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剑眉深锁,表情坚毅,目光锐利中闪着寒光。
鬓边的细发抚过苍白的唇,冷酷中带着一丝柔情。
屋顶上的冷风呼啸着打在他的身上,似乎想要阻碍他的步伐,想要撼动他的思想。
如果内心恐惧,一味的逃避,那么等待他的只能是死亡,而且他预感,会死的很惨!
他现在百分之一百肯定,这青衣道人就是那个神秘人。千方百计的引他去武当,恐怕所要图谋之事,非同一般。
不管眼前危机有多大,龙潭虎穴,他又何曾惧怕过。
只不过,在武当,他又不得不穿这些粗布衣物,头发扎束。那些胭脂香粉、珠玉金钗、霓裳华衣离他越来越远!真让人受不了!
一路追踪,仅凭一缕淡香,却始终见不到那神秘人的一片衣角。
尽管东方早便领教过那神秘人逆天的武功,此时心中也不免有几分气馁。
他们两人的武功实在相差太远了,就算全盛时期对峙,他也未必有把握。
尽管这神秘人身穿道袍,他也绝不相信这人是武当派的。
此时他不得不承认,天下还有第二个人练成了葵花宝典,甚至在他之前便已经练成了。
二百年前,葵花宝典乃宫中太监所著,后来流入民间。
神教中素有传闻,葵花宝典其实一直深藏在少林寺藏经阁中。
六十年前,因为一个大阴谋才取出重现人间。
表面上,日月神教、少林寺、华山派、福州林家都曾得过葵花宝典。
可在六十年前,蒲田少林寺那什么禅师当众焚化了葵花宝典,华山派的宝典被神教所抢,福州林家满门尽数屠戳,真不知道除了本教之外,还有谁得了它并自宫修练了。
不知为何,心中对这神秘人的恐惧与厌恶之情反倒少了几分。
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又如何?就算权倾天下又如何?还不是一个老妖怪……谁会喜欢,谁会怜惜?
东方嘴角不禁扯出一抹惨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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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方圆八百里,到处奇峰高耸,密林森森。
越往前行,两侧的树林越是浓密起来,地上依稀有薄雪未化,寒意袭人。
道上的车马反而多了起来,那个小镇到武当山脚坐马车至少也要半天光景。
冬夜总是来的很匆忙。
二三个时辰之后,当东方停下脚步时,天色已黑。远远看去,巍峨雄伟的武当山门已然近在咫尺了。
过了山门,在武当山脚下却有一个热闹的镇集。
镇集上客栈食肆酒楼林立,许多店铺都未打佯。街上过客往来不绝,显然到武当山游玩、问道或是另有目的之人不少。
夜色中,细雨又开始飘扬。武当山的夜那么清冷,完全不亚于黑木崖。
那些酒楼茶肆中的美酒炉火留住了多少江湖儿女,可是东方不败都没有片刻的停留。
他的脚步匆匆而过,朝着武当山上掠去。
武当山的主峰天柱峰上殿堂楼阁依山叠砌,无数细碎灯光点缀其中。
东方几乎是脚尖点地往上疾行。他的目标自然在主峰之顶——金顶殿。
金殿整体铜铸,外饰鎏金,虽光彩夺目,却不能住人。旁侧的屋宇丹墙巍峨,碧瓦飞甍,高插青冥,直接云霄,四下云山雾绕,端得是天上人间,却也是身份的象征。
可见纵然是出家俗,也不能免俗。
一处殿宇灯光荧然,料想武当掌门牛鼻子冲虚便是住在此处了。
金顶地势凛然,高处不胜寒,与黑木崖如出一彻,却胜在仙气袅袅,不可同日而语。
东方心中暗暗惊叹。武林的泰山北斗,果然不是空口白话。
传闻冲虚武功非同寻常,这金顶地势却不甚开阔。冲虚住在此处,自然还有服待他的道人,甚至说不定有亲传弟子追随左右。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发觉行踪。
东方不败抓住石头栏杆,一脚点在山岩处。山顶狂风呼啸,吹得他几乎摇摇欲坠,耳边俱是咧咧做响的衣袂翻卷之声。
隐隐的有对话声传入他的耳中,是他闭上双眼,凝神细听。
在金顶偏殿之内,武当掌门冲虚道长正与师弟清虚道长讨论江湖上最近所发生的一件大事。
“据闻当今皇帝对我等道教十分尊祟,京都建了许多道观,皇帝搜求天下道书,说是要编著《道藏》。听说皇帝已经下旨要求各派各教将所藏有关典著全部上交。”玄正愁道。
冲虚老道端起茶杯轻嗅了一下,笑道:“如果皇帝也派人来武当要书,那就告诉他们,说是一些旧道书潮蚀虫咬,残破不堪,俱已经损毁了,残存的经书任他们抄写或是拿去便是。”
“师父,你这样想,其他门派何尝不是这样想。皇帝既然敢冒整个武林之大不韪,如此大声齐鼓必是有万全之策了。听说华山已经收下圣旨,华山掌门要亲自入宫面圣上交《紫阳篇》和《无极图》,如今五岳剑派这等境地,人才凋零,难成气候,朝廷自然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冲虚沉吟道:“若非朝廷有此旨意,我等竟不知华山有如此道家至宝。华山新掌门丛不弃是剑宗一派,《紫阳篇》与《无极图》却是气宗所藏,华山掌门若是交出去,华山气宗也就名存实亡了,届时只怕气宗剑宗又引起一场新的纷争。”
坐在旁侧的清虚则叹道:“令狐少侠兼气宗剑宗所长,又得风清扬前辈亲传独狐九剑,若是有他当华山新掌门,如今的华山派恐怕又是一番新的气象。”
“令狐小子的个性,你我都很清楚,他既与岳不群断绝了关系,这一生恐怕都要与华山绝缘了。就算他继承华山派掌门之位,此次皇帝圣旨既下,凭一个令狐冲又怎敢抗旨,届时只怕更为难烦闷,华山附近的酒都不够他浇愁了。”
在场的三人都了解令狐冲,不禁齐齐笑出声来,倒是冲淡了几分焦愁。
玄正继续道:“不止是华山,我让几个弟子到各大派打探,所知泰山、嵩山、峨嵋、昆仑等等,各派掌门都已经收到圣旨,亦都要上京,我们武当山天下闻名,是武林当中的泰山北斗,皇帝岂能轻易放过,师父你老人家恐怕免不了京师一行了。”
清虚在一旁笑道:“当年咱们武当的张真人在皇帝圣旨到来之前便已经云游,届时师兄不妨效仿当年张真人的风采。”
冲虚不置可否,只是含笑不语。
玄冲急道:“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据说官家要封道教为护国神教,在上京的各门派掌门人当中选一位封为护国圣教国师。这等殊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师父,万一这国师封号让旁人得了去……”
第7章 冲虚跑路
少林武当凭什么能成为武林当中的泰山北斗。
在玄正看来,自古与皇室交道打多了,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虽说修道参禅之人不问俗事,可是这等关系了门派未来的大事,又有谁在这个节骨眼上风清云淡?
华山?华山掌门恨不得立刻上京,华山如今式微至此,急着跟人拉关系,走路子吧。
嵩山?世上有诸多传言,嵩山只怕与朝廷有那么一腿,关系非浅!
泰山?自古帝王泰山封禅,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泰山能不惦记?此次上吹估计还会鼓动皇帝再大搞一次。
峨眉?虽然多为女修,可是哪次没有出来掺和的?!这次要是能与宫里的娘娘们拉好关系,好处大了。
昆仑?离中土虽远,其掌门『乾坤一剑』震山子,心中自是藏着一把剑,剑指中土。
“亏你还是修道之人,贪恋这等虚名。”冲虚顿了顿,又道:“这一番打探你也辛苦了,且回去休息罢。”
那玄冲道人躬身退出。
等玄正一转身,清虚便急道:“师兄,皇帝知道华山有《紫阳篇》并不奇怪,但他是如何得知华山有《无极图》的?”
“五岳剑派内部互相掣肘,五派手中所藏书籍为朝廷所知,亦不足为怪。”
“难道说我们武当也有什么秘书?”
清虚话音未落,便见冲虚一扬手且面色凝重,当下也警觉起来。
紧接着,冲虚道长闭上双眼,凝神打坐。
伏在石栏下的东方自然知道冲虚武功非同凡响,他重伤在身,不敢托大,尾随在那道人身后,悄然下山。
虽然只听到短短几句对话,心头却隐约有一种‘所图甚大’的感觉。
既然是皇帝,自然要大手笔。编箸什么《道藏》,封什么护国神教、什么国师,无非是恩威并济,恐怕是要搜集道书,准备练丹了。
历代帝王哪一个逃脱得了‘长生不老’的诱惑。可这世上又有谁能长生不老?不过是一种空想。
想那李世民如此雄才伟略的帝王,最终也死在丹药之上,留下了人生不可抹灭的污点。
纵然渊深浩瀚如葵花宝典,亦不能神功逆天,十年之后,二十年,三十年……也有入土的一天。
东方深深的郁闷了,如果这世上有仙丹,他绝不求长生,惟愿不老!
自古英雄恨未路,红颜怕迟暮……为什么两样都让他赶上了?
冲虚睁开眼睛,神情冷峻。
“师兄,怎么了?”清虚禀息问道。
冲虚轻吁了一口气,目光转向清虚,“感觉有几朵落花被风吹远了。”
“……”师兄!这是绝壁山顶好不好!这里冰天雪地好不好!
冲虚又道:“你去准备罢。”
清虚茫然道:“准备什么?”
“当然是准备暂代武当派掌门,还是你想直接当掌门,也可以。”
“……”清虚一脑门子虚汗,叫道:“掌门师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开玩笑了。”
“开玩笑?我明天要效仿当年的张真人云游四方,师弟你说这是在开玩笑?”
清虚哑然道:“师兄,你真的要逃走?”
“难道当年张真人是逃走的么?!”
“不!当然不是!师兄就算你要四海云撸В窃荽泼胖霸鹑沃卮螅移饺找挥锌障兄欢宰呕叵髌鳎闳梦易鲆恍┬⊥嬉猓一鼓玫贸鍪郑窃荽泼牛翟谑悄训敝厝巍!�
“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做一件小玩意罢。”
“……”小玩意什么的,是他自谦好不好!
夜深人静之际,冲虚坐在桌前,身前木匣中躺着一个油纸包。
打开层层包裹,若是以为里面有什么惊世的武功密籍或是藏宝图什么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那只是二本书。
二本充斥着古朴气息的旧书,在油灯的光晕下显得分外典重。
一本名为:《悟真》。
另一本名为:《玉清金笥青华秘文金宝内炼丹诀》。
无疑,这是皇帝想要的书。
只是不清楚,皇帝是否知道武当藏有这两本书。
翌日一早,武当山附近的小镇上便引来了第一位客人。
一位穿着旧道袍神情萧瑟的老头,叫了一碗素面,三二下便吃个底朝天,连带将汤汁都喝完,他递给店家二个铜钱,店家却无论如何都不收。
“象你这样年纪的道长可都是老神仙了,况且道长很是面善,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吃碗素面算什么,要不再来一碗?”
这老头正是武当掌门冲虚道长。
他背着一个小包裹,当夜留下一封书信,便从武当匆匆跑路,几个时辰下来,吃一碗素面补充体力继续流浪。
冲虚道长含笑坚掌道:“店家如此善人,定会财源广进。”二个铜钱却依旧搁到了桌上。
他心里觉得舒坦,好兆头啊,看来效仿当年的张真人说不定也能名留青史。
当他振了振道袍走出小店之时,却愣住了。
小店门口一左一右站着四个人,每侧二位。
这些人不是普通的人,非常的不普通,因为这四个人身上穿着武官官袍。
至于是几品武官是什么官职,清虚并不是很了解。
虽然四个武官的内功普通的几乎引不起他的注意,但是他们身上传出来的煞气却是真真实实的,手上绝对染过许多人血的。
清虚面带微笑,心里却蓦的一惊。
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他强自镇定,心道单凭这两人能留得住他么?他不承认自己是清虚,这些人又奈何得了他么。
他前脚跨出小店,店侧的武官尚未有何任举动,却听到身侧有人轻声细语说道:“冲虚道长,天尚早,何事如此匆忙啊?”
冲虚道长心中一凛,左手下意识的搭在剑鞘之上。
他缓缓扔转身,却见清晨昏暗朦胧的光线当中站了一个人。
此人身披着厚重的皮裘大衣,从头到脚便只露出上半张脸来。苍白到病态的肤色,一双眼睛毫无神彩,就连站姿也感觉病痪痪的。这周身气息姿态竟是全然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冲虚不动声色道:“贫道只是游历当中途经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