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明珠例外。
她走到窗边,亲手将手中的雪鸾向空中一抛。鸟儿借势展翅飞往高空,身形轻盈的好似一片云朵,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白点,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几日后的一个夜晚,江南某处。
一只雪白的鸟儿轻盈的飞进了一扇敞开的窗子,停在了窗边的一个白色的木架上。一个人走到窗边,伸手解下白绢,展开一看,嘴角禁不住微微翘起。
第二日,送去上官家的请柬就得到了回复。正如明珠的预料,上官毓秀是来不了了。上官鸿瑞则需要看情况再说。不过,上官钟灵是一定会到的,还说有好玩的东西要和明珠分享。出乎明珠的意料,上官家的三小姐,名不见经传的上官婷婷也要一起来。她的情况明珠是知道的,天生就有残缺,口不能言,又是庶出,上官家很少让她在人前露面,知道这件事的人也貌似也是有数的。如今却突然要露面,还是在诸多外人面前……明珠禁不住有些纳闷。
不过,她现在没空想这么多,余氏一大早就将她叫了去,又叫来了大房中的各位管事,交代了明珠要暂时接管大房内事务的事情。在众人各异的面色中,一个管事首先上前回了一件事。
余氏看了明珠一眼,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明珠会意,先是问清了府内从前的相关例子,然后按律一一吩咐了下去。其实平时的管家工作没什么难度,各项事务府内都有相关的明文规定和相应的定例可寻。而最麻烦的地方也正在于此。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的时候还是需要灵活应对的。只按照死规矩来处理,不但会得罪人,有时还会费力不讨好。
明珠在高家生活的时日不短,自从余氏进门后,便更留心仔细的观察她的管家手段,并且暗暗记在心上。所以,现在她倒是不慌不忙吩咐下去,倒也有模有样的。
余氏见了,暗自点头。
不多时,二夫人就来了。余氏亲热的招呼她坐下,明珠也上来施了一礼,然后继续向管事交代事情。
二夫人的眼神闪了闪,她是按照高太君的话,来和余氏交接管家大权的。却发现明珠不但在场,而且看这架势,余氏是要将管家的重任分一些给她。
她看了一眼端坐倾听的余氏,笑道:“早就知道咱们家的三小姐是个拔尖的,却没想到竟这样出色,连管家都这样利落,真是青出于蓝呀——”
也不知道这“蓝”指的是从前的大夫人上官氏,还是如今的继室夫人余氏。
余氏笑望了她一眼,道:“二弟妹来得正好。昨日母亲交代的事,我本想着该从哪里下手。想来我也是笨,想了一整夜,还是觉得先从账本入手好了。”
二夫人一听账本二字,禁不住有些心虚。有些账目,她总还是需要些时日来平。本想着找借口拖延一阵,先交代别的,可没想到余氏竟然会以此相威胁……
她勉强笑了笑,道:“统共有一个月的时间呢,咱们慢慢来,可别一下子累着大嫂才好。”她微微一顿,又道:“倒是大嫂到底入门没多久,也正是好年华,该多多抽出些时间陪着大伯才是。母亲前日还念叨着大伯子嗣单薄呢。”
余氏一听“子嗣”二字,禁不住握紧了帕子,可随即又松开了,加深了笑意,道:“时候不早了,二弟妹,在那么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二夫人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了,室内的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她刚才可并没有错过余氏捏帕子的小动作,心中冷笑了一声。
明珠突然插言道:“母亲,珠儿还有些不懂的地方,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指导一下女儿……”她的声音清脆甜美,还带了一丝暖暖的味道,驱散了室内的寒气。
余氏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躁了,冲明珠安抚似的点了点头,又转头笑着对二夫人道:“这边我也有事放不开,不如二弟妹先回去整理账目,过会我再过去弟妹那边,如何?”
二夫人当然顺着斜坡就下,面上复又带了笑,道:“大嫂既然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然后别有深意的看了明珠一眼,转身走了。
二夫人一走,房内的气氛再次恢复了平和。明珠也没再说请教的事,余氏也没问,似乎刚刚的剑拔弩张只是幻觉一般。
明珠冷眼瞧来,这余氏虽聪慧,但二夫人又岂是好像与的?她这位二婶这些年在府内的经营可绝对不容小觑。以现在的情势,她自然是站在余氏这边的。提醒她,扶持她,在必要的时候还要帮她一把。而回报,自然就是尽量争得她自己无法做主的婚姻大事的权利,以及她出嫁以后,母族长久的支持。帮她,也同样是在帮自己。
且不论她这边正在井井有条的处理着大房的事务,再说三小姐管家的事府里只一个早上就传开了,待传进了各人的耳朵里,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恨。
李姨娘将桌子拍得“啪啪”直响,疼得连汗都出来了,丫鬟们一个个都不敢上前去,恨不得将头埋进地缝里。明霜使劲的扭着衣服的下摆,紧紧咬着一口银牙,心里将明珠和余氏全都骂了个遍。
冬青仗着胆子走上前来,小声道:“姨娘小声些,万一让人听见,再去告诉了夫人……”
李姨娘气急了,恶狠狠的指着冬青骂道:“你个死蹄子,现在看夫人风光,就想上去巴结了!一个继室罢了,还尊贵上了,我呸!还有那个小野种,什么东西,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
明霜抬头看向李姨娘,疑惑道:“姨娘,你为何要骂那人野种?”
李姨娘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道:“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不是野种又是什么?你看看她现在,巴结上了继室,就这样抖起来了。本来她就事事跟咱们娘俩对着干,现在可倒好,还有了权了,今后能让咱们有好日子过吗?”
她早已忘记了当初她们母子是如何欺负年幼的明珠的。
明霜虽略有些疑惑,但是面前这件事更加让她闹心。凭什么?她明明也是高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又比明珠大一岁,为什么管家的责任就轮到了她身上?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她安生了。既然她接管了大方内的事务……”明霜抬头看了李姨娘一眼,李姨娘也看向她,母女二人对视了一会,互相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高明珠,你以为有了夫人撑腰就等管好家吗?咱们就走着瞧好了!”
明珠此刻还不知道,面前等待着她的将是什么。
43、难事。。。
且说这一日,明珠一早就去了上房余氏处处理大房一天的事务。余氏交代了她一些事情,就去了二房寻二夫人。她前脚刚走了没一炷香的功夫,麻烦就开始找上门来了。
要说大房内的主子或者算得上半个主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除了大老爷高世箴之外,头一个便是继室大奶奶余氏,排在第二位的就是庶出的大少爷珉杰,庶出的二小姐明霜,以及嫡出的三小姐明珠。这些都是大房的正经管家太太和少爷小姐们。再来便是半主半仆的姨娘们。
头一个就数生了一双庶出儿女的李姨娘,她虽出身农户,却属于良家妾,地位比之其他奴仆出身的小妾自是不同。随后就是进门很早的画姨娘和孟姨娘,她们都是早年在高世箴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都是知根知底的家生子,身家清白,本分,比之其他外买来的妾又是一层尊贵。
还有两个高世箴早年间的通房丫头,纪氏和鲁氏。因为姿色寻常,又不得宠,便一直没有升为姨娘。最后一个才是高世箴从外面带回来的颜氏,因为出身烟花之地,身份太过低贱,府里下人便一直以姑娘相称。但是她的地位却很特殊,因为高世箴对她甚为宠爱,所以,她虽然没有姨娘的名分,但是府中却没人敢看低她。就连一向行事嚣张的李姨娘都只敢在暗地里使些小动作,余氏也是百般容让。当然,这个颜氏也是个省事的,除了早年假孕一事的风波外,还真的再没出现过什么过分的事。
当然,这也许并不代表她会一直这样下去。
就像今日,明珠正在交代管事婆子准备招待各家小姐来家赏菊的事宜,这件事已经由高太君正式交给了她来办,务必办得妥妥当当的。也是托了上官将两位表姐的福,明珠这些年来也和碧水城内的各家小姐们有些来往,正常的交际亦不算少。但是在家里亲自款待各家小姐却还从还没有过,这些年,高家一直多事,忙完了丧事就忙婚事,最近才逐渐稳定了下来。
明珠为了办好这此赏菊宴,少不得一一筹划。在哪里宴客,哪里供客人更衣、休息,遇到突发状况怎样处理,当天要准备何种菜品茶点,预计用多少银钱,宴上用何种瓷器碗碟,当天要哪些人过去伺候等等,事无巨细,全都亲自整理的一遍。未免忙中出错,除了身边的青雪和素英帮忙协助她之外,她还特意找来了明秀和明沁帮忙监管。
小吴氏因为要照顾珉旭,所以没过来帮忙,不过也派了眼前的得力大丫鬟梅儿过来协助她理事,偶尔还会十分委婉的提一些有用的意见。几次下来,连明珠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羡慕小吴氏有一个这样得力的好丫鬟。青雪和素英看在眼里,更是暗暗的偷起师来。
明珠这边正在向掌管厨下的刘婆子确认几样菜品的价格。她事先早已做好了准备,刘婆子本来见明珠年岁小,又长在大宅门里,哪里懂得这些庶务,还想要哄她抬抬价,赚几个零花钱使。但没想到却都被明珠识破,一一驳回了。
明珠笑道:“刘妈妈也是府里老人了,有些规矩不用我说也该知道。从前的我都不管,只是从今日起,少不得劳烦妈妈受些苦,多帮我操心操心。我年岁小,遇事也爱慌了手脚,妈妈就当多疼疼我吧。”
明珠面上虽挂着笑,言辞中却句句不让,着实让刘婆子红了一把老脸,再不敢有所怠慢。
明珠说了半日的话,觉得有些口渴,随手端了桌上的一杯茶饮下。刚放下茶盅,就见明秀微蹙着秀眉,望着她,道:“三妹妹,刘妈妈可是府里的老人了,又是二婶派去的管事的。你今日这样戳穿她,就不怕她去跟二婶嚼舌根子?”
明珠笑了笑,道:“大姐姐这话严重了。她再体面也只是个奴才,做错了事,我如何能不管?奴大欺主,你不想办法压制她如何了得?再说,管家这事本就是一项得罪人的差事,若是怕事,当初我就不会答应接手。不过,我心里还是有分寸的,姐姐莫担心。”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若是她这次管家能做得好了,还能为自己立威。本来,她的身份和高太君的宠爱是在这宅子里立足的本分,但是,她自己本身的处事也很重要。若她是个软性子,好拿捏的,那还是要吃亏的,而且还会让人看轻了去。
明沁接话道:“大姐姐,三姐姐这话不假,凡事都要软硬兼施才好。这些刁奴最是欺软怕硬的,可不能让他们看扁了去。姐姐就是性子太和软了,若是你打定了主意,稍微硬气些,就算是二婶也不能将你如何。”她从小就是在明珠身边混着长大的,很多事都受了明珠的影响。再加上她自信大方的性子,却从不以庶出为耻,因此,对明秀的一贯隐忍很是不赞同。
明秀听了,若有所思起来。
明珠猜她是想到了亲事的问题,暗自叹了一口气。可这是二房的事,确实不是她能插得上手的。正想着,却听门口响起了一片嘈杂之声。隐约听见有人说“不要脸”“破烂货”之类的词。明珠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青雪,青雪会意,走到了门口,刚一掀帘子,却一下愣在了那里。
只见一个婆子领着一个哭天抹泪的绿衣丫鬟正在门口和一个媳妇子争吵,声音越来越大,那婆子的手都快指到那年轻媳妇的脸上了。院子里的丫鬟都站在一旁看热闹,似乎并没有上前的意思。
青雪连忙将二人喝止住,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主子还在屋里呢,你们这里怎么就反上了?”又面色不善的扫了满院子的丫鬟一眼,一个机灵的连忙上前赔罪道:“姐姐莫怪,不知奴婢们不进去给主子报信,实在是不敢胡乱去报。”
说着,凑到她耳边,将刚才大概听来的内容说了一遍。
原来,那个婆子是孙婆子,那个哭个不停的丫鬟是孙婆子的孙女,那个年轻媳妇子是李三家的。说起来,孙家和李家早年因为一些小事而不和,在见面的时候,双方互相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本来,这也没什么,高府的奴仆加上家眷,没有上千,也有几百,结仇的又不止这一家,避着些也就罢了。偏偏两家的小一辈却不省心,孙婆子的孙女竟然和李三家的小叔勾搭上了,还背着两家人偷偷摸摸的来往,某次见面时不小心干柴烈火,竟然一下子就让孙家的丫头怀上了。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一个说人家“奸*淫了自家的黄花闺女”,另一个说对方是“没人要的破烂货”,“狐媚子”“不要脸”,勾引了人家好好的男子,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