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董今天清晨离开公司,现在还没有回来,也没有说去了哪里。他的手机关机,所以我想问一下您是否知道一些。”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秦鹭顿了一下,说:“不知道您现在忙不忙,可不可以请您帮个忙?因为安董每次心情烦闷的时候必定会去金度俱乐部散心,但那里是会员制,平常人要进的话需出示会员卡,我无法进入。您方便去看一下么?”
“……我也没有那卡。”
“您见谅,”秦鹭说,“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在家里找一下,等下我去取?安先生的卡想必在家里。”
黎念的口气冷下来:“助理小姐,我现在没在水晶庄园。假如你真的十分着急,你可以直接去家里拿,不必一定要通知我。”
“请您别生气。是我一时糊涂了。”秦鹭很快向她道歉,“我明白了。无意打扰到您,十分的抱歉。”
黎念在第四天下午接到了安铭臣的电话。
那边的背景很安静,安铭臣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还如往常那般叫着她的昵称:“念念,到水晶庄园来。”
但他说完电话即被挂断。黎念听着那边的三声嘟嘟声有少许的不适应,想了半天才发觉这好像还是安铭臣有史以来头一回主动挂她的电话。
黎念为了这次出行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头发在脑后盘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手镯和耳环被她褪下来,只穿了一件样式保守的长裙,外面搭一件黑色小西装,外加一枚宝石胸针别在胸口。因为款式的影响,加上宽大的墨镜,她整个人看上去要比往常肃穆许多。
因为堵车,等黎念轻手轻脚地推开别墅那扇厚重的雕花大门时,夕阳已经没下去了半个,但依旧有晚霞明红的光亮从西方斜射过来,刺得黎念微微眯起了眼。
安铭臣正蹲在花园里很仔细地修剪花枝,手上和剪刀上都沾了泥土和绿叶。可他却还穿着黑色的正装,只是领口和袖口都已被扯开。他背着阳光,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前,眼睛眯了眯,没有说话。
他没有理会她,低下头依旧专注修剪花束的形状。他的眼神很沉静,后背微微弯着,线条在斜晖的勾勒下十分流畅,就像是一幅钢笔画。黎念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抿着唇一声不吭。
时间过得足够漫长。安铭臣直到把剩下的所有植物都修理完毕,才很缓慢地站起来。然后自顾自地推门进屋,洗净了双手,脱下外套扔到一边,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黎念不清楚如今的EM情况究竟如何。可安铭臣只是静静地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双手成人字形交叉,就已然散发出一种慢条斯理又盛气凌人的姿态。他只是面容稍稍清俊了一些,眼神却愈发深邃,一言不发地瞧着她,是那种于她而言久违了的清贵傲慢的姿态,没有什么形容枯槁,也没有什么焦头烂额,依旧是好风度好神采,连嘴角抿起的弧度都十分的自然。
“情况很糟糕。”他看着她出神出够了,终于肯开口,轻轻笑了一下,“可以用两个成语来形容现在的我。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原本想在结婚纪念日那天送你一份酝酿已久的礼物,但你没有等及,已经抢先自己拿走。”安铭臣依旧是那种独特的轻快又沉稳的语调,“EM珠宝现在乌烟瘴气外加财务危机,连破产重组的可能都有,念念,你和韩道的目的达到了。”
他的语调很温柔,眸子里显出一点心不在焉,说罢抬起眼皮看着她,微微倾身,慢慢地问她:“事情到现在,你有话想说么?”
黎念选择用沉默回答他。她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似乎此刻想到的每句话说出来都不合适。
“没有,很好。可我有两个问题。”安铭臣重新倚靠回沙发,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要原因,你这么对我的原因。”
黎念静默了一下,不答反问:“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娶我?”
他的眸子明显闪了闪,某个表情一瞬即逝,又很快恢复了恬淡的姿态,语气淡淡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黎念面色淡漠:“就是你认为的那样。我既想离婚,又想让你尝试一下一无所有的滋味。”
他的嘴角牵出一丝微笑,浅淡得几乎注意不到:“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离婚?路渊早就死了,你难道真的看上了李唯正么?”
这是安铭臣真正的另一面,说的话刻毒又歪曲。黎念被激得几乎想立刻站起来,终于还是在情绪失控前忍住。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气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话很冷淡:“你说只问我两个问题。”
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好笑地看着她,眼中嘲讽意味十足:“你就为了这么愚蠢的理由,连跟我接吻跟我做都可以忍受?亲爱的,你不是一直把跟我上床叫做婚内□么?这场婚姻这么委屈你,你还能强颜欢笑这么久,连我都要佩服你的忍耐力。”
黎念发誓她在来之前确实已经做了相当的心理准备,可是当这些刻薄话真正从安铭臣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十分的钝痛。
但她还可以承受。
“第二个问题,”安铭臣冷眼瞧着她从怒转静,收回视线的时候看到自己袖口处遗留的花梗碎屑,捏起来认真地看了看,拂到一边的烟灰缸内,然后极缓慢地开口,“你从拍戏受伤开始演戏给我看,到现在你得成所愿,有没有后悔过?”
他这句话说得似乎很艰难,又很轻飘,最后的几个字像是浮在了空气里,稍微失神就会听不见。黎念静默两秒钟,语气很生硬又很确定地回答:“没有。”
安铭臣短促地笑了一声,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却又不点燃,只是拿在手里缓慢地转动。他望着那支烟沉思,拇指在上面慢慢摩挲,过了一分钟,他突然动了一下,烟应声而断。
他把折了的烟扔掉,又重新取了一根,这次很快点燃。安铭臣淡淡地看着指尖那一点明灭,慢悠悠地叹息:“念念,你的心真狠。”
“苦肉计美人计釜底抽薪计,三十六计你用得真是好。下一步是不是就打算走为上计了?”半晌他再次开口,淡薄烟雾后面的表情十分平静,“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跟我离婚么?就如你所愿。”
黎念随着他的这句话看向他。但安铭臣像是恍若未觉,眼神很恍惚,眉宇间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现出疲惫的神色,微微抿着唇,侧脸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像是十分遥远。
“韩道没有你,不会赢。而你呢,能仰仗的却是我曾经那么喜欢你。”他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和神情都很平淡,“念念,记住你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以后不要后悔。不过后悔也没有用,你再也没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hiahia,我竟然提前完成了这一章~果然分手最好写了,矫情最好写了,刻薄话最好写了。(……|||)而且越写越兴奋,竟然没觉得困。= =|||
二十、
黎念把自己关在公寓,给Ada发了一条短信后便把手机关机,然后大睡特睡下去。她照旧是前面多梦,但她打定了主意要强迫自己不停睡下去。
黎念梦到了一些画面。梦境干净流畅,却又压抑憋闷,是灰暗的色调。酒吧内光怪陆离,安铭臣斜靠在吧台边,嘴角有一点笑容,正和别人谈天。明明看到她走过去,却又像是不认识一般,只轻轻一瞥就移开了视线。等她在他面前站定,硬是挡住了他同别人的交谈,他才稍稍转移了目光看她。清亮眼神中渐渐地渗出寒意来,再是深深的失望,其中甚至还夹杂了一点隐藏的厌恶。
黎念像是被压住了呼吸,猛地惊醒。伸手一摸,眼角竟然有湿痕。她怔了一怔,捂着胸口的手发现心脏在剧烈跳动,同时又低落到压了巨石一般,她睡了三天心情竟没得到一点缓解。
室内昏暗,她下床拉开窗帘,外面已有第三天的晨曦渗了进来。
这一觉睡得太久,等她重新开了机,提示的消息就叮叮咚咚不停地插了进来。韩道的短信最多,语气透露出绝对的担心,到最后甚至有怕她想不开的意味,感叹号的个数比短信正文字数还要多,读起来就感觉像是快哭了一样。
黎念这么想着,忍不住不厚道地笑了一声,拨了电话打过去,请他来家里见面。
她等了一个小时,韩道才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进门后第一句话就是:“你你你,你让我说什么好。我这两天关注娱乐圈比关注财经还勤,就怕你会想不通。结果你一直躲家里睡大觉,亏得我还满大街找你呢。”
黎念给他倒了杯水,微笑:“这是原来我自己决定的,有什么可想不通的。”
“那可说不准。据专家说,最近天生异相,不是有伟人出生就是有人变傻瓜,我担心的也不是没可能。”韩道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发现除了变得清瘦外没有什么大的异样,稍稍放下心来。
黎念笑:“你就胡编吧。改天你要是转行写剧本,我看行,肯定行。”
她敛了眉眼坐在一边,韩道叹了一口气:“实话讲,我确实怕你现在后悔了。那我帮你办这事儿就纯粹是在毁人姻缘了。毁人姻缘是要遭雷劈的,我可不想还没娶老婆就被雷劈死。”
黎念睫毛颤了颤,说:“学长,你为了这个亏大了吧。树了敌是其一,影响公司效益是其二。是不是还招惹了韩伯伯的一顿揍?后悔了么?”
“后悔,简直后悔死了。所以你一定要争气,别让我这些努力都白费。”韩道指了指她的胳膊,“你知不知道现在自己瘦得就跟个棍儿似的,干巴巴的没元气?路渊要是知道,肯定会骂我照看不周,回头指不定还会把我扔油锅里。”
黎念使劲捏了捏脸蛋,发现有点儿凉,问:“真有这么明显?”
韩道抿着唇,很是一本正经地点头,看到她很短地笑了一下,接着又淡淡蹙起眉来,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了实话:“小念,其实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这样做,真的值得么?”
“我不知道。”这次黎念回答得十分快,她已对这个问题思索了很久,“人人都告诉我当下的才最重要。可我如果不这么对付一次安铭臣,我会愧疚一辈子。我这样做了,说不定只是愧疚一阵子。这么想其实还是值得的。”
他静静地看着她:“真后悔了?”
“……学长,咱换个话题吧。”黎念抬起眼,目光里露出恳求,“别再说这个了,我已经纠结到极限了,再问下去受不了了。”
安铭臣现在遭遇的大概算是他有史以来最大的麻烦。黎念一边刻意避开有关新闻,一边又很想知道结局到底如何。韩道在离开之前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思索了片刻还是把实情告诉了她:“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很顺利。安铭臣腹背受敌,从EM的位置上退下来已经是迟早的事。EM前景惨淡,该遭的罪一样都会少不了。但瑞尔相对就要轻些,假如等安铭臣回到瑞尔,专注他最擅长的领域,东山再起的话,也是迟早的事。”
“对了,还想起来件事儿,”韩道想了想,“市中心汇津广场那块儿新开了楼盘,我我有认识的朋友可以打折,你要不要考虑买一套屯着?或者觉着这边住腻了,换着去那边住几天也行啊。”
黎念笑:“学长,我现在没钱。”
韩道长长地“咦”了一声,拿眼睨她:“不是吧。”
黎念双手一摊,解释:“是真没钱。我的钱都扔进EM和瑞尔的股票里面,打了水漂了。”
她的眼神很坦然,韩道无奈地看着她,问:“故意的?”
黎念还是笑:“求一个心安而已。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飞蛾扑火,猪撞南墙,你随意说吧,我不会否认的。”
韩道无语地瞧了她良久,最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韩道临走前知晓了她一直在失眠噩梦,提议让她去看看心理咨询师,被黎念婉拒。她等待了三天,依旧没有等来安铭臣的离婚协议书。大概是如今他被公事缠住,本就分^身无暇,假如现在和她离了婚,势必又会招引来一大批蜂拥而至的媒记,所以才想缓一缓。
Ada第二天找上她,看到她萎靡的神色吓了一跳:“我的天,你怎么弄成这样了?难道几天都没吃东西么?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东西。”
黎念趴在沙发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说话有气无力:“吃不下去。”
“我帮你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这样下去怎么行。”Ada蹲在她面前,把她的头发拢了拢,有点儿不忍心,“何必成这样呢?”
黎念听了有点儿眼眶发酸,又觉得为这个哭泣实在丢脸,便埋在枕头里不说话。
Ada效率极高,很快找了一家私人诊所,在很隐蔽的位置。据说医生年纪轻轻便很有经验,那里的服务也很周到,当然收费也不寒酸。
心理医生戴着无框眼镜,迎接她们的时候很是和蔼地笑。由于Ada事先打过招呼,所以在看到黎念的时候女医师并没有表示惊异,连探究的眼神都掩饰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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