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知道,水夫人会接待长公主——
就像她当初忽略了父亲会感谢二王爷——
二王爷这个人,做事情真是没有可以挑剔的:就像这些年,水莲一直怀疑他,痛恨他,但是,他却一次次的“帮”她——救水清,拿下尚大少,然后剿灭伤害她父兄的土匪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她的大恩人。
真是可笑。
你明明知道有人把你害得尸骨无存——可是,在周围全世界的人看来,他却是你最大最大的恩人。
你就算对他稍有不敬,人家都会指责你忘恩负义。
水夫人一家,不愿意承担忘恩负义的罪名,而且,她们并不知道二王爷的真正用心,所以,就算水莲提点,她们还是得本着人情世故,客客气气招待。
水莲想,她们压根就没相信过自己——总以为是自己难产了,所以疑神疑鬼。因为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是二王爷——内心的直觉,从来不能成为呈堂证供!!!
何止水莲陷入这样的绝望里??就连三王爷也不得不佩服二哥做人的成功。
上上下下的美誉度,对他的崇拜,甚至于他的属下的忠心耿耿
一个人能做到极其的奸臣,总有他的过人之处。
水莲遇到这样的一个敌人,如何能是对手??
☆、手足之情21
水莲惨笑一声,摸摸自己干瘪下去的肚子。一个女人的兴衰其实完全取决于她的肚子睁不争气。假若元一还活着,则无论是水夫人也罢水家的亲眷也罢,都会竭尽所能地巴结她讨好她,但是,她们也都知道,她水莲这一辈子是再也不会有孩子了。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就如没有根基的浮萍,到底能飘逸多远,谁也不知道。
所以,他们再也不需要讨好她,谄媚她,逢迎她了所以,她们居然接待了长公主。
还有陛下说陛下说他允许的,因为长公主是他的亲妹妹,他允许她中途停下来休息。
长公主凭什么停下来???
如果不是她送一匹骆驼马给醇儿,如果不是她害得她受到极大的惊吓,也许,到后来她还不至于会难产
就算扁大夫不是她杀的,她也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凶手。
如今,害得元一失去了,她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在京城逗留???
只可惜,那时候她不知道陛下的一番苦心,也不知道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拳头紧紧地握起来,愤怒的青筋在苍白的手指尖不停地流窜。她水莲,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只是因为皇帝,只是因为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有一段时间,她愿意忍耐,无论别人做了多少的小动作,无论如何危险,她都愿意忍耐,忍忍忍一直忍到绝路,忍到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不能够生育了
“来人”
几名太监,几许宫女这是她的全部。
他们的人数其实很多很多,宫女,太监皇宫上下,她可以指使任何人,这成千上万的宫女太监们都是她的仆人,她是后宫之主但是,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侍卫没有除了太监之外任何一个正常的侍卫在身边。
深宫皇后,皆是如此——不能允许正常的男人侍奉身边,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贻羞天下
不远处,其实就有御林军,她也可以命令他们,指挥他们但是,她却没有私下里命令他们的权利——
☆、手足之情22
不远处,其实就有御林军,她也可以命令他们,指挥他们但是,她却没有私下里命令他们的权利——
比如说,让他们去为自己杀一个人。
她没有这个权利。
她不是太后,不是随时有着一大群私人护卫队,掌握着特种部队的令牌,不怕任何人暗算,不怕任何人下毒
她不是太后。
只是一个在深宫寂寞里,可怜的仰望着丈夫的宠爱的可怜女人,他宠爱的时候,她便是他的天;他不宠爱的时候,她便卑贱如泥。所以,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护不住。
什么是嫁得好?嫁得好并不是嫁富豪,而是嫁给一个能给你安全感的男人。住在皇宫里天天流泪的,你进的不是天堂而是地狱。真正嫁得好的女人,是住在单元房里却被老公哄得像只傻鸟爱你一时,宠你一世,骗你一辈子!其实,只有过来人才知道,日子过得好,真的不是有多少钱,而是无忧无虑无烦恼。
如今,在这冰冷皇宫里,失去了元一,面对仇人却无能为力——她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宫女们见她的面色越来越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就像是风中凌乱的一只风筝,已经脱线了,再也收不住了,一个不经意就会消散在虚无缥缈的天空里。
“娘娘您”
她自言自语:“我想杀掉长公主和二王爷,我要报仇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你们说,到底有什么办法?”
贴身站立的两个宫女,恐惧地睁大眼睛。这不是阴谋了,这是阳谋,彻彻底底的阳谋可是,她们的腿在颤栗,娘娘,她是疯了吗?她怎么可以这样说出来?惹祸上身,她们也会跟着遭殃啊。
她的语气却非常非常认真:“我好想杀掉长公主为何她有那么多死士帮着她出力,想杀谁就杀死谁??扁大夫她把他们全家统统都杀掉了甚至叁王爷他们把叁王爷也能逼到绝路哈哈哈,他们想杀谁就杀谁,杀了之后,还可以安然无恙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手足之情23
他们杀了人,还可以高高兴兴地嫁给一个著名的将军,去北疆六镇,还是荣华富贵,将军夫人。甚至于她走累了,水土不服了,还随时可以停下来歇息。
在甚至于,居然休息到她家里去拜访——
到底是什么能让她嚣张到这等的地步呢???
而她水莲,有什么呢?
手里没有一兵一卒,连派一个杀手出去的权利都没有。
这便是这么多年来,皇帝对她的宠爱——牝鸡司晨,天下大忌,在他的身边,女人只能是解语花,床头伴,你可以在后宫争宠,妒忌娥眉,但是,你决不能超越女人的权限之外——
所以,她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娘娘您冷静一点小心隔墙有耳”
她冷静得出奇,怕什么呢?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们害怕,是吧?我可不怕。我一定要自己设法杀了我的大仇人,那些害死元一的凶手,我一定不会放过!”
“陛下他一定会严惩杀人凶手的扁大夫他们都不会白白地死掉娘娘,您且放宽心思”
宝珠小声的安慰,但是,声音无力得她自己都不相信。
“娘娘,您总得替爱莲公主想一想她还那么小”
水莲心里一震。
爱莲!
可怜的爱莲。
“娘娘,敌人巴不得你气坏身子,若是你一念之差造成损害,以后,爱莲公主怎么办??谁还会爱她疼她??娘娘,您要三思而行啊”
这一次的事件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围绕皇后生产的前前后后,无数的阴谋,无数的鲜血,无数的惨剧到最后,以陛下的出征作为结束。竟然风平浪静,没有掀起任何的风浪,以至于后宫都议论得疲倦了,再也找不出任何的新题材了。
有妃嫔们在对面的荷塘欣赏莲花。这也是皇宫里的特色,一片湖泊,莲花婷婷,睡莲,水莲,交相辉映,她们的笑声旖旎,清脆,充满了青春的魅力和风采。本来,她们是硕果仅存的剩下的妃嫔,因为陛下仓促御驾亲征,所以就没来得及处理。。。
☆、手足之情24
也正因此,她们自己当然更不会走,也不想走。本来还忌惮着皇后娘娘发话,继续未完成的遣散行动,但皇后一场难产下来,小皇子死了,她也没精力去干涉她们,就让她们留下来了
元一死了,崔云熙去封地了
这意味着什么??
陛下需要新的儿子——
新的儿子就必须有新的女人去侍寝。
没有人相信陛下会冒着绝后的危险,永远只呆在尚善宫。
大家都在等着机会。
只要生了儿子,就有翻盘的机会。
但是,大家确信,她水莲不会有机会了——切那一刀,惊天动地,宫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水莲隔着很远的距离,她看不见她们,但是,她听到。他们的青春和她的苍老。她觉得自己老了,这时候,才是真正的老了。
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
大家都知道,她失宠了。
当皇帝不立即查出幕后主使者,不惩处凶手,却立即上了前线,御驾亲征的时候,她们就知道她失宠了——不可一世的皇后失宠了,无子了,这一辈子完蛋了每一个人都不是聋子,她们设法从御医处获悉,由于皇后这一次难产大出血,子宫受损,也许再也不能生育了。
她还是侥幸才捡回一条性命,至于还想生儿育女,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情了。
水莲明白,这便是皇帝不为她报仇的原因,他不想在一个废人的身上浪费时间,不想因为一个废人而坏了他的手足情意。
二王爷手握重兵,长公主一介女流,无论他们哪一个,如果不是直接威胁到王位的安全,他都不可能对他们下手——他自诩的仁义皇帝,绝不手足相残,又有先帝的盟誓约束,他轻易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只好牺牲她了。只好牺牲可怜的元一了!
多可笑,一个天天被人指斥牝鸡司晨的女人,手里到底有何权利?有一兵一卒?有强大的家族背景靠山?什么都没有,谈何女主干政?就连私下的一个小小的恩怨,都没法解决,以至于困顿这里,穷途末路。
☆、手足之情25
路边的旱水仙延伸得很远很远,簇红的花瓣,但是没有香味。就如一个女人,无论她多么美好,但是都不可能开花结果。这是她出了月子才知道的残酷事实。那一日,她几乎要掐死御医,御医才说了实话。
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只瞒着她一个人。
其实,她内心深处早已知情,只是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而已。
“陛下,我们还可以生几个孩子我一定再给你生几个儿子”
她悚然心惊,当时,怎么敢这么说出口的??
正午阳光越来越猛烈,宫女们额头上都汗涔涔的了,唯有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无限风光,无限美景,谁人与共?只觉得身上一直那么,那么,那么的冷。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了。
想一想你不曾痛苦的日子
算一算你有几小时的欢笑
你就知道了,无论你曾纪怎样
化作虚无总会比活着更好。
她缓缓站起身:“备马。”
宝珠不由得心惊胆颤:“娘娘,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我要出宫一趟。”
宝珠还要说什么,但是见她冷厉的眼神,心里一跳,再也不敢劝阻,立即应声:“奴婢马上去准备。”
水莲换了衣服,一身太监装扮,身后跟的也是两个太监。她平平淡淡的走出城门,两个太监却愁眉苦脸,心中七上八下。
娘娘趁着陛下不在,就偷偷溜出宫去,这可是死罪啊。等陛下回来问起,或者被别人给打了小报告,同样都是死定了。但是,二人没法把水莲拉住,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边。
快马跑了二十里地,水莲勒马回头,两名太监紧张地看着她:“娘娘,您这是要去哪里?”
“你们等在这里,我办完事情自会回来跟你们汇合。”
“不行,娘娘,我们必须保护您。”
二人恐惧地直接摇头。皇后要自己离开??二人面面相觑,心里头不知道是不是同时想到了一件事情,难道皇后要私奔?不像啊。这天下哪有皇后私奔的道理?而且,皇后又没有和任何男人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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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之情26
但是,水莲并未给他们任何解释,只严令他们原地待命。而她则换一身小厮的装扮,径直打马往前飞奔。
京郊十里,这一日恰逢集市,熙熙攘攘,俨如盛大的庙会。大家闺秀固然呆在绣房四门不出,但是,小家之女也照样看庙会,闲逛,谈笑风生,不怕抛头露面。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水莲行走在其中,鼻端是马粪,汗水,粗糙的男女的奇怪的体味但是,她忽然觉得安全,身上多了一点热意,眼前开始有了人间的烟火。
她漫无目的地从人群里穿过,走一阵,停留一阵,看到卖糖葫芦的,泥人的,还有瓜子花生小孩子们跳来跳去,一些野狗也混杂其间,欢快地摇着尾巴。
水莲找不到要找的那个人,所以,她停下来,看着远方,吹了几声口哨。那口哨很难听,沙哑的,如破锣一般。这天下,只有一个人才听得明白。
但是,她吹了好几声都无人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