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进门,她的心也淡了些,不过还是对英俊潇洒,前途无量的大老爷怀了几分心思。如今竟这样如了愿,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流金闻言则是一脸震惊,她面色苍白,欲要说些什么,却被冯妈妈从身后推了一把,踉跄了两步,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去,似乎是认了命。
余氏顿觉口中苦涩,面上却连一丝也不敢露。她看了一眼欢天喜地的珊瑚,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方才忍住了心中的恼怒。
与她相比,刘氏面上却笑容不改。她轻咳了一声,道:“媳妇多谢老太太赏赐。”
余氏被妯娌一提醒,连忙低下了头,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个翡翠镯子。虽说不是价值连城,却也是难得的好东西。她笑着抬起头,将镯子递给跪在她身前的珊瑚,道:“姑娘受委屈了,这个镯子就当做是见面礼吧。”
珊瑚连忙叩谢。
刘氏自然不能给的太差,她伸手从头上拔下一个赤金签红珊瑚的福字钗,递给流金道:“这簪子是我常带,流金妹妹可别嫌寒颤。”
流金柔顺的低下头,双手举过头顶,低声道:“奴婢谢奶奶赏。”
刘氏满意的点点头,道:“今后就由你我共同服侍老爷。若你有幸能为我们老爷生下一男半女,我和老爷都是不会亏待你的。”
高太君笑呵呵的道:“这才是正理。若是我听说你们谁敢不老实,祸乱后宅,立时便打死!”她目光犀利的瞪了流金一眼,流金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两个儿媳各领着一个侍妾回去了,高太君揉了揉额角,叹道:“滴翠,这次多亏了有你提醒。我老了,精力比不得从前,竟然连自己身边出了内贼都不知道。我的丫头竟然背着我勾搭二房那两口子算计我,哼,我偏不如他们的意!还有珊瑚,她不是一心想去大房吗?我就让她去!若是得用,倒也算她便宜。若是没用,那也全都是她自己愿意的,死活由她去就是了。”
滴翠恭敬道:“老太太流金那里万一被二老爷知道了……”
高太君皱了皱眉,道:“没错。去把柔香给我找来,我这个做娘的也不好太过偏向谁了。”
再说两个媳妇,余氏和刘氏各命珊瑚和流金回去收拾东西,搬到新的住处去。余氏邀请刘氏到自己房中去小坐。
回了房,余氏遣退了下人们,见屋内只剩下刘氏,当即流下泪来。
刘氏被吓了一跳,连忙做个噤声的手势,道:“大嫂,小心隔墙有耳。”
余氏抽出帕子,掩了唇,小声呜咽道:“三弟妹,我实在是心里难受呀。我都进门这么久了,可老太太还是明摆着就是不信我。如今老太太身边的人进来,谁知道打着什么主意?我又碰不得动不得的,想想就觉得心里堵的慌。”
刘氏叹了口气,道:“别说是你,我进门都十几年了,还不是一样?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悲观。你是主母,她再娇贵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若是出了错,拿住把柄就是了,到时候就连老太太也没话说。”
“可我……可我就是没有办法接受。我好不容易才接受了颜姨娘,如今又来了个珊瑚……怕是就连老爷也不得不给老太太面子,去宠幸她。”余氏的表情有些茫然。
刘氏忽然笑道:“看来大嫂是对大伯用情至深所至。”
余氏惊讶的看着她,道:“难道三弟妹不是这样看三叔的吗?”说到这里,她禁不住有些脸红。
刘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和三老爷已是老夫老妻了,你以为我年轻时候不吃醋吗?我家老爷当时年轻,迷恋上了一个风尘女子,我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又和老爷闹了多少次。可后来经历得多了,看得多了,也就渐渐释怀了。谁这一辈子就能一帆风顺,无波无澜的?再说男子哪有不纳妾的?日日耳鬓厮磨的,就算是对那小猫小狗也难免会动几分真心。可是,这些都不是长久的。只要你将这后院打理得妥妥当当的,让他知道离你家里就是一团散沙,那些女人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个玩意,喜欢就逗着玩,不喜欢就卖了或者赏人,有那淘气的就狠狠的罚,日子久了,人都知道你是赏罚分明,后院自然也就安宁了。依我看,大伯也不像是个好色的,想来也就是图个新鲜罢了,大嫂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余氏低头沉默了半日,点了点头,道:“三弟妹说得是,确实是我想多了。”
她稍稍平复了情绪,擦了擦泪,踌躇了一下,道:“三弟妹,关于老太太赏你流金的事……你还是注意着点吧,千万别让她闹出什么丑事来。”
刘氏奇道:“大嫂这话,莫非流金姑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余氏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她从前偷着给二房报过信……”
且说流金次日搬到了三房,给刘氏见过礼后,刘氏又赏了她一个红包,算是进门礼。
她道:“和我那日说得一样,只要金姑娘能为老爷诞下子女,立刻就封姨娘。若生了儿子,我和老爷还另有赏赐。”
流金叩头道谢。
刘氏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初来乍道的,今日就先回去歇着吧,从明日开始,晨昏定醒,决不能马虎。”
流金随着丫鬟去了自己的房间,不多时就到了用午饭的时间。丫鬟送上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全都是按照姨娘的份例来的。
刘氏特意分了两个小丫鬟伺候她,看着都是机灵勤快的,流金没什么可挑剔。
丫鬟们服侍她吃完饭,便和她说笑着解闷。
其中一个丫鬟奉承道:“姑娘,您生得可真好看。”
流金淡淡一笑,是呀,那曾经那个人也是这样说的。
另一丫鬟道:“谁说不是呢?大房的珊瑚姑娘我也是见过的,生得还没您一半好看呢。”
流金嗔道:“这话可不是乱讲的。”
那丫鬟笑道:“我可没乱说。人家都说,老太太赏给三位老爷的姑娘中,除了姑娘您,也只有柔香姑娘还算看得过了。”
“柔香?”流金似乎想到了什么,追问道:“你刚才说老太太赏了三位老爷?其中难道还有二老爷不成?”
丫鬟道:“是呀,我刚才说的柔香就是被老太太赏给二老爷的。”
流金勉强笑了笑,道:“又有点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那一晚,她几乎一夜没睡。
流金就这样在三房内留了下来,每日在刘氏面前服侍,只是精神似乎不太好。常常刘氏让她去做什么,她都要反应半天。
刘氏起初还不以为意,几次过后,便怀疑她生了病。请大夫来看,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说是心病。刘氏便派人招来伺候她的丫鬟,问了些什么,此后便疏远了流金,再不让她到身边服侍了。三房中渐渐出现了一些传言。
“喂,你听说了吗?咱们新来的这位金姨娘,你知道为什么她在奶奶身边当差的时候总跑神吗?那是因为听说二老爷新纳了个小妾,听说二人从前就有首尾。”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她原来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呢?”
“那她就是仗着老太太的势,背地里勾搭二老爷。”
……
传言在刘氏的压制下,渐渐变小了,却仍然没有平息。不久之后就传到了三老爷的耳朵里。
“荒谬!二哥既然喜欢她,怎的不去想老太太求?”
三老爷选择亲自向二老爷证实此事,哪知二老爷竟一口承认了。
二老爷拍了拍三老爷的肩膀,道:“三弟,母亲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就算我开了口,流金一样没法到我手,没准还得被活活打死。她如今既然跟了你,你安心收用就是了。凭她的姿色,想必三弟也是喜欢的。不过你放心,等今后哥哥看见好的,一定头一个想着给三弟买两个——绝对干净。”
流金只不过是他用来从老太太那边套信的,再加上有几分姿色,也哄了她一阵,快活了几回。不过既然老太太执意不给,他也无心去争,再加上如今有了水灵灵的柔香——对外虽说是十四,其实不过才十二岁,嫩滑的几乎想让人一口吞下,对流金也就淡了。
三老爷从此不喜流金,不再踏进她房中一步。
再说珊瑚,在老太太赏赐的当晚就搬到了大房后院的厢房,和颜姨娘对门而住。余氏不但没有为难她,相反在每日晨昏定省若是碰见大老爷歇在她房里,都必定让珊瑚服侍穿衣梳洗。
珊瑚仗着年轻貌美,服侍得又体贴周到,很快就得到了侍寝的机会。余氏面前,她也更加小心殷勤起来,很快就讨得了余氏的欢心,隔三差五的还能得到赏赐,不过才几日的功夫,在余氏面前就可与颜姨娘比肩了。
若说珊瑚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没忘了自己的来处。她知道,余氏对自己仍然怀有戒心,在她生下子嗣之前,绝对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这一日,高世箴歇在她屋里,她却依旧早起去给余氏请安。
余氏见她就早早来了,眼角轻瞥了一眼颜氏,笑道:“珊瑚姑娘昨日辛苦了,其实我也知道,伺候老爷不容易,将老爷侍候好就是本分了,适当来晚些也没什么,不必每日都来得这样早。”
珊瑚忙道:“老爷是奴婢的主子,奶奶也同样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怎能因为伺候老爷就怠慢了奶奶这边的差事呢?
余氏听得大笑,命丫鬟取来一只心爱的白玉梳,当场就赐给了珊瑚。从此以后,日日都离不开她。
珊瑚就这样在大房过得一切顺利,她听说了流金的事,虽然有些幸灾乐祸,却也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一个失了宠,又无子嗣的姨娘在后宅会如何,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很快进入了十二月,就要过年了。高家像往常一样准备着年礼,一切如常,直到三房又出了一件事。
86闲话
这一日,京城下起了入冬以来的头一场大雪。
天色灰蒙蒙的,雪片如鹅毛一般大小下个不停。余氏早早派人来告诉不必去请安了,老太太那里也说免了。主仆几个闲来无事,早早便将粗使丫鬟们都打发了,关上门,主仆几个围坐在炭盆边说着闲话。
素英在熏炉中撒了一把茉莉香,屋内顿时暖香袭人。
明珠懒洋洋的倚在榻上逗着美貌猫玩。自从明霜被关禁闭,明佳受罚之后,她明显感到周围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偶尔青雪还会应众人的要求,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小声哼唱家乡小调,连素英绣花的速度都快了些,
素英见门已关严,回身走到桌边坐下,取过尚未绣完的荷包,将银针在头发上抿了抿,神秘一笑,道:“小姐,奴婢刚从浣洗房听说了一件趣事,是关于四小姐的,小姐想听吗?”
明珠笑道:“我若是不让你说,怕你也憋得慌吧。”
素英嘻嘻笑道:“奴婢往浣洗房送衣服的时候,正好听见那边抱怨,说本来就人手少,天又冷,丹丫头偏还在这时候生了病。有人问是什么病,那人说是一种怪病,身上一直痒得受不了,还起了小红疹子,大夫给看时说是用了一种什么种子磨的粉,等药效过了就好了。不过丹丫头似乎体质有些不同与常人,所以又起了疹子。我一时好奇是什么药,就过去仔细问了问。”
红枝插言道:“那这和四小姐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说完呀。那丹丫头平日最是个好偷懒的,不过因为她年纪小,又自小孤苦伶仃的,别人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生病之前曾在厨房帮着洗了一阵子的菜,因为咱们来了,厨房人手不够;直到生病前一天才回了浣洗房,当天也只洗了一个人的衣服,之后就得了怪病。你们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青雪忽然道:“那她洗的可是四小姐的衣服?”
素英一拍巴掌,道:“正是呢。而且呀,那天正好是小姐去参加花宴的第二天……”
众人顿时都望向了明珠。
明珠摸了摸美貌猫毛茸茸的小脑袋,笑着抬头道:“看来,四妹妹的杯子落得还真是不巧呢。”
红枝惊道:“那就是有人陷害四小姐?可是那个人?”
她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比了个二的手势。
明珠想了一会,摇了摇头,道:“这个倒不见得。一来当时她并不在现场,一直陪在姑母身边,没有时间去下药。二来这个时机不好,若是明霜丢了丑,回来告一状,她也根本撇不开干系,毕竟二人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小打小闹的祖母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闹大了却绝不会轻易姑息。再说,如果这事真是她做的,以四妹妹的性格,哪能不在老太太面前喊冤?可奇怪的是,她却什么也没做,”
明珠嘴角含笑,道:“我看,是她自己害了自己也说不定。”
青雪道:“可四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必那粉末是她给二姐姐预备的。只不过提前用上了而已。或者说,误用给自己了。”
明珠想起那一日被排挤在众小姐谈话之外的明霜,纵然隔得远,却也能察觉到她面上的烦躁和恼意。小小的一包粉末,让人难以觉察,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