,靠近帝国的核心权力中枢,不经意地说一句好话,胜过奏折多多。
往地方官大员身上一搜刮,动辄白银千两。太后在世时对这种情况一清二楚,但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
这种述职报告有升有降,对于其中表现特别突出之人,陛下有时还会设宴宴请他们,趁机安抚笼络。在如此氛围里,陛下每天都忙着接近大官小官,忙得不亦乐乎,当然就更不记得其他闲杂人等了。
今年遇到百年不遇的暖冬,恰逢皇宫里的腊梅早早地开了,一片怒放,某个艳艳高照的日子,陛下便请了一批杰出的文人雅士到御花园赏梅,以示皇恩浩荡。
这些幸运儿们围绕在陛下身边,恰似群星拱月一般。
有诗《沁园春…地方官进京述职》为证:
腊月京都,高官入朝,大款压道
望长城内外,禁卫密布,大街小巷,明岗暗哨
街巷骂贴,怨声载道,欲与陛下逞英豪
回头望,看子民代表,分外妖娆
年会如此高调,引无数八卦紧盯梢
昔王公贵族,略显清高;青楼名妓,稍逊风骚
露背旗袍;香奈儿包
爱马仕皮带缠腰,真微妙!
一群草民之代表,我们曾几时投票?
却代表你我,来议纲朝。
纵观天下黎民苍生,以为唯有读书高。
殊不料,
拼爹才是正道!
☆、一见萝莉误终身5
水莲在落花殿的高处,看到这一群“拼爹”的地方官们。俗话说得好,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能做到位高权重的地方大吏,有个好爹,当然是第一王道。
陛下威风赫赫地走在最前面,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个子很高,玉树临风,加上谈笑风生的无拘无束,使他卓然超越于陪同的一干大员们之上。
陛下风雅,能得到他欣赏的,除了政绩之外,还必须有上佳的品味,琴棋书画,样样都来得。所以,一干赳赳武夫也尽其所能,业余时间读点书,凑凑数之类的这不,现在就轮到他们露脸的机会了。
梅花开得很旺,早有暖厅布置好,温酒,佳肴,弹唱的宫女恰如一个盛大的茶话会。
陛下居高而坐,大员们都被赏赐坐凳,诗酒唱和,显然是在轮流做有关梅花的风雅诗句,无限快活
他喝茶就像喝酒,非常痛快,有一种武人身上罕见的儒雅;却更有一种文人身上难寻的利落干练之气一干臣子们,对他的这种林下风致最为佩服,比起当初老太后那种可怕的凌厉和冷漠以及果决的杀伐,这个新的jichengrenxia继承人,显然更符合他们的理想
隔着很远的距离,水莲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然后,她看到他的目光飘过来恰如一种错觉,她别过脸去,慢慢地下了楼梯。
那时候,落花殿外面最高的腊梅已经伸到墙内了。
砰砰砰,一位不速之客来敲门。
珍珠迎出去,看到一个久违的熟人,她立即就要关门:“叁王爷,我家小姐不见任何人,您请回吧。”
“连我也不见吗?”
珍珠十分为难:“小姐说了,任何人都不见。”
她再要关门的时候,叁王爷的手伸出去,放在门栏上,笑咪咪地推开了门。
水莲坐在美人肩里,手里握着一卷经书,慢慢地抬起头看他一眼。
叁王爷换了冬日的袍子,雪白领子,朱红帛饰,恰如诗经所形容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一见萝莉误终身6
他身上,非常清新,昔日那股口气不见了——水莲微微咬着嘴唇,心想,也许是他身上佩戴的腊梅的香囊,也或许是寒冬把他的这股气给冻结了。
“叁王爷,你怎么来了?”
他细细地看了她好几眼,笑起来:“小水莲,我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来看看。”
她放下经书站起来:“看到了吗?我吃好睡好,并无生病。谁说我生病了?”
他夸张地大笑一声:“果然,你好得出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